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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路上,梁健意外接到一個電話。


    接起電話,隻聽對方說“梁健,在哪裏啊?”,聽聲音應該是一個中年男人,內斂穩重。不過,梁健卻一時想不起這個聲音是誰。但看號碼是長湖區行政短號,又直呼他的名字,且說話隨便,看來定是某位領導。便說:“領導你好!”


    對方也不解釋,隻問:“晚飯吃了沒?”


    梁健聽得仔細,越發覺得這聲音挺熟悉,說:“沒,剛剛下班,還在回家路上!”


    對方說:“那行,來嘉良飯店,今天我請你吃飯!”


    這一次,梁健終於聽出了這人是誰,這不正是區委宣傳部部長諸茂嗎?梁健想,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著了,區委常委宣傳部長竟然親自打電話來,要請自己吃飯!


    以諸茂區委常委、宣傳部長的身份,鄉鎮、部門一把手要請他吃飯,也不是隨隨便便能辦到的。而梁健漫說不過是一個副科級幹部,和他的身份相差何止一點,卻親自打電話來請他吃飯,這可是天大的麵子了!梁健還真有些受寵若驚,說道:“諸部長,太感謝了!我這就過來。”


    諸茂說:“你小子耳朵還挺靈嘛!聽出我是諸茂啦?”


    梁健說:“諸部長的聲音,我當然是記得很牢的!”


    諸茂說:“那就見麵了再說,我等你!”


    去嘉良飯店的路上,梁健心情複雜,可謂幾多欣喜,幾多疑惑。欣喜的是,區委領導竟親自請自己吃飯。疑惑的是,以諸部長的身份,為什麽要請自己吃飯?說實話,他跟諸茂的接觸並不多。最近一次近距離接觸,還是那次在小飯店的偶遇,說起來,那都算不上一次愉快的見麵。今天,他突然請自己吃飯,難道是鴻門宴?但這種可能性很小,畢竟諸茂是宣傳部長,並不分管紀律,即使他覺得自己生活作風有問題,也還有紀委,而且以他常委的身份,也不會為了他一個副科級幹部的作風問題擺一場鴻門宴,那倒是殺雞用牛刀了!這麽想著,心下稍安!還是靜觀其變!


    剛推開包間的門,梁健驚了一下,在座的除了諸茂,赫然還有溫照盛。


    看到溫照盛,梁健心裏有些發緊。諸茂和溫照盛並肩坐在上座,使得剛剛進去的梁健,隻能選擇坐在他們對麵,這場麵活脫脫就像被喊進去談話一般。梁健心裏驚濤駭浪:難不成,這次真是紀委找我談話?他們難道掌握了我的什麽證據?可是不應該啊,按說我也沒犯什麽錯誤啊!


    諸茂見梁健走進來,既不招呼,也不笑。隻說了聲:“坐下吧!”


    溫照盛也一絲不苟,板著臉。


    梁健看不出他們的喜怒,隻在心裏做文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個宣傳部長,一個紀委書記,把我叫到了飯店!他聽說過,在香港,公職人員最怕廉政公署找自己喝咖啡;在國內,領導幹部最怕紀委找自己喝茶!難不成今天真是紀委找我吃飯,其實是換一種方式找我談話?可是,即使真是談話,一個宣傳部長,一個紀委書記,這陣勢也太抬舉我這個副科級幹部了。


    諸茂先開口了:“梁健,今天我和溫書記一起找你談話,你知道為什麽嗎?”


    梁健看著諸茂,見他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意思,實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就說:“剛才諸部長打電話給我,不是說請我吃飯嗎?”


    諸茂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說:“吃飯是吃飯,但你知道為什麽要叫你來吃飯嗎?”


