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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懷遇似乎也察覺了餘悅的情緒有些低落,在上洗手間的時候,對梁健說:“我看得出,餘悅對你還是有感情的。”梁健一邊噓噓一邊說:“她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


    朱懷遇旁敲側擊地道:“難道你就這麽算了?”梁健說:“那還能怎麽樣?到美國是一件好事,這些我給不了餘悅。”朱懷遇笑道:“我從沒看到,你在女人身上會認輸。餘悅現在的男朋友很優秀?”


    項光磊的確在某些地方很優秀,讓梁健望塵莫及,比如他的醫術,又是富二代。但是梁健也看到了他某些地方的不足,他的偏執、小氣等。梁健不想去攪合他和餘悅之間的事情,那是因為,項光磊在餘悅最需要的時候,給了她幫助,而自己卻沒有。


    因為餘悅在,這頓酒,也不可能喝得無憂無慮了。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餘悅接到一個電話,看樣子是項光磊打來的。看來項光磊的晚飯已經結束了。


    餘悅說:“我在一個酒吧……我自己回來,不用來接……大概半個小時左右吧!”


    梁健聽出來了,對餘悅說:“那我送你回去?”餘悅說:“不用了,還是我自己回去吧。”


    朱懷遇說:“要的,梁健一定要送送。”餘悅站起身來,也不再推辭,往外麵走去。


    梁健起身的時候,朱懷遇在他耳邊說:“去開個房間吧,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人家要去美國了。我覺得,今天你想跟餘悅做什麽,她都會滿足你的!”


    梁健朝朱懷遇白了一眼,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朱懷遇就是這種思維方式!然而自己真的沒有嘛?


    梁健追了出去。餘悅住的四星級賓館並不遠,在夜色中都能看到,步行過去大約也就二十來分鍾。不過,梁健還是問道:“我們打個出租車嗎?”


    餘悅點了點頭。


    上了出租車,廣播裏正播著一首熟悉的情歌。餘悅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梁健的手,情緒略微激動:“如果這一刻,你說讓我留下來,我就不走了。我可以回鏡州。”


    車內,是路燈帶起的明明滅滅,梁健能夠清晰看到餘悅濕潤的目光,那樣灼灼有神。她不是在開玩笑。


    出租車開出去幾十米遠,一輛轎車從黑暗之中緩緩開出來。車裏坐的就是餘悅的現任男友項光磊。項光磊早已結束了晚飯,他很想知道,在這段時間內,餘悅會去見誰?跟誰在一起?


    項光磊對於餘悅的愛,有些偏執,有些瘋狂,有些不可理喻,他甚至在她的手機裏安裝了定位係統,隨時可以定位她的位置。


    鏡州市對項光磊來說,始終是一個敏感的地方。自從知道了梁健的存在,項光磊心裏就產生了一種難以克製的危機感。所以,他匆匆結束了晚宴,想看看,餘悅會不會聯係梁健。如果他們今天晚上,真的發生什麽,那麽他將……


    項光磊的轎車跟了上去。這輛車是他向鏡州醫院借用的,醫院對項光磊的醫術極端佩服,期待著以後的合作,項光磊這點小小的要求,他們當然不會拒絕。


    項光磊跟著出租車,瞧見後座位上坐著梁健和餘悅,他們就那麽坐在那裏,並沒有表現出特別親昵的樣子。項光磊已經下定決心,如果梁健和餘悅之間發生了什麽,他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美國可以不去,但他不能容忍餘悅離開他。


    他想好了,隻要梁健和餘悅在出租車裏有什麽特別的舉動,他就一腳油門直接撞上去。他要和他們同歸於盡。


    聽到餘悅的話,梁健心裏異常矛盾。


    不能不說,就像餘悅還愛他一樣,他對她也還是有感情的。他平時不想她,並不表示他對她已經再無留戀,他是個慢熱的人,有些東西一旦進了心裏,想要忘記是很難的,而且很容易被勾起。但是,理智告訴他,如果這一刻,他將她挽留,便是將她的新生活毀了。


    梁健笑著說:“餘悅,當時,你離開的時候我怨過你,因為我愛你。我覺得你至少該給我一個解釋。後來,我知道了原因,我怨過自己,因為我心疼你。但是,在你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是項光磊在你身邊。現在,你好了,健康了,如果我要你回到我身邊,我會感覺自己偷吃了人家的果實。我不能這麽做,不會這麽做。”


