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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健坐在後座上,看著窗外一切,初夏了,一切都顯得鬱鬱蔥蔥。不過,他的心裏卻有些荒涼,既然要在仕途這條路上走下去,便不能離開權力的中心。在這個權力的係統裏,你沒有掌握權力,那麽,你就什麽都不是,既沒有個人的尊嚴,也很難做成任何事情,更無法掌控自己的人生。


    在官場,要掌握人生的主動權,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掌握權力。


    在機關混了這麽久,今天,梁健突然徹底參透了其中的道理。這個道理看起來,是如此顯而易見,但卻依然有無數人,懵懵懂懂,虛度光陰。


    正因為明白了這個道理,梁健發現眼前的目標一下子變得光明起來,對於今後的發展道路,也變得胸有成竹了。


    走進縣委縣政府辦公樓的時候,梁健步履堅定了許多,整個人也看起來成熟許多。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縣委大樓裏,有些人是認識他的,他與他們緩緩點頭,渾身散發著自信的因子,其他人都感覺到了,回過頭來看了看梁健。暗想,梁健年紀輕輕,卻已經官相十足了,這個人以後也許前途無量啊。


    梁健走進縣委書記葛東辦公室。


    葛東正坐在老板桌後,見梁健進來,他站都懶得站起來。他原本以為,梁健會因為早晨鎮政府的事情,低頭哈腰地進來,連連道歉請求書記寬容。


    沒想到,梁健卻相當自信地走到辦公桌旁邊,坐下來說:“葛書記好,叫我來有什麽事情嗎?”


    葛東眉頭皺了起來,不悅地道:“你們向陽坡鎮到底怎麽回事?接二連三的出事?”梁健知道,葛東是想用責備來讓他低頭,不過,他可不買賬,他不會這樣輕易誠服,特別是向葛東這樣自身素質有問題的縣委書記誠服。梁健不急不緩地道:“葛書記,我想,向陽坡鎮為什麽總是出事,葛書記比我應該更清楚吧?我當時從市裏下來,就是來接這個爛攤子的。我覺得向陽坡鎮的情況正在好轉,今天上午,老百姓的確來政府門口鬧了,但經過鎮政府做工作,他們已經回去了。”


    這一點葛東不得不佩服梁健,在群眾工作方麵,他似乎很有一套。但是葛東還是不爽:“你這兩天到北京去,據說是為了爭取特高壓線整村搬遷補償款?這件事情有沒有結果了?”


    梁健說:“還沒有完整的答複。”葛東心想,終於抓到了你的把柄:“那你在北京幹什麽了?聽石縣長說,你去北京還拿縣財政五十萬!花了這麽多錢,竟然什麽事情也沒辦成?”


    梁健一下子感到了人心險惡。當初石劍鋒縣長將五十萬的卡交給他,說僅僅是讓他去上麵拜訪領導用的,梁健當時並不肯收,他偏要給。背後,石縣長卻將這事告訴了縣委書記葛東,並讓葛東拿來說事。


    梁健說:“這是石縣長交給我的。”


    葛東說:“石縣長給你,你就可以亂花嗎?這是縣裏財政的錢,是納稅人的錢,容不得人亂花。更何況,縣財政本就拮據!”


    這種開銷,說是正常,但拿不到台麵上來說。梁健皺了皺眉,說道:“葛書記,我並沒有用這筆錢。”


    葛東不耐煩地道:“這筆錢,你到底有沒有用我並不關心,這是石縣長給你的,合不合規範,也是石縣長的事情。我隻想問你,去了北京這些天,到底有沒有成效?”


    梁健心頭有些冒汗,雖然項瑾答應幫他去對接聯係,並讓他放心。但,直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具體的回音。既然沒有明確的答複,他就不能說這事成了,更何況,在北京那幾天,這件事在成與不成之間反反複複,除非塵埃落定,他還真不敢隨口亂說。所以,這一刻,梁健說不出什麽來:“……”


    葛東看了看梁健,說道:“沒話說了吧?梁健啊,我隻想告訴你,做一名幹部,特別是基層幹部,一定要腳踏實地,從自己能夠做的事情出發,別動不動就好高騖遠,就想跑到上麵搞關係,尋求解決辦法。第一,上麵的關係不是那麽好搞的,第二,有些事,也不是上麵就可以解決的。不然,還需要我們基層做什麽?所以,你認真想想吧,既然做了基層幹部,就要拿出基層幹部求真務實的作風來,不然……”


    梁健腦袋裏突然冒出了“唐僧”兩個字,今天葛東終於抓到教訓梁健的機會,他搖身一變,就成了“唐僧”,對他不依不饒的說三道四。同樣是縣區委書記,風格如此不同,與葛東相比,胡小英是一位多麽有格調的區委書記啊!