    梁健想:為什麽吃飯,該你告訴我啊。他回憶近段時間自己所做之事,實在沒有什麽貪贓枉法之事,頂多不過是與幾個女人接觸過密一些,但他畢竟沒有婚姻的束縛,與女人交往,男歡女愛,都是正常的。應該來說,這也算不上什麽問題。想著,還是以不變應萬變。說:“我想為什麽吃飯,無非就兩個理由,一個是餓了吃飯,一個是不餓吃飯。前一種理由,很正常,也很好猜,至於後一種吃飯的理由,就不容易猜了。而且麻煩的是,我現在餓了,很想吃飯,可諸部長好像還不餓,所以我這個肚子餓的人還真是回答不了肚子還不餓的諸部長關於不餓吃飯的理由。”


    溫照盛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但這笑意猶如微風吹過河麵,轉瞬不知去向。


    諸茂看梁健出語不正經,斥道:“貧嘴!難道到目前為止,你還不知錯!怎麽說你也已經是一個領導幹部,況且還是區委組織部副部長,難道還看不懂今天這場麵的意思?紀委溫書記在這裏,你還不快交代問題?”


    梁健疑惑地瞅瞅溫照盛。溫照盛也不喜不怒地看著梁健。


    梁健說:“可是,我不知有什麽問題需要交代的!”


    諸茂說:“你說沒有問題就沒有問題?你把組織看成什麽了?是小兒科嗎?你的情況組織上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就單單是我掌握的,就你和那個溪鎮的婦聯主席蔚藍,就有些不太正常的關係。就從這件事上開始坦白吧!”


    梁健心裏突然鬆了:若說自己跟蔚藍有什麽不正當關係,那可真是找錯門了!擺明了諸茂隻是憑上次撞見他和蔚藍喝酒這件事在說事,可是,他和蔚藍的關係太清白了,便有恃無恐地說:“諸部長,如果今天真是紀委找我談話,有件事,我覺得很不妥!”


    諸茂迷惑得瞪了下眼說:“有什麽不妥的!別廢話,趕緊交代!”


    梁健也不示弱:“不妥的是,諸部長是宣傳委員,怎麽竟然摻和到紀委談話裏了,你這不是搶溫書記的飯碗嘛!”


    諸茂氣鼓鼓地說:“怎麽就搶飯碗了,區委常委分工不分家!工作上有需要相互幫忙也是很應該的。梁健,你作為一名組織部的副部長,難道連這點也想不通嗎?”


    聽諸茂和他爭執,梁健心裏反而定了,說道:“區委常委的確分工不分家,但分工不同,各盡其職。而且,若紀委因工作需要,要宣傳部派人幫忙,宣傳部人才濟濟,又何必諸部長親自上陣?即使是組織上要求諸部長參與幹部紀律作風問題談話,我想,諸部長恐怕也會以各種理由推脫,否則就是手伸得太長,要被人說成多管閑事、管得太寬呢!聰明的諸部長又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聽梁健說的頭頭是道,溫照盛再也忍不住,板著的臉一鬆動,就笑了出來!“諸部長,你還是算了吧,你是套不出梁健的話了!”


    諸茂也笑了,指了指梁健說:“你小子,膽子還挺大嘛!兩個常委擺的龍門陣,竟然還糊弄不了你!”


    梁健雖然心裏定了,卻還是疑惑不解。眼前這兩位區委常委,他以往都隻不過是混了個臉熟,既無交往,也無感情,今天兩人合夥來和自己這樣一個小小副科級幹部開玩笑,這是哪來的閑情逸致?便不卑不亢地說:“兩位領導,今天找我來,到底為了什麽事啊?”


    溫照盛說:“吃飯啊,就是吃飯!”


    梁健問:“吃飯?為什麽吃飯啊?”


    諸茂說:“肚子餓了吃飯啊,這不是你說的嘛?”


    溫照盛笑道:“你別被諸部長糊弄,他是肚子不餓吃飯來著!目的,就是探尋你和蔚藍的私密!”


    梁健聽溫照盛說的,亦真亦假、亦實亦虛,就不敢再找什麽借口了。畢竟這兩位常委他沒有深入接觸過,對於的性格他也不了解。便誠懇地說:“諸部長,我跟那個蔚藍倒真沒什麽關係!”