    餘悅看著梁健,望著他有如深潭般的眼睛:“難道就是這種道德想法,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梁健看著餘悅精致、閃著柔光的臉,這還是一張充滿了魅力的臉:“也許,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在餘悅和梁健的出租車後,那輛車依舊緊緊地跟著。項光磊的心髒已經被一種不理智的情緒占據了,在他眼裏,餘悅就是小時候的那個女神,如果她跟其他人有任何親昵的舉動,他都會瘋狂。隻要他們倆的腦袋碰在一起,他就會不可遏製地踩下油門。


    餘悅的手緊緊握著梁健:“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還愛我嗎?”


    梁健看著餘悅,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胡小英的臉。他對胡小英、餘悅不是同一種感情,但是他卻在腦海中浮現出了胡小英的臉,雖然比餘悅年長卻依然保持著女人魅力的臉蛋……


    梁健知道如果自己對餘悅說,還愛她。那麽她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回來。然後,他們可以順理成章地複婚,生活在一起。可是,一切還能像從前一樣嗎?


    項光磊將會如何?他對餘悅的愛,是一種病態的愛,離開餘悅他會不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還有,他和胡小英之間的關係將如何?


    關鍵,還是餘悅的健康,離開項光磊,梁健如何保證他能給她新的生命?


    出租車慢慢接近酒店。


    餘悅眼眶濕潤地瞧著梁健:“很難回答嗎?”這目光如此楚楚動人,梁健差點就脫口而出:“我愛你。”然後將她擁在懷裏……


    可是他不能這麽做!絕對不能這麽做!不能因為感情用事,打亂一切。


    梁健說:“這麽多年過去了,很多都變了,我不……”


    梁健的話還沒有說完,餘悅的手就伸過來,堵在了梁健的嘴上。這時候,出租車停在了酒店門口。餘悅說:“祝你一切都好。”


    梁健也說:“祝你一切都好!”餘悅最後看了梁健一眼,快速推開車門,下了車。


    這時候,後麵一輛車也飛快停了下來,從車上跑下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此時欣喜無比,他一直盯著梁健和餘悅,但是他們始終沒有發生什麽。這讓項光磊幾乎獲得了一次新生。


    他衝過去擁抱了餘悅,眼中飄著眼淚:“餘悅,我會愛你一輩子的。”餘悅這才幡然醒悟,原來項光磊一直跟在他們後麵。剛才,如果梁健真接受她的愛,不知項光磊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


    餘悅瞧著這個小孩子一般哭著的項光磊,摟住了他的腰。她想起了一句話:“要想幸福,就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要想糟心,就找一個自己愛的男人。”餘悅心想,自己應該是會幸福的。


    想通了這一點,餘悅心中釋然了,她對項光磊說:“我也會愛你,愛你一輩子。”


    她朝出租車中的梁健揮揮手,項光磊竟然也朝梁健揮了揮手。梁健臉上露出了笑容,有時候放棄也是一種勇氣,放棄也能成就幸福。


    他從來沒有雲淡風輕地麵對過曾經喜歡的女人,與他們道別。他搖下車窗說:“祝你們幸福。”然後對司機說:“開車吧。”


    餘悅和項光磊一直等梁健的車拐了彎,才相互看了一眼,進入賓館大廳之中。


    梁健在出租車上時,朱懷遇又打電話來了:“怎麽樣,搞定了嗎?”梁健已經無心再去泡吧,就說:“哪有這麽快,才剛進入賓館房間。”朱懷遇嘿嘿笑著:“加油。今晚上一定要雄壯點。”


    什麽跟什麽呀!梁健說:“這個你就別操心了。”朱懷遇又道:“話說,你們是在哪個賓館?我晚上正好也要開房呢!”