    “我們一定要從我們能夠做的事情抓起……我們是黨和國家的幹部,我們不是為了討好老百姓……”


    葛東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葛東看了一眼梁健,便接起了電話。梁健心想,這個電話來得好,能讓葛東“嗡嗡”的聲音暫停一下。


    葛東接起了電話:“什麽事情?啊,宏市長啊?”接著葛東就一邊點頭,一邊“嗯嗯”的說話了。


    葛東的眼稍還瞄了一眼梁健,似乎心裏有鬼似的。梁健也不去理會。


    放下電話後,葛東原本緊繃的臉,突然微微撕扯成了笑容。這突然的變化,讓梁健很不適應,心道,這又是幹什麽?變化怎麽這麽快?


    正了正身板,葛東對梁健說:“梁書記,你怎麽不早說啊?”梁健很納悶,葛東的稱呼怎麽突然從“梁健”又變成了“梁書記了”?梁健問:“早點說什麽啊?”葛東用手指,點了點梁健:“年輕人,還是蠻謙虛的嘛!事情都已經辦成了,上麵沒有來通知,你就不宣傳。不過,現在我已經全部了解了。剛才宏市長打電話來了,說國家電網已經同意增加成山村的征地拆遷補償,用於成山村的整村搬遷。他們還特意說,這是梁健你去匯報過,他們考慮了實際情況才同意的。”


    梁健一下子鬆了一口氣。看來這件事,項瑾終於替他辦成了!國家電網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市裏,那麽這件事也總算塵埃落定了。


    葛東表揚道:“梁健,這件事辦得真不錯啊!”


    梁健看著葛東虛情假意的笑臉,心想,他的批評不值錢,他的表揚同樣不值錢。


    梁健說:“葛書記,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鎮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估計沒有一個鎮黨委書記,敢對縣委書記如此不留情麵。葛東對梁健除了批評,還真沒有其他管用的辦法,梁健是從市裏空降來的鎮黨委書記,關係和檔案都在市裏,除了工作上的領導,人事上他是管不到的。


    葛東心裏不快,但也沒有辦法,隻好說:“好吧,你先去處理鎮上的事吧。”


    離開縣政府,梁健沒有直接回向陽坡鎮,而是坐在車上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打給鎮長,告訴他國家電網的補貼馬上下來,讓他馬上召集有關人員,製定成山村搬遷方案,這個方案的製定,一定要充分征求成山村的意見。鎮長還在支支吾吾地問,補助真的能下來?梁健有些火了: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鎮長聽到梁健火了,就不敢多話了。


    第二個電話,梁健打給了莫菲菲。他問她有沒有50萬。莫菲菲說,你當我是提款機啊?一開口就是50萬?!梁健說,我真的是有急用。或者,我可以把房子抵押給你!


    梁健用了縣長石劍鋒給他的五十萬,這讓他非常沒底。如果葛東一定要說他利用職權濫用公款,他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這50萬可不是一個小數字,足夠梁健喝一壺的了。


    莫菲菲說,好吧,這兩天正好剛剛脫手了幾套房子,手裏正好有點現錢,就都給你吧!梁健知道莫菲菲是做房地產,而且打理的很不錯,她的房地產買進賣出,基本就是好幾個人的工資了。同是房地產,莫菲菲怎麽就做得好,而馮豐的女友小宇就被套牢。


    莫菲菲說:城市不同,房產市場也不同。寧州是大城市,房產市場波動比較大,鏡州的房產還在逆市上揚呢!莫菲菲又說,我最近有一個朋友,倒是想趁現在寧州房產下跌,買一套房子,隻是他在寧州首次置業,如果馮豐他們有意願出手的話,倒是可以聯係一下。