    諸茂很敏銳,又問:“那你跟誰有關係?”


    梁健笑道:“諸部長不愧是宣傳部的,對幹部的私密這麽感興趣?”


    溫照盛笑道:“宣傳部長嘛,當然要耳聽八方,掌握方方麵麵的消息,包括每個幹部的私密!”


    諸茂說:“溫書記,你立場不對,你怎麽反過來調侃我了?”


    溫照盛說:“好了,諸部長,我們開飯吧。這會我也肚子餓了!”


    諸茂說:“好好,開飯,開飯。”


    溫照盛和諸茂真的是請梁健吃飯,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麽。剛才的問話,隻不過是一場鬧劇,梁健心裏就徹底放寬了,迅速進入了角色狀態,眼前兩人,職位上比自己高了兩級,年齡也比自己大得多,找服務員上菜的事情,當然要自己來做。


    梁健打開門,對門外的服務員說:“上菜吧!”


    服務員應聲而去。剛要返回包廂,梁健眼睛被一抹紅色吸引,側眼一瞧,見一位風韻猶存的女人,朝他微微一笑。


    梁健愣了一下,才認出了這人是區婦聯主席盛紅蓮。


    盛紅蓮年近四十,嬌小玲瓏,因保養得當,皮膚光澤度很好,襯得她比實際年齡要小些,成熟之中,更透出一種蓮蓬小巧惹人愛的風韻。


    要說跟盛紅蓮熟悉,那還遠遠稱不上。最近一次見麵,也有一年左右了吧!那時梁健還是十麵鎮一名普通幹部,連黨委秘書的帽子也被拿掉了,身份尷尬,鎮長金凱歌想讓他當府辦主任,就是那天,他陪同金凱歌請時任區政協主席的柯旭在一個農莊裏吃魚。那天盛紅蓮是跟柯旭一起來的,回去的時候,梁健和盛紅蓮坐金凱歌的車一同回去,金凱歌則坐了柯旭的車。


    今天見了盛紅蓮,往昔時光忽然撲麵而來,恍如昨日,讓梁健唏噓不已。


    盛紅蓮心思細膩,聽梁健輕微歎息,就說:“梁部長,怎麽見到我就歎氣啊!”


    梁健忙道:“盛主席誤會了。我隻是因為見到盛主席,想起上次跟柯主席、金鎮長還有你一起吃飯,那情景恍如昨天,細算算,差不多也有一年多時間了。時間真是太快了!”


    盛紅蓮笑道:“哎喲!梁部長不厚道,你這麽年輕卻在我一個老太婆麵前感歎時間快,你這不是在提醒我老了麽!”


    梁健說:“哪裏,盛主席,你一點沒變,反而比上次還顯得年輕!”


    盛紅蓮下意識地摸了下臉蛋。女人到了一定年紀,對於年輕和美貌,往往有一種意念上的執著。盛紅蓮也不例外,聽到梁健誇她年輕,心裏美滋滋的,不過終究底氣不足,說:“梁部長真會說話!”


    其實,梁健說盛紅蓮年輕,倒不是完全是為了給她心理安慰。他見盛紅蓮膚色白皙紅潤,還有一股特別的優雅氣質,真是比一般的年輕女人還耐看。


    盛紅蓮看梁健細細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諸部長和溫書記在裏麵吧?”


    梁健忙說:“在裏麵,請進。”梁健這才知道原來盛紅蓮也是一同來吃飯的。


    盛紅蓮一進門,諸茂和溫照盛都有些興奮,說:“我們漂亮的盛主席來了,請坐,請坐!”盛紅蓮本來要在他們對麵的位置坐下來。梁健說:“盛主席,要不你坐上麵去吧?”盛紅蓮瞧了瞧座位說:“我還是坐這裏吧!”