    梁健真是無語,梁健說自己開房是假,但是朱懷遇卻多半是玩真的。朱懷遇跟梁健比,在女人方麵更隨心所欲,進退自如。當然有時候也會給自己惹來麻煩,還有一點就是,朱懷遇注重外表,他接觸的那些女人素質參差不齊,這也是很要命的一點。


    梁健這會又不能告訴朱懷遇自己剛才說開房是假的,於是他就說出了餘悅所住酒店的名字。朱懷遇說:“不會吧,你住四星級啊。也太奢侈了。”梁健笑說:“五星級也不是沒住過。”


    朱懷遇說:“那好吧,我今天也大放血了,總不能住得比你們差。我也去那裏開房。”梁健很是無語,但又不能說穿,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梁健是被朱懷遇的電話吵醒的。梁健有氣無力地問:“怎麽這麽早啊?”朱懷遇說:“你耍我?”梁健說:“怎麽耍你了?”朱懷遇憤憤然說:“昨天你根本沒有住在賓館。我早上從賓館出來,正好碰上餘悅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恐怕是她的男朋友吧?這說明什麽?說明你昨天根本沒和她一起開房!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昨天酒吧的錢,是我付的。本來說好了,你請客,結果你沒結賬就走了!”


    梁健想想,這倒也是的。說:“不好意思。我倒是給忘記了。”朱懷遇說:“說句不好意思就行了?請我吃早餐。”梁健看了看手機:“恐怕來不及了吧?還要上班呢!”朱懷遇說:“梁書記,你也太敬業了吧?今天是周末。”


    梁健這才發現原來是周六,不過他還是打算去一趟鎮上,有很多事情需要再梳理梳理。不過,加班倒是不用那麽準時了,便說:“薄皮餛飩怎麽樣?”


    朱懷遇說:“正合我意。昨天酒還沒醒,喝點餛飩湯正解酒!”


    夏日的炎熱已經進入鏡州市民的生活,餛飩店裏一早已經開了大電扇,嘩嘩嘩的吹著。饒是如此,一碗餛飩下去,兩人還是滿頭大汗了。朱懷遇哈哈地出了一口氣:“爽啊,酒醒了一半了!”


    梁健朝他笑笑,喝了最後一口湯:“你昨天真跟那個美女一起開房了?”朱懷遇說:“誰像你,隻說不幹。”梁健搖頭:“我怎麽可以幹,你的那個美女以前你根本不認識,這一ye情之後以後說不定就再也不碰麵了。可我,她是我的前妻,現在有了男友,人家馬上要去美國了。我難道為了一時歡娛,就啥都不管了?”


    朱懷遇道:“我看你啊,當官當的,越來越謹慎了,跟以前的你,真是大不一樣了!”這話讓梁健還真有些難過,這是在批評他越來越沒個性了。但是,身在官場,如果毫無顧忌,早晚會出事。


    他記得有人說過,在官場就得雕琢自身的形象,否則你就不會有進步。如果沒當領導之前,和當了領導之後,形象是一樣的,那麽這個人也就不會再有晉升空間了。一般就是如此。


    梁健想起,昨天因為餘悅的出現,原本要跟朱懷遇聊的東西,都沒來得及聊,便問:“胡書記走了之後,你有什麽打算?”


    朱懷遇說:“你終於是問了一句關心人的話了。我嘛,還是如此。區委辦主任。區委書記還沒有到位,區長周其同暫時主持工作,我這裏倒是閑著,沒什麽事情。”梁健有些擔心:“這樣的話,會不會對你發展不利?”


    朱懷遇說:“及時行樂。做官嘛,你並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現在沒有人來管,挺好,我倒是挺喜歡這個樣子。”梁健笑道:“不求上進。”朱懷遇說:“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在官場,靠上進根本就沒用,官場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這三者缺一不可。”


    這句話刺激到了梁健的神經。


    天時、地利、人和。人類世界哪一樣事不是這樣呢?這不由讓梁健聯想到自己正在向陽坡鎮幹的事情,是不是已經達到了天時、地利、人和呢?


    朱懷遇說:“不過,我還是非常信任胡書記,她不是那種人一走,就不管身後事的人。發什麽呆呢?我們走吧?”梁健跟著站起身來,兩人從小巷子往外走。朱懷遇忽然問道:“最近,聽說,你在鄉鎮大搞作風建設,班子成員飯也沒得吃、酒也沒得喝,還從礦山企業退出了股份?”