    梁健說:那也行。我可以聯係一下他們。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借50萬給我救急。莫菲菲笑道:“知道了,你急什麽。我用網上銀行,把錢給你劃過去。”


    網絡使世界變得無比簡單,幾分鍾後,梁健手機短信提示,已經有50萬到帳,之後莫菲菲一個電話過來,問他收到了沒有?梁健說已經收到了。


    當務之急,梁健打電話給縣長石劍鋒,得知他在辦公室,梁健便殺了過去。石劍鋒看著梁健笑嗬嗬地說:“梁書記,這趟北京之行,收獲很大啊!剛聽說,國家電網已經同意增加補助,成山村可以整村搬遷了?”梁健說:“多虧了有關領導的幫忙。”


    石劍鋒聽說“有關領導”,難道梁健認識中央部委的首長?石劍鋒說:“你的路子還真寬。”梁健說:“沒有,沒有,誤打誤撞。”石劍鋒說:“那筆錢,派上用場了沒?”梁健說:“謝謝石縣長,今天我就是來把卡還給你的。”


    說著,梁健就將那張50萬的卡放在了石劍鋒的桌子上,說:“由於我自己的錢夠用了,所以這張卡上的錢沒動,謝謝石縣長了,現在物歸原主。”石劍鋒很驚訝地說:“這是幹什麽啊,梁健。你為南山縣爭取了將近一個億的征地拆遷補助,這50萬你就拿去開銷吧。”


    梁健看著石劍鋒,真有些搞不明白,這個縣長到底是怎麽想的?一方麵對自己這麽客氣,另一方麵又把五十萬的事情告訴了縣委書記。梁健隻能用“複雜”兩個字來形容,無論如何,這50萬他是非換給他不可,否則以後怎麽死的說不定都不知道。


    梁健也沒有多說,便從縣長辦公室出來了。他又打了一個電話給馮豐,把莫菲菲的朋友要買房子的事情告訴了他,問他有沒這個意向。馮豐說,他要去跟小宇商量一下。


    等梁健重新坐回車上,他慢慢噓了口氣。駕駛員問:“梁書記,我們現在回鎮上嗎?”梁健說:“先不回。帶我去古街入口,我想靜一靜。”駕駛員心裏納悶,領導這個時候去古街幹什麽?古街隻有到了晚上,才有味兒,現在人流稀少,有啥看頭。


    梁健下了車,便讓駕駛員回去了。這是工作時間,梁健作為領導幹部,其實不應該出現在街頭巷尾,這也算是違反工作規定的,所以梁健讓駕駛員先回去了,現在群眾監督意識強,說不定什麽時候給來個照片,掛到網上,那就麻煩了。


    不過,梁健相信自己在群眾中栽花比較多、種刺還算少,應該沒有這麽背,會被人拍照。走入古街,梁健沒有徜徉,便直接走進了一間書吧。這書吧梁健以前來過幾次,但自從當了宏市長秘書之後,便很少來了。當秘書有個好處,大家都得奉承你,壞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沒有自由。不當秘書,如果你不是大官人家就不待見你,但你卻多了一點自己的時間。


    有人說,人的成功在於,你有多大能力支配自己的時間。這句話一定意義上還挺有道理,都說時間就是生命,如果你的時間都被人家支配了,那還能稱得上成功嗎?


    走入書吧,撲麵而來的是茶香。這間書吧,賣書,但主要還是以賣茶為主業。現在看書的人畢竟少,喝茶和咖啡倒是盛行。老板娘很聰明,用小資的咖啡和茶,來養文藝的念想。梁健跟老板娘數年前就認識了,不過,卻沒見到她的身影。


    一個小男生服務員,問梁健坐哪裏?他便撿了一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邊上還有三桌人在喝茶,談天。點了一杯白茶,梁健便去書架旁看書。今天,他是來養心的,他想讓自己靜一靜,讓那些腦子裏亂糟糟的東西沉澱下去,最重要的東西浮現出來。他才能抓住那些重點去推進工作。


    他走到書架邊,首先映入眼中的不是書,而是一個窈窕的身影。一身白色的長裙,還有挽起的發絲,一雙淡色高跟鞋,身體的曲線,流暢而勾人想象。然而,這書吧的環境,讓梁健內心的**,似乎也變得非常純粹。