    溫照盛說:“盛主席,你快坐諸部長邊上吧。諸部長今天已經說了好多遍了,說好多天沒見盛主席了,特別想念。你若不坐過去,待會他又要跟我煩,我怕耳朵要起繭了。”盛紅蓮聽溫照盛這樣說,也不害羞或扭捏,落落大方站起來,坐到了諸茂邊上,還說:“溫書記的話,我不敢不聽,否則就是執行領導指示的效能有問題了!”


    溫照盛說:“你可不是執行我的指示啊,這是諸部長的指示。”


    諸茂搶白說:“這分明是溫書記你的指示嘛,我可一句話沒說,哪來的指示?”


    溫照盛用手指點了點諸茂說:“諸部長最聰明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梁健見他們半**、半調侃,不由感歎人情其實都差不多。原本,梁健還以為隻有朱懷遇等才喜歡逢喝酒必要美女在場,其實更上層的領導也是一樣,隻是級別不同,作陪的女人不同而已。


    食色,性也。人性大多如此。


    諸茂說:“溫書記,你不是還有人嗎?快到了嗎?”


    溫照盛看一眼門口,說:“應該馬上到了。”


    話剛落,隻見一個女人,手挽坤包嫋嫋地走進來。身材修長,橘發披肩,耳佩飾環,不像官場中人。梁健一看女人的臉,不由大吃一驚,這不是表妹蔡芬芬嘛!隨蔡芬芬進來的還有一個男人,男人肩闊膀圓,一條粗大的黃金項鏈枷鎖般套在脖子中,顯然是一個暴發戶的形象。這人正是蔡芬芬的老板沈鴻誌。


    表妹蔡芬芬向在座的人一笑,說:“我來晚了。我給大家帶了我們酒莊高檔的雲葡萄酒,二十年樹齡的,今天我們就喝這酒。這位是我們酒莊的老板,沈鴻誌同誌。”


    聽到表妹稱沈老板為“沈鴻誌同誌”,梁健覺得有些不倫不類。她可能是為拉近與官場中人的距離,便把沈老板說成“同誌”,隻是這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卻讓人聯想到“同誌”的另一層含義。


    在場的人,倒沒有梁健這麽敏感,一一接過了沈鴻誌遞過去的名片。


    名片遞到梁健這裏時,沈鴻誌說:“兄弟,下次到我酒莊來!”見沈鴻誌對自己特別熱情,梁健對他自然也提升了好感,說:“一定一定。”


    沈鴻誌對在座的領導彎了彎腰,說:“各位領導,你們多喝點雲葡萄酒,我先告辭了!”梁健原以為沈鴻誌會留下來,沒想到他隻是來送酒的。


    當然,他除了送酒,還送來了一個美女。那就是梁健的表妹蔡芬芬。


    沈鴻誌走後,蔡芬芬就很自然地走過去坐在了溫照盛身邊。溫照盛倒也沒什麽大反應,隻是朝她溫和地笑笑。


    上一次,朱懷遇請區財政局局長姚發明的酒桌上,蔡芬芬也來了。那一次,梁健就敏感地感覺到這個表妹不簡單,懂得利用自己作為一個美女的優勢,是個厲害角色。如今,在這個有兩個區委常委參加的比較私密的小圈子飯局上,再次看到蔡芬芬,梁健覺得他上次還是低估了這個表妹。看來,在長湖區官場,她的能量說不定比自己還要大呢!


    見到兩位領導身邊都有一個美女相伴,梁健就更加不解了!一個宣傳部長、一個紀委書記,每人一個美女,難道他們把他叫來就是為了讓他看他們如何喝花酒嘛?這實在太有些天方夜譚了吧!