    梁健說:“你也聽說了?”朱懷遇說:“聽說了,你那些班子成員都在外麵喊苦啊!”梁健說:“哦?”朱懷遇說:“我有一個建議,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呢?”梁健說:“直說。”


    朱懷遇道:“如今大環境如此,你一個鎮上搞恐怕成不了氣候,最後,鎮上的班子成員會對你有意見,與別的鄉鎮一比,人家還是在照吃、照喝、照拿、照分紅,憑什麽你們鎮上的班子成員卻不行呢?最後的結果,肯定會說你的不好,你是變態,才害得他們沒有利益拿。”


    梁健朝朱懷遇看了眼,知道朱懷遇是作為朋友才這麽跟他說的,否則為什麽沒有其他人告訴他這些呢!


    梁健說:“謝謝你直言,不過我已經打定主意,必須把作風建設搞下去,也一定要把礦山產業的整治搞下去!”朱懷遇朝梁健豎起了大拇指:“不撞南牆不回頭,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你這一點。”


    讓何國慶來配合抓礦山產業整治,梁健覺得的確沒有找錯人。雖然是周六,何國慶卻照常來上班了。他還是單身,雖然看起來有點肥胖,但是正式工作的時候,卻投入了極大的精力。


    當天王雪娉也在鎮上,梁健就做了介紹,並吩咐王雪娉幫落實好有關工作和生活方麵的問題。王雪娉看到這是梁健專門從市裏引進的人物,當然非常重視,她說要給何國慶安排車子。


    何國慶卻婉拒了,說他自己有車,而且他喜歡隨時行動,就不勞動鎮上了。說著,他就要去礦山。何國慶如今身兼市礦整辦和鎮幹部兩個身份,但經過市委組織部的協調,市礦整辦的活他全部脫開了。


    何國慶風風火火的走了之後,王雪娉笑著問梁健:“梁書記,你是從哪裏爭取來這麽一個人啊?”梁健說:“我可是勞動了市委組織部長的。”王雪娉說:“我想你應該是找對人了!就是,他有些太胖了。”梁健說:“我會把任務都交給他,幫他脫一層皮的。”王雪娉笑道:“我看你是打算剝他一層肉吧!梁書記,我現在懷疑你居心不良,你是看中人家胖,剝削得起,才把人家爭取來的。”梁健笑道:“你可千萬別告訴人家!”


    王雪娉笑道:“那你得買通我,封住我的嘴才行。”梁健說:“封你的嘴,不一定要買通啊,我有更簡單的做法。”“什麽?”“用嘴巴就行了。”王雪娉臉上一紅,朝梁健嬌嗔道:“不跟你說了,我出去了。”


    王雪娉跑到門外,心裏還如小兔子一般“突突”跳動著,沒想到梁健竟然今天會這麽跟她說話。她不禁想到那一天,梁健為救她,給她做過人工呼吸。想到這,王雪娉芳心有點亂,朝梁健的辦公室看了眼,趕緊離開了。


    梁健也感覺今天的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也許是因為今天心情不錯,就口沒遮攔了。梁健告誡自己,下次跟王雪娉說話,要注意分寸了。畢竟自己是她的上司,讓她尷尬估計她也不能反抗,但是這實在不是好的作風。


    正在梁健以作風建設嚴格要求幹部、嚴格要求自己的時候,有一個人與梁健正好采取了一種截然相反的方式。


    自從金超到南山縣擔任副縣長以後,他手中握著分管工業的強大權力,利用這個權力,他做什麽不可以呢?他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滿滿的,他深刻明白,當官這事情,說來難,其實簡單。他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一分工作,兩分關係。


    於是,他做得最多的,一是拜訪領導,二是請客吃飯。拜訪領導中,他送南山縣有的特產,也送南山縣沒有的蟲草人參,市裏的領導都說金超懂規矩,到了下麵崗位上,還能夠想著上麵的領導,這樣的幹部要提拔。他們也會拿梁健與之對比,說梁健這人,假裝正經,其實野心很大,想要搞政績,這樣的幹部有危險,不實在。