    由於女子背著梁健,垂著頭看書,梁健看不見她的臉。不過看不見也好,梁健就可以多欣賞一下這美妙的背影。然而,目光似乎是帶有熱量的,或者是光線的作用,女子似乎有所察覺,轉過身來。


    梁健很驚訝地睜大眼睛,倒是對方先說道:“梁健,是你,你怎麽也在這裏?”梁健笑笑說:“真是巧啊。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你,阮玨。”


    瞧著阮玨漂亮的眸子,梁健想起,最近一次見到金超時,心裏曾經泛起過一絲邪念,要把阮玨搞到手,給金超戴一頂綠帽子。不過,此刻看見如此漂亮的阮玨,梁健感覺自己的想法還真有些不地道。


    阮玨看著梁健笑道:“你在想什麽歪心思?”梁健回過神來:“我怎麽可能想歪心思呢?”阮玨說:“你難道忘記我是心理醫生了?書上說,人在想歪心思的時候,眼珠會向外轉動。”梁健說:“真會這樣啊?早知道,我剛才就閉上眼睛了。”


    阮玨伸出玉指點點梁健,笑說:“你看,你承認你在想歪心思了?!”梁健說:“原來你耍我啊!”阮玨開心地說:“你以為心理醫生就真有透視法嗎?能夠看出別人動什麽念頭啊?當然是逗你玩兒的。”


    梁健說:“你夠有手段的啊!”阮玨說:“如果我真有手段,就好了!也就不會那樣了……”阮玨神色一暗。梁健聽了好奇:“怎麽樣了?”阮玨眨巴一下眼睛,好像讓那些暗淡的神色,在這一眨眼中就掉落在地了。


    阮玨問:“這時間,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了?現在可是工作時間啊!你難道翹班?”梁健說:“你不也一樣嗎?”阮玨說:“我們醫生作息可跟你們不一樣,我下午休息。”梁健說:“那好吧,你可千萬別去舉報我!”阮玨說:“我是不會,如果讓金超知道,他準舉報你!”


    梁健差點都忘記阮玨是金超女朋友了。他說:“你應該不會告訴他吧?!”阮玨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她說:“有空的話,我請你喝茶?”


    梁健本來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的,不過,秀色在前,還在那裏一個人“靜”就顯得有些做作了。梁健說:“還是我請你吧!”“那也行,誰叫你是爺們呢!”梁健無語。


    兩人在窗邊坐下來,梁健讓服務員把白茶換成了鐵觀英,品了一口茶。梁健問道:“你也喜歡看書?”阮玨說:“每過一段時間,我都會來這裏一趟。有時候,人需要靜一靜。”梁健說:“很不錯,有品位。”


    阮玨說:“你是在誇你自己吧?你不是也常來這裏嗎?”梁健說:“我不常來。我問你一個問題啊。”“說吧。”梁健笑道:“剛才你說’如果我有手段,就好了!也就不會那樣了……’,這是什麽意思啊?好像話裏有話的樣子嘛!”


    阮玨看著梁健,低下頭,一會兒才抬起頭說:“你想知道?”梁健說:“我是不是有點八卦?不過我的確想知道,也算是我對你的關心吧!”阮玨說:“那你晚上有沒有空?”梁健想了想:“怎麽,你請我吃晚飯啊?”


    阮玨說:“我想讓你請我吃。”梁健笑道:“我請你喝了茶,你還要我請你吃飯啊?”阮玨說:“不舍得了?”梁健說:“舍得。我還沒有那麽小氣……”梁健還想說什麽,手機響了起來,竟然是高成漢的秘書常青的電話。


    接了電話,常青問他在哪裏?如果在市區,高書記讓他過去一下。梁健放下電話,對阮玨說:“這樣吧。我現在要去一趟市行政服務中心,三個小時之後,六點鍾,我請你吃飯。”阮玨說:“肯定?”梁健說:“當然肯定。你想吃什麽?”


