陳胤傑命人將周虎抬下去之後,才想起來山上的劉雲霄等人,忙回頭向上望去。


    卻見本來空空如也的山頭,突然冒出了無數的旌旗,數不清的山匪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片,呐喊聲更是響徹山穀。


    劉雲霄帶領的一千官兵,此時已被山匪密集的箭雨壓製的抬不起頭來,好在劉雲霄也是久經戰陣之人,倉促之間,仍是組織著士兵們搭起了盾牆,才沒有立時崩潰。


    那些山匪們也不強攻,隻在主峰居高臨下,箭如驟雨蝗蟲直瀉而下。劉雲霄躲在盾牌後麵,悄悄的露出一隻眼向外瞧著。他非常清楚,自己這夥人的現狀是非常的不妙,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盾牆防防箭矢還行,萬一再有滾木擂石砸下來,一樣是個死啊。


    可憐這一千軍士,爬山已累得半死不活的,現在又被晾在不高不低孤立無援的小山頭上,隻有挨打躲閃的份,連下山的退路都被斷絕了。


    陳胤傑在山底下,看著攻山的官兵被壓製的抬不起頭來,急的原地亂轉,半晌,忽然拔劍在手下令道:“命令全軍齊聲呐喊,給劉雲霄助威,叫他頂住!”


    傳令官頓時感到一陣汗水流下,但是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雖然心中不樂意,也隻好去傳達這個不靠譜的命令。


    於是數千名官兵一起扯著脖子喊道:“頂住!劉將軍頂住啊!兄弟們,一定要頂住啊……”


    劉雲霄的肺都要氣炸了,心說,這玩意是你說頂住就能頂住的?陳胤傑不想辦法解決目前的困境,盡整這些沒用的,看來是指望不上他了。


    眼見衝上山頭已是不可能了,劉雲霄無奈下令大家撤退……


    陳胤傑在底下看見劉雲霄等人在往後退,急的連連跺腳,怒道:“不能退啊!就差那麽一點兒就拿下山頭了,怎麽能退呢?命令,全軍壓上,支援劉雲霄,務必搶下山頭!”


    劉雲霄正在指揮著士兵緩緩後退,突然聽到腳下傳來一陣喊叫,低頭一看,山穀內的各營士兵亂哄哄的正一起往上衝呢。


    “我操他個祖宗!有這麽打仗的嗎?”劉雲霄再也憋不住了,發出了一聲怒吼,然後衝周圍的士兵們叫道,“快撤,快撤!”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的山頂上又傳了一陣的轟鳴,數不清的滾木礌石轟隆隆恰似河水開閘般傾瀉了下來。原來剛才山上的匪徒們之所以沒有用滾木擂石進行攻擊,為的便是等著大隊人馬一起往上衝的時候再放。


    在數不清的石頭和巨木的攻擊之下,山坡上的官兵頓時又是一陣慘叫連連,砸死的、跌死的、等死的不計其數。


    陳胤傑的臉都黃了,哆嗦著嘴唇,喃喃的念叨著:“頂住,頂住啊!拿下山頭便勝券在握了,頂住啊!”


    他旁邊的親兵們臉都綠了,一個士兵實在憋不住了,急急的說道:“少將軍,拿下山頭便勝券在握,可是山頭在敵人手裏啊,兄弟們頂不住了,想別的辦法吧!”


    “別的辦法?”陳胤傑有點兒精神恍惚的問道,“什麽辦法?”


    那親兵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誰是將軍啊?當下沒好氣的說道:“什麽辦法?別管山上了,悶頭往前衝吧,說不定前麵就沒有埋伏了呢!”


    陳胤傑抬頭看了看,隻見山上無數的潰兵和石頭都在不停的落下,心下更慌了,竟然真的下令道:“全軍向前衝,到鷹愁穀再集結……”


    早已被滾木擂石嚇破了膽的山南軍士兵們,此時此刻根本就無暇去想陳胤傑的這個軍令是否荒唐,他們現在所想的隻是再也不要在這兒等著被砸了。於是,軍令一下,所有的人都動的非常快,個個撒開腳丫子就往前跑。


    陳胤傑的親兵們見狀,也不甘落後,急忙用擔架抬受了傷的周虎,簇擁著陳胤傑夾在人群之中,急急的向前“衝鋒”。


    金溝峪後麵的鷹愁穀地勢更險,可是當陳胤傑他們到了這兒的時候,山上卻果然沒有滾木擂石落下。陳胤傑也不去想為什麽,這一陣急行軍,已經把他累壞了,眼見沒了敵人攻擊,趕緊癱倒在地,喘上了粗氣。


    此刻敗兵已如潮水般跟著湧過來,一個個汗血交流,相攜相扶著下來,竟如逃荒叫花子一般,全然沒了半點章法。


    歇了一會兒,陳胤傑站起身來,滿臉汙垢、滿身油汗的說道:“派幾個人,分頭去找劉雲霄,快去!”他現在已是明白了,這打仗真不是想象中的那麽好玩,對於下一步要該幹什麽,他一點兒主意都沒有,周虎又重傷昏迷,他隻好將希望寄托在劉雲霄身上。