    金超不僅僅請上級吃飯,也跟縣裏四套班子成員混得很熟,他基本上不去得罪人,酒桌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他還“平等”對待下麵鄉鎮、部門的幹部,隻要他們邀請他吃飯,他基本都去,來不及還跑片。大家都說,金超平易近人,為人熱情,真心為下麵的幹部考慮。他們也會拿梁健和金超比,說到梁健都搖頭,這人很清高,還隻是一個縣長助理呢,人家叫他去吃飯,他都讓秘書擋掉了。認為梁健是仗著市裏有人,看不起下麵的幹部,他們也就漸漸與梁健疏遠,不再叫他一起吃飯了。


    金超看到梁健搞作風建設,把自己搞得沒了人緣,隻有“高興”兩個字。隻要你不給上麵吃、不給喝、不給送,很可能就會得罪上麵的領導。掌握了這個規律,金超瞅準了時機給梁健下套了。


    這一天,金超去給市人大主任送禮,在市人大主任吳圖告訴金超,省人大有人來,要找一個風景好,有農家樂的好去處,接待要好,省人大領導喜歡喝酒。金超當場就介紹說:“到我們南山縣啊,向陽坡鎮就不錯。”


    吳圖搖頭:“向陽坡鎮不行啊,那鎮黨委書記梁健,不是搞作風建設嗎?接待都不用酒。”金超說:“梁健這是做給下麵幹部看的,吳主任您去了,他還不得好好的接待啊,您的麵子,梁健還能不給?”


    吳圖想想也是,他是市人大主任,梁健如果他的麵子也不給,那真是搞不清狀況了,於是便說:“也行,我讓辦公室,明天就給向陽坡鎮打招呼,讓他們搞好接待工作。”


    金超高興了,如果這次省市人大領導去了向陽坡鎮,梁健大吃大喝地接待了,就等於是自己打自己巴掌,以後在鎮上的威信也要大打折扣,作風建設也會無疾而終;如果梁健不好好接待,堅持禁酒規定,肯定大大得罪了省、市人大的領導,以後由他好看的。


    簡直可以說是一箭雙雕。


    金超說:“吳主任,省人大領導來的那天,也讓我陪同一下吧。給我一個見見省領導的機會吧!”吳圖高興地說:“行啊。我敢說啊,金超你一定有更高的發展,早點認識一下省領導也是好事啊。


    金超趕緊賠笑說,太謝謝了。省人大領導,很可能幫不上金超什麽忙,但是梁健的好戲,他是必須看的。


    星期一,梁健接到了來自縣人大主任高安江的電話。高安江說,市人大主任吳圖陪同省領導明天要帶人去看向陽水庫,讓他陪同一下。


    高安江雖然是縣人大主任,權力和縣委書記、縣長沒法比,但同樣也是四套班子領導。梁健問,鎮人大主任方陽已經知道了嗎?高安江說:“方陽電話不通。市人大主任和省領導下來,你梁書記是肯定得陪同的,做好接待工作。”


    梁健腦袋有些大,接待工作怎麽做呢?他們鎮上關於作風建設已經明確做了規定,中午不能飲酒。他知道,省人大和市人大領導,平時閑著沒事,就是來吃吃喝喝的。


    梁健第一次感受到了壓力,該怎麽接待?是按照鎮上的規定,中午接待不喝酒?還是來一個破例呢?這種事情,一旦破例,以後就一發不可收拾,而且,一旦破例,他又有什麽理由再嚴格要求其他幹部?


    梁健想要打電話給高成漢或者胡小英,問問他們該怎麽處理比較好,畢竟省裏領導來,如果接待不好,影響的不僅僅是鎮、縣的形象,還會影響市裏的形象。


    梁健拿起電話,剛撥了高書記的號碼,又馬上摁掉了。這個電話不能打。即便打了,又能怎麽樣,難道讓領導替自己做決定?


    這也太熊了吧?搞作風建設,是梁健自己要搞的。如今遇到了困難,難道讓領導幫自己解決問題?況且,高成漢早對他說過,搞作風建設要把握好一個“度”。如今,梁健才有些明白了,所謂“度”,其實就是,能進能退。


    梁健現在的難題是,能進不能“退”。既然如此,也隻能梁健自己扛了。


    這時候,鎮人大主席方陽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方陽說:“梁書記,明天市人大主任吳圖要陪著省人大的領導來看向陽水庫啊!?”