    阮玨說:“韓國料理吧。”梁健心想,好在她沒有說是日本料理,否則自己肯定會反對。梁健說:“就這麽定了。”


    兩人說好了,到時候再電話聯係。讓駕駛員將車開過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梁健幹脆打了一輛車去市行政中心。


    到了高成漢辦公室。高成漢坐在沙發上等他。高成漢讓梁健坐在自己身旁,說道:“梁健,你成效明顯啊,我聽說,你已經搞定了整村拆遷補償問題。”梁健說:“謝謝高書記誇獎。”


    高成漢在沙發背上靠了一靠,道:“下一步對工作有什麽安排?”梁健側了側身體,讓自己能夠更清晰地看到高書記的表情和眼神,說道:“高書記,其實今天下午,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成山村搬遷之後,特高壓線工作就能推進了。到時候,向陽坡鎮的中心工作也將轉移。我想下一步,對鎮礦山產業進行整治,這是一個關鍵問題。雖然到向陽坡鎮的時間不長,但我從多方麵了解到礦山產業不整治,向陽坡鎮就很難健康發展,領導班子的問題也很難解決。”


    高成漢看著梁健,點了點頭:“你說得很好!工作思路很清晰,這點我很高興。今天,我找你來,你知道主要是為了什麽嗎?”


    梁健想了想說:“邱九龍的事情,有了新進展?”高成漢點了點頭:“你猜的很準。我們對邱九龍進行了調查,這個人很是硬朗,什麽都不肯說。不過,我們掌握了其他很多線索,可以指向鎮上很多問題。特別是邱九龍的弟弟,邱小龍的石礦牽涉了很多領導幹部。”


    梁健問道:“高書記,下一步市裏會有什麽動作?”高成漢說:“我們要把證據作實。到時候,就是零口供,也能把邱九龍送進監獄。”梁健靈光一閃,說道:“高書記,我這裏還有一份秘密名單,是曾在小龍石礦做過會計的人,讓成山村的成永和成全給我的。要不我把這份名單交給高書記吧?”


    高成漢說:“好。明天一早你就把名單送過來吧。”梁健點了點頭:“沒問題。等證據掌握全了,是不是可以把他們一鍋端,也讓整個向陽坡鎮清潔一些空氣?”高成漢說:“事情恐怕沒有這麽簡單。有些人,不想讓我們觸及根本,連根拔起。”


    梁健心裏一驚,心想這會是誰?但是高成漢不明說,他也不好問。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高成漢又說:“上麵已經暗示,鏡州市的權力格局要有變化了。梁健,我看啊,你在向陽坡鎮也是暫時的。你的工作要按分鍾來計算了。很快,你得走上更高的領導崗位,也理應如此。”


    高成漢竟然對他這麽說,讓他非常驚訝。難道市委和市政府已經對他的任用有所部署了嗎?但是不對啊,如果是市委市政府的決定,那宏市長應該會告訴他。可是宏市長那邊一點音訊也沒有。


    梁健知道,關於幹部任用的事情,不該多問。高成漢今天對他講的已經夠多了,非常多了。再多問,那就顯得不懂規矩了。梁健於是隻說了一聲:“高書記,謝謝你。我一定全力以赴。”


    從高成漢辦公室出來,梁健帶著疑問又去拜訪了宏市長。他想知道,關於高成漢說他要到更高崗位的事情,是否是宏市長提議的。到了宏市長那裏,梁健想要起頭匯報自己的工作,宏市長說:“梁健,你到北京爭取拆遷補償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你做得不錯,從這件事情看,你還是適合基層工作的。耐心在鄉鎮呆一段時間,這對你的曆練有好處。”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就是宏市長沒有馬上提拔任用梁健的意思。那麽,剛才高成漢對自己說的那些,是來自哪裏的決定呢?應該不會是市委書記譚震林那邊,他們打壓自己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提拔自己?


    正這麽說著,宏市長像突然記起了什麽似的,說道:“梁健,有一件事情,我本來就要跟你說。剛忘記了。現在你在這裏正好,我事先跟你通報一下。”梁健心裏開始蹦蹦跳,宏市長這是要告訴他提拔的事情?