    這時,包間的門,又被推開了。


    梁健有些狐疑地回頭一看,從外麵進來的人,更是讓梁健眼珠都要掉下來,那人竟然是林鎮婦聯主席蔚藍。


    區婦聯主席盛紅蓮說:“蔚藍,快進來,坐梁部長身邊。”蔚藍朝包廂裏的人看了一眼,稱呼了一聲“諸部長、溫部長”,就在梁健身邊坐了下來,並沒有稱呼他,而是朝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諸茂笑說:“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溫書記,這就是我剛才說的蔚藍。”說著就笑了起來。溫照盛也笑道:“就是嘛!所以,我們千萬別在背後說人家壞話,否則人家很可能就現身到你邊上了。”


    蔚藍不知道來龍去脈,有些莫名其妙,就問:“看來,各位領導,剛才說我壞話了?”大家隻是笑笑,並沒有回答。諸茂說:“人都到齊了,來,我們開始!”


    服務員的冷盤都已經上了。熱菜也陸續在上了,是可以開始喝酒了!


    蔡芬芬讓服務員開酒。服務員倒酒倒得很溫柔,宣傳部長諸茂說:“芬芬,這酒是你的,第一杯還是你來服務一下吧,給每個人都倒個滿杯!第一杯我們要喝個滿的!”


    溫照盛說:“諸部長,每次喝酒你都這樣,第一杯要來滿杯!你知道今天芬芬帶來的雲葡萄酒是二十年樹齡的,好酒,而且這葡萄酒吧,一定要品的,一整杯喝下去,不是豬八戒吃人生果,沒嚐到味啊!”


    諸茂反駁道:“溫書記,我勸你不要走西方路線。西方人喝葡萄酒才是抿一口舔一舔,那是因為西方中產階級不舍得喝,哪裏是什麽有品位?今天芬芬拿來的葡萄酒,絕對足夠我們大口大口喝,牛飲都問題不大!我們中國人,講究的是中國特色,喝酒也要講中國特色。中國人喜歡大碗喝酒,這有什麽不對嘛?芬芬你說是不是?”


    蔡芬芬說:“兩位領導說得都有道理!”諸茂卻不依不饒:“芬芬,你到底是向著溫書記,還是不肯給我們喝葡萄酒,才不肯給我們喝滿杯啊?”蔡芬芬無奈地朝溫照盛看了一眼說:“溫書記,我沒辦法了。我如果再不給大家倒滿杯,我可要被諸部長批評得體無完膚了!”


    溫照盛笑說:“宣傳部長的嘴!不光你得罪不起,我也得罪不起。那就倒滿杯吧!”


    盛紅蓮朝梁健瞧了一眼,意思是這會慘了!梁健也衝盛紅蓮微微一笑,包間的燈光之下,盛紅蓮顯得異常美豔,相比於年輕的蔡芬芬和蔚藍,盛紅蓮勝在氣韻不凡。


    大家站了起來,諸茂說:“謝謝大家的光臨,大家喝一個滿杯。”


    至此,梁健依然有些雲裏霧裏。其他人來這個酒局,還都可以理解,但他怎麽就成了這個酒局中的一員呢?諸茂看似這酒局的發起人。溫照盛是諸茂的同事。盛紅蓮應該跟諸茂很熟悉,他們之間說不定還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蔚藍是鄉鎮婦聯主席,是盛紅蓮的下屬,看上去跟盛紅蓮關係不錯,應該是盛紅蓮叫來的。至於蔡芬芬,她姿色出眾,雄心勃勃,試圖征服整個長湖區的葡萄酒市場,她的出現也可以理解。


    唯獨他梁健,在這個酒局中顯得有些多餘。這個疑問梗在胸口,他就有些不在狀態,喝酒也不是味,表現自然不太積極主動。


    諸茂眼尖,馬上發現了這個問題,說:“梁健,你今天喝得可不多啊,我了解你的酒量,應該不錯!”梁健謙虛說:“不行,不行,諸部長,我可沒跟你喝過酒,道聽途說的做不得準!”諸茂就對蔚藍說:“蔚藍,你說他行不行?”


    蔚藍說:“行!”


    聽蔚藍說了個“行”字,大家不由都笑了起來。這個“行”字,實在有太多的含義,特別是從一個女人的嘴巴裏,說出一個男人“行”,的確讓人聯想多多。諸茂說:“梁健,蔚藍都說你行,那你肯定行!喝一個滿的吧!”