    看來方陽電話通了,已經給縣人大主任通了電話了。梁健說:“是啊,縣人大高安江主任已經打電話給我了,讓我們明天做好接待工作。”


    方陽說:“做好接待工作,無非就是看好風景,喝好酒,送好禮。除了前麵一點,後兩點,按照我們鎮上的規定都不行啊!”梁健說:“方主席,是啊,鎮上已經有了明確規定。”方陽說:“要不這樣,梁書記,你明天找個理由,別參加了,明天得罪領導,就由我來得罪吧。”


    梁健說:“你不要求給領導上酒?”當初,方陽直接在班子會議上,朝梁健發飆,就是為了喝酒的事情。這次,省裏來人,本來是最好的推翻這個製度的時候,方陽卻不提以酒招待的事情。梁健不由有些驚訝。


    方陽說:“自從那天你留在我家裏吃飯,我就想好了,隻要你在鎮上一天,我就支持你一天。”方陽這種老黃牛,一旦認可了你,就會一直聽你的,梁健不由有些感動。


    他對方陽說:“方主席,謝謝你。不過,明天我會參加陪同的。既然製度是我提出來的,有什麽問題我得扛著,怎麽能躲起來,讓你一個人扛呢?況且,這次來的是省、市領導,層次高,認識深遠,一定能理解我們基層的難處。”


    第二天,省人大領導和市人大領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鎮上,梁健和方陽等鎮領導,早已經等在水庫下麵。


    出乎梁健意料之外的是,在一群人裏,竟然還有金超。


    省人大秘書長崇明,他跟市人大主任吳圖以前在省裏就是朋友,這次其實是來放鬆的,看看風景,走走玩玩。吳圖主任請他來,其實是想以後在省人大代表名額的分配上,能夠給鏡州市一些傾斜。這事情,也是通過譚震林首肯的。


    關於對向陽水庫的參觀和遊覽路線,鎮人大主席方陽讓村幹部陪同,是做過一翻功課的,沿著一條村民開采的山路,能看到綠瑩瑩的水麵,綠瑩瑩的植被,原始的風景,甚至可以跟九寨溝媲美。


    省人大秘書長崇明一路走來,相當滿意,心情大好。市人大主席吳圖背上微微有了細汗,就說:“崇秘書長,今天活動量已經很大,我們下水庫吧,邊上就有農家樂,味道不錯,我們好好喝點。”


    崇秘書長爽朗地說:“行,那就走吧。”金超不知從哪裏冒出來,諂媚道:“我們都聽說秘書長的酒量是海量啊!”


    崇秘書長朝金超看了眼,說:“哪裏,哪裏啊!”市人大主任吳圖順勢就把金超介紹給了崇明秘書長,崇明讚道:“年輕有為啊!”


    梁健總算看出來了,為什麽金超會出現在這裏,就是為了來看他的好戲,順便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比如他特意提崇明秘書長的酒量好,擺明了是提醒梁健他們必須上酒。


    梁健不去理他,在前麵引路。


    到了農家樂,院子大,包廂幹淨,菜色也很不錯。然而當大家都入座後,市人大主任吳圖的臉色就變了。桌上,有茶,有飲料,就是沒有酒。


    吳圖對一旁的縣人大主席高安江不悅道:“怎麽回事?沒有酒?”高安江開始還沒注意,一看就急了,離開了位置,衝到梁健身邊:“梁書記,怎麽回事?你們向陽坡鎮連喝酒都喝不起了?”


    梁健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高主任,你應該知道,我們鎮上工作餐是不能喝酒的,我們在搞作風建設。”高安江沒耐心了:“少廢話,趕緊上酒,你們鎮上不能喝,省裏領導也不能喝了?”


    金超早就發現了問題,故意要梁健好看,就說:“梁書記,怎麽沒有上酒啊?”


    梁健沒有理會金超,對於金超的意圖,他是太了解了。他直接對省人大秘書長崇明說:“崇秘書長,有一件事情,很不好意思,我要向您匯報一下。由於鎮上在抓作風建設,所以我們工作日都是不飲酒的,接待工作中也不飲酒。真是抱歉啊!”


    吳圖頓時火了,站起來衝著梁健道:“你怎麽回事,快讓人上酒。你們鎮上搞作風建設,我們都是鎮上的幹部嗎?崇秘書長是省領導,好不容易來一趟鏡州,難道還非得遵照你們鎮上的規定?快上酒!”