    梁健滿懷期待地聽著:“宏市長,關於什麽?”宏市長看著梁健說:“市委那邊與我來協商了,譚書記的秘書金超,近期要提拔任用了。”這也太超乎梁健的意外了,金超要被提拔了,那麽自己呢?梁健繼續聽著,隻聽宏市長說:“崗位是,副縣長。”


    梁健忙問:“是哪個縣的副縣長?”宏市長說:“南山縣副縣長。”梁健繼續等著,下一步宏市長可能就要說到自己了。然而,宏市長的話就此戛然而止。


    梁健等不下去,問道:“宏市長,就是關於金超嗎?”宏市長點了點頭:“其他幾個崗位,我不便事先跟你說。”梁健試探性地道:“宏市長,如果金超到南山縣擔任副縣長,那我在那裏當縣長助理,感覺有些不合適。”


    宏市長看著梁健說:“沒什麽不合適的。你要學會,跟各種各樣的人一起工作。”既然宏市長這麽說,梁健無話可說,心情鬱悶地離開了宏市長的辦公室。


    譚震林的秘書,下去直接是副縣長,而他梁健還隻是掛職縣長助理。這其中的差別,真是大了去了。以後,梁健就要拜金超領導了,這才是梁健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在電梯裏,梁健有些恍恍惚惚,電梯不知怎麽沒有下去,突然向上去了。他沒有注意電梯正向上走,就進來了。電梯停了下來,進來一個人。


    還真是應了那一句:冤家路窄。進來的人,正是春風得意的金超。


    金超看到梁健,簡直如獲至寶。這不是說,他對梁健的態度有了改變,而是他終於可以在梁健的麵前揚眉吐氣了。金超滿麵燦爛地對梁健說:“梁健啊,很巧啊,今天到市裏來啦!不久之後,恐怕我們就要在一起工作了。”


    梁健也不裝傻充愣:“金處長,到時候可要聽你的領導了!”金超笑道:“消息很靈通嘛?!到時候,我會好好領導你的!”這話,如此刺耳。如果是一個謹慎的人,在常委會之前,絕對不會像金超這麽說。但金超顯然已經有恃無恐了,他提拔的事情肯定已經定下來了。梁健也不示弱:“我等著這一天。”


    從電梯裏出來,梁健心裏很不平靜,有一瞬間,似乎心裏的某些東西在變質。在官場權力就是催化劑,權力的變化,催促其他東西也跟著加速變化。


    坐進車子,梁健才想起,晚上跟阮玨還有個約會呢,而阮玨是金超的女友!這關係讓梁健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來到韓國料理店,按照短信上的提示,梁健走進一個包間。


    阮玨席地坐在那裏,這是一個需要脫了鞋子,席地而坐的地方。梁健發現她換過衣服了,原本的白色長裙換成了一件寶藍色真絲上衣和一條黑色裙子,見他進來,阮玨抬起白淨的臉,微微笑著看向梁健。梁健心裏感歎,這個女人真是美啊,金超這家夥也算是有福氣!


    阮玨說:“我已經點了菜了。你要不要看看?”


    梁健擺擺手,也席地坐了下來,說:“不用了。你點的菜,我沒意見。”


    “那麽,喝點什麽呢?清酒嗎?”


    “沒問題。”


    還在讀大學的時候,梁健看過一部韓國電影,叫做《去海邊》吧,也記不清了。女主人公,就是在海邊喝清酒,很有意境。


    從此後,梁健對清酒便有了一種這樣的感覺。


    清酒這種東西,聽起來好聽,但是真喝起來,味道真是一般。但都已經開始喝了,那就喝吧。


    梁健拿起小酒盅,對阮玨說:“我敬敬你!”


    阮玨一邊說“謝謝了。”一邊舉杯與梁健碰杯,梁健喝了一口,卻見阮玨仰脖子將酒全喝了,還將杯底給梁健看。這是要買醉的節奏啊!


    梁健當然不會示弱,他也將酒喝了,看著那張眉目如畫的臉,問道:“你說,我請你吃飯,就要告訴我的事情,說說吧?你說,如果你有手段,就不會那樣了。什麽意思?”


    阮玨略帶苦澀地笑著:“你還真夠八卦的,還記著我那句話呢!”


    梁健心想,我這究竟是八卦,還是內心裏對她的一絲牽掛和關心呢,不過她是金超的女人,他不會做什麽傻事,便笑道:“現在,就算我是八卦王,你也得告訴我了不是?”


    阮玨看著梁健,笑得那叫一個明媚:“如果你真想聽,也行,我們每人來一瓶清酒,喝了,我就告訴你!”