    畢竟諸茂是區委常委,梁健也不好太過扭捏,就與蔚藍碰了杯,喝了一個滿的。按照他平日的酒量,這的確不算什麽。


    剛喝完,諸茂又對梁健說:“梁健,今天,你必須好好敬敬在座的一個人!而且,必須馬上就敬!”梁健疑惑地看看各位,心想,諸部長今天是什麽意思啊!說話卻隻說一半,讓他如墜霧中,就說:“這裏所有的人,我都要好好敬的,不過,領導,你讓我先歇一會!”


    諸茂說:“每個人都要敬,那說明你重情義。可今天你特別要敬好溫書記,如果沒有溫書記,你就進不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你說,你該不該敬吧?”


    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這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前段時間,梁健分管幹部工作,負責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推薦工作。可開局不利,在推薦大會上被人暗算,出了紕漏,分管幹部工作被叫停,直接坐起了“冷板凳”。想到自己不尷不尬的身份,對於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他還真是想都沒有想過。


    諸茂這麽說,自己應該已被推薦為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梁健說:“我進入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怎麽可能?”


    諸茂看梁健一副驚訝之色,明白他為何驚訝,笑說:“這就是官場的神奇之處,有些事看起來完全不可能,卻實實在在地發生了!你進入後備人選的事情,就是這樣!”


    梁健向溫照盛看去,溫照盛也笑說:“梁健,你的確是進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這種事,諸部長是不會拿來開玩笑的。”


    看來,這事確鑿。梁健心裏翻騰:在推薦會上,因為某些人設計害他,使他的工作出了紕漏,區委決定暫停他分管幹部工作,光這一點,已是前途未卜。怎麽風向一轉,他反而成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


    官場時常出現一個詞,那就是殘酷。同時,官場也常有一個詞,那就是寬容。一個幹部被殘酷對待,還是被寬容對待,有時候隻在領導的一念之間。難道他真的被萬康和朱庸良等領導寬容了?這絕對不可能。梁健問道:“兩位領導,關於這事能跟我說的詳細一些嗎?”


    諸茂說:“蔚藍,你幫梁健把酒先倒滿了。”蔚藍說:“好的。”就拿起了梁健的酒杯。


    梁健對蔚藍印象很不錯,便沒有阻止蔚藍的動作。雖然這次大家喝的都是雲葡萄酒,蔚藍倒酒用的卻是前幾天朱懷遇傳授的“斜門歪倒、杯壁下流”的辦法,把一杯酒倒得滿盈盈,上麵還形成了一條突起的弧線,還真是得了朱懷遇的真傳了。


    梁健說:“蔚藍,你不至於下手這麽狠吧?”


    蔚藍笑容燦爛,說:“梁部長,你別謙虛,以你的酒量,這點酒不成問題!”


    諸茂說:“蔚藍說你行,你就行!快點敬溫書記吧!溫書記,可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你說了話,他的力挺才使得你沒被有些人從名單上劃去!”


    雖然梁健並不清楚當時的場麵,可大體也能猜想出曾有過一番激烈爭執。在這番爭執中溫照盛挺了自己。這份情,梁健是不能不謝的,就說:“太謝謝溫書記了,這杯酒,我敬你。我喝了,你隨意!”


    溫照盛非常清楚,如果常委會上沒有自己的力挺,梁健絕對進不了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為此,他也就不客氣,說:“那好吧。你先喝。”


    梁健仰起頭,把酒一口喝下。最後一口酒漫過舌苔,才品出了好酒的味道。


    溫照盛看了,笑笑說:“梁健也是個爽氣人,看來我替你說話,沒錯!好吧,我也不擺架子了,我喝了!”


    諸茂帶頭鼓掌,其他三個女士也鼓起掌來,說“溫書記真爽氣!”


    溫照盛喝完了酒,說:“梁健,今天你也必須感謝諸部長,諸部長從一開始就為你說話了!”