    鷹愁穀中還有一條山澗流過,河水湍急,但水卻不深,一身血汙和臭汗的士兵們,都紛紛的跑進溪流中又是喝水,又是洗頭涮腿的。陳胤傑也覺得口中甚是幹渴,便叫親兵們去上遊打水。


    過了有小半個時辰,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才見到一名斥候急急的跑了過來報告說,劉雲霄回來了。


    陳胤傑連忙站起身來,跑到穀口,隻見劉雲霄帶著大概有二百多名殘兵正在蹣跚走來。這群人幾乎個個帶傷,不是頭上纏著繃帶,便是吊著胳膊,至於胳膊腿腳受傷的更是數不過來。


    陳胤傑沒想到劉雲霄居然還能帶著兩百人回來,高興的迎了上去,走到跟前更是開心,因為他發現這些人後麵還跟著幾十匹騾子,上麵都馱滿了幹糧。


    “好啊!太好了!”陳胤傑眼睛一亮,竟撲到一個糧馱子上,愛撫地用手摩挲著粗布幹糧袋,說道,“有吃的,就沒事啊!”


    劉雲霄本來見陳胤傑迎了出來,心中還略微有些小感動,現在聽他如此說話,心中不禁又升起一陣寒意。自己帶著一千人陷在箭陣石雨中,好不容易殺開血路與大軍會合,隻剩下不到三百人……


    陳胤傑這個主將指揮無能,沒有一句自責,也沒有一語相慰,反而見了糧食便忘了人,還一再的說什麽“太好了!”這如何能不讓將士們寒心啊?


    劉雲霄望了一眼還撲在幹糧上的陳胤傑,咽了一口苦澀的唾液,沒言聲走到昏昏沉沉靠著大石頭的周虎身邊,疲憊的坐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


    周虎感覺身邊有人,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是滿身血汙的劉雲霄,眼淚頓時下來了,激動的說道:“老劉,你回來了?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


    劉雲霄輕輕的拍了拍周虎的肩膀說道:“老周,別傷心,還活著,還活著啊!”


    周虎目瞪欲裂的說道:“老劉,咱們兄弟倆上輩子做了啥孽啊?竟然會跟了陳光曦,現在又攤上這麽一個二世祖,想想真是覺得窩囊,我真想日他陳家八輩子祖宗……”


    周虎說這話的時候,陳胤傑正好在望這邊走,聽的一清二楚,看看劉雲霄並沒有對周虎的話提出什麽異議,心中頓時升起了殺機。


    陳胤傑雖然在戰場上表現的比較二逼,但是他出身公侯世家,打小便對官場那一套熟悉的很:兵敗金溝峪,而且是大敗,這個責任總要有人來擔的,何況這還是皇上親自調的兵,一旦被皇上知道了這裏的情況,說不定一怒之下當場斬了自己都有可能。


    唯一的法子,自然是找替罪羊。本來周虎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看這架勢,劉雲霄肯定會站在周虎那一邊。如果等出去了,聞起來,這兩個人十有**是要異口同聲的將罪名推到自己的頭上來的。


    想要自己安然無恙,隻好將周虎和劉雲霄全部幹掉,然後把一切的責任都推到他們兩個人身上,反正到時死無對證,自己老爸又是國公爺,山南的統兵大將,皇上也不能對自己怎麽樣了。


    想著想著,陳胤傑的手便不自覺的摸向了腰間,但是回頭一看,到處都是正在尋找隊伍的散兵遊勇,自己身邊的親兵也都沒處回避,此時斷然無法下手,且自己見死不救已有不少人親見,再恩將仇報,此刻最易激起兵變……


    陳胤傑隻好暫時收斂了殺心,見清點人數的軍校回來,便問:“下頭怎麽樣?”


    “回少將軍。”那軍校稟道,“經過清點,共有五千九百七十八名兄弟到了這兒,已經恢複了建製。不過,我們的藥和糧食都落在了金溝峪沒有帶過來,現在大家都餓的厲害,傷員也都沒有藥……”


    陳胤傑望了望劉雲霄剛帶回來的百餘袋幹糧,咽了口唾沫說道:“傳令下去,讓各營派人來這兒領幹糧,不過這兒也就是一萬斤的樣子,每人領兩斤,都節省點兒吃,吃完就沒了……”


    這時,劉雲霄聽到聲音,已是走了過來,衝那名軍校說道:“少將軍的意思你知道就行了,不用原樣的說出去,告訴各營主官,糧草緊張,先暫時每人發兩斤,四天後再來領。完了告訴大家,救兵三天內一定到達,讓大家不要緊張!”


    “什麽?有救兵?哪裏的救兵?為何還要三天?”陳胤傑急急的問道。


    劉雲霄“啪”的一拍腦門,真想一頭撞死,這位二世祖怎麽就這麽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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