    梁健算是看出來了,這絕對是買醉的節奏!不過,與女人喝酒,梁健可從來不會退縮。同時,梁健還有種稍稍的快意,也許那是因為金超的緣故……雖然對於這種快意,梁健也覺得挺別扭,但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有些心理完全是在理智之外。


    梁健說:“喝就喝。”服務員很快將清酒送了過來。阮玨抓起來,仰著脖子喝了下去,沒想到這樣一個如小龍女般清爽怡人的女孩,竟能以這樣完全女漢子的方式喝酒。喝完之後,有一滴酒,從她嘴角滑落到脖子,她用手指輕輕拂去,這是一個相當妖嬈的動作,梁健心裏微微一動。


    梁健也將一瓶酒喝了下去。清酒雖清,酒意卻並不淡,梁健頓時感覺血氣有些上湧。


    阮玨溫柔地給梁健夾了一個壽司,然後道:“你聽好了!”梁健夾起了壽司,沒有放進嘴裏,盯著阮玨。隻聽阮玨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隻是一個小三!”


    “什麽?”梁健差點將筷子上的壽司掉落在地。阮玨又苦澀的一笑,然後娓娓講了經過。金超有一個女人,她在寧州,是省裏一個高官的女兒,正是因為那個高官的幫助,金超才當上了譚震林的秘書。梁健插嘴問道:“那你幹嘛,還跟他在一起?”


    阮玨說:“我和金超是高中同學。工作之後,在同學會上重聚,他便瘋狂地開始追求我。當時他沒有告訴我他已經有了女人。之後,等我們確定了關係,他才告訴我這一層。我提出分手,他卻說,他離不開我,況且他跟寧州的那個女人,是有名無實,他喜歡的是我!從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喜歡我了!他說,讓我等他,等他當了領導後,就向寧州那邊提出離婚。”


    梁健搖頭說:“這種鬼話,你也會相信?”阮玨說:“我當時很單純,想,如果兩個人相互喜歡,暫時沒有名分也無所謂,等他一下也無所謂。直到現在,我才開始懷疑了!”


    梁健說:“因為他要提拔了,卻沒有履行他的承諾?”阮玨說:“你看我天真吧?昨天他興衝衝的過來,對我說,他要提拔了。當時我很開心,難道他是想要告訴我,他已經決定要與寧州那位提出離婚了?我說,這是個好消息,今天是我的生日,就在今天你去提出離婚吧!”


    “什麽?今天是你的生日?”梁健驚訝地問道。


    “對啊,今天是我的生日。”阮玨輕描淡寫地說。


    梁健更驚訝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他卻不給你過生日?”


    阮玨的眼睛裏有濕濕的憂愁:“他怕我催他離婚。昨天,我對他說,讓他提出離婚,他很驚恐的看著我,說他提拔的事情,還沒有經過常委會呢。即使提拔了,他更加需要上麵的支持,他怎麽能夠在這個時候提出離婚呢!”


    梁健覺得這就是一個圈套,他搖著頭,又一個純真女孩被毀了!梁健很是同情地看著阮玨。


    阮玨說:“你現在,已經聽到故事了。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值得同情。”對那些覺得自己值得同情的,最好別再說同情人家了。梁健說:“這也許,就是你自己的選擇吧?”


    阮玨低下了頭:“今天是他的生日,他都不來陪我。我上午打電話給他,他說這兩天特別忙,他提拔的事情馬上要過常委會討論,這段時間最好不和她在一起,否則影響不好!”


    梁健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他很想說,阮玨,如果你恨這個家夥,我有個辦法,隻要你去舉報他,說他玩弄女性,可以讓他當不成這個官,教訓教訓他!然而話到嘴邊,梁健還是硬生生把這話給憋了回去。


    他告訴自己,不可以這麽無恥!不管如何,這都是阮玨和金超兩個人的事情!他不可以利用阮玨來打擊金超,如果真要打敗金超,也應該靠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利用女人!於是,梁健改變了話題道:“阮玨,今天是你的生日,總不能沒有蛋糕吧?我去給你買蛋糕!”


    說著梁健就要站起來。


    阮玨拉住他說:“你別去了,如果真要買,我們就換地方吧。這個清酒,真是不適應。”梁健笑了:“原來你也不習慣清酒啊!那我們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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