    梁健向溫照盛敬了滿杯,本來就知道敬諸茂一個滿杯是免不了的,畢竟諸茂和溫照盛同是區委領導,如果隻敬了一個,不敬另一個,等於是把另一個給得罪了,比兩個都沒敬還不好。酒場如戰場,在酒場上可以嘻嘻哈哈,但必須始終遵守酒場規矩,否則早晚會被踢出酒場。


    梁健說:“諸部長我當然要敬。”於是又爽快的敬了諸茂。諸茂本就喜歡滿杯喝酒,對梁健的“懂規矩”很是滿意。


    等敬好之後,諸茂又說:“其實,你原本還得敬一個人的酒!”


    梁健剛兩滿杯紅酒下去,由於喝得太快,漸感不勝酒力,投降說:“酒量實在不行啊!”諸茂笑道:“別緊張,沒讓你馬上就喝,你要感謝的人,也不在這裏。”


    梁健問道:“那在哪裏?”諸茂說:“就在區委大樓三樓東麵。”梁健心裏一凜:那不就是指區委書記胡小英嗎?他又朝溫照盛看去,溫照盛也朝他點了點頭。


    梁健這才明白了,自己能夠成為正科級領導幹部後備人選,胡小英是最強大的後盾。心下,對胡小英更是感激。


    “你們說得這麽玄乎,我們都聽不懂了!”表妹蔡芬芬打斷他們說,“你們男人說話,就是複雜,我們這些小女人就聽不懂了。今天我們喝酒,為的就是開心,能不能說些簡單的,讓我們女人也開心開心?”


    溫照盛朝蔡芬芬笑笑說:“我們芬芬有意見了。工作上的事情,我們也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下麵我們就隻喝酒,不談工作。芬芬,你陪我一起敬敬諸部長他們?”


    接下去他們就一對一對的敬酒。


    梁健之前看到的,都是這兩位區委領導在大樓裏一本正經的領導模樣,沒想到在酒場上活躍起來,反而讓人有一種真實感和親切感。不過,若在大樓裏的他們才是真實的,那麽此時此刻的他們就如虛無縹緲的魅影,借著酒精放飛心裏的**、情緒和理智……


    酒喝到差不多的時候,表妹蔡芬芬對梁健提議:“表哥,你也不帶我敬敬兩位區領導,你表妹我的紅酒生意,以後全賴兩位區領導了。你好歹是我表哥,陪我敬敬溫書記和諸部長吧!”


    一頓酒下來,溫照盛他們自然已經清楚了梁健和蔡芬芬是表兄妹關係。溫照盛說:“芬芬,你說錯了。梁健是我們區裏的青年才俊,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紅酒生意啊,有他關心就夠了!”


    溫照盛這麽抬舉自己,梁健就過意不去了,隻好帶著表妹說:“溫書記太誇獎我了!我能做些什麽啊!要錢沒錢,要權沒權。”諸照同說:“很快都會有的。”


    梁健感謝兩位區領導的抬愛,帶著蔡芬芬分別敬了他們酒。


    區婦聯主席盛紅蓮對蔚藍說:“蔚藍,今天機會難得,你也要多敬敬兩位常委哦!”蔚藍說:“好。”溫照盛和諸茂卻都說:“你還要再多敬敬梁健。他才是管幹部的!”梁健說:“我現在什麽也沒得管。”溫照盛說:“很快,你又要管了!”


    宴席到差不多的時候,溫照盛和諸茂竟然都站了起來,對梁健說:“梁健,以後我們就是同事,也更是兄弟。我們的目標,就是緊緊團結在胡書記周圍,共同為長湖區的發展和全區百姓謀利益!”


    梁健也立馬站了起來。不過,直到此時,梁健才有些明白,這頓飯的真正意義所在。從溫照盛和諸茂的字裏行間,可以聽出他們是胡小英的人!而梁健,也被他們歸在他們的團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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