    梁健說:“吳主任,今天是讓我們向陽坡鎮負責接待的,所以我們不能上酒啊。”吳圖已經完全失去了耐心:“好,好。不要你們向陽坡鎮接待了。今天的所有接待,都算我們市人大的。”


    高安江忙道:“這怎麽行,我們縣人大負責接待。所有的單我們來買。梁健,你快讓酒店上酒。”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梁健也無話可說。他正準備轉身讓酒店人員上酒。卻聽到省人大秘書長崇明說道:“別去了。基層的同誌都能做到工作餐不喝酒,我們上級的同誌難道就做不到了嗎?我看這裏的菜不錯,不喝酒,可以好好的品品菜嘛!”


    市人大主任吳圖很是不好意思:“秘書長,是我們工作沒做好,我們這單不讓向陽坡鎮買了,我們自己買,酒還是要喝點的,助助興嘛。”


    崇明秘書長堅持道:“今天這酒如果喝了,還真是沒興致了呢。好像我們這些上麵的人,都是來基層吃吃喝喝一樣。吳主任,你讓酒店上飯吧,我們吃了馬上走人。”


    吳圖沒辦法,隻好聽崇明秘書長的。一頓飯便在不愉快的氣氛中匆匆結束。市縣領導都很不開心,除了一個人,那就是金超。梁健將一切都看在眼裏。


    梁健知道,今天為了原則,得罪了不知多少人。


    很快,鎮上流傳起了一個順口溜:


    新書記,叫梁健;


    不喝酒,不入股;


    清與正,揚鏡州;


    有領導,一長溜;


    來向陽,看水庫;


    沒酒喝,回寧州。


    這個順口溜是王雪娉讀給他聽的。讀完這個順口溜,王雪娉笑說,看來我們向陽坡鎮的老百姓,還是很喜歡梁書記這樣的官員啊!


    但是,聽完這個順口溜,梁健卻高興不起來,反而引起了深深的沉思。他聽過一句話,在如今的官場:


    領導喜歡的將迅速提拔到領導身邊,群眾喜歡的將永遠留在群眾中間。如果真是如此,那麽他已經被群眾喜歡上了。這豈不是可怕,等到他永遠留在了群眾中間,那麽以後又將拿什麽為群眾辦事呢?


    說白了,一個人真要為群眾辦事,隻有一個最現實的辦法,那就是:掌握權力。


    梁健再次想起胡小英告訴他的一句話:要把握“度”。市委副書記高成漢,也告訴過他,作風建設可以搞,但要有度。


    還好,很快,傳來了一個好消息。市委即將調整充實縣級領導班子。這是胡小英擔任組織部長之後,第一次動幹部。梁健看到了一絲新的希望……


    當天晚上,胡小英在辦公室見梁健。這段時間,胡小英都比較忙,一旦臨近動幹部,整個組織部都會高速運轉,組織部長得在辦公室裏考慮幹部的盤子,俗稱就是“搓麻將”。


    也許是這兩天高強度的工作,胡小英臉上微微露出疲態。梁健說:“姐,你也要注意休息。”胡小英莞爾一笑:“要休息,也要等把你們的事情解決了啊。”


    “你們”這兩個字,讓梁健有些不解。胡小英看出了他的疑問,就說:“你,還有朱懷遇啊!你們不會打算在那個位置上一直幹下去吧?”


    梁健心裏不由一陣興奮,原來有人已經在考慮他的提拔問題了。另外,朱懷遇這個家夥,也算是狗屎運啊,自己不怎麽在意,胡書記卻已經在替他考慮了。他想起,朱懷遇對他說過,他相信胡書記不是那種人走了,就不管屬下的人。


    梁健說:“謝謝姐的關心。”胡小英盯著梁健,她這時候跟在家裏完全是兩種風格,完全是一副女強人的姿態。她說:“在這裏你謝我,我就受了,但是如果在家裏,你這麽謝我,我就得掐你了!”


    這是此次辦公室對話中,唯一的一絲玩笑。胡小英問道:“對於這次推薦,你有信心嗎?”


    梁健猶豫了一下說:“這個我說不準。”胡小英望著梁健的眉眼,說:“那隻能先推薦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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