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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9月天,暑熱還沒有消。梁健辦公室是開著窗的,空氣也算流通。但是何國慶人胖,脂肪多,坐下來之後,開始大冒汗,就跟蒸桑拿一般。


    “開空調!”梁健從座位上站起來,因為聽到那樣的消息,他也感覺渾身熱了起來。何國慶道:“梁書記,你這裏都沒有開空調,這真是要把我變成烤乳豬的節奏啊!”


    空調打了起來。何國慶拿出一張公告,還有一張圖紙,指給梁健看:“這是當時的礦產出讓公告,這張是開采施工方案。”


    梁健看了公告上標明了出讓的總噸數,出讓的價格,一看實在是便宜啊。再一看開采施工方案,原本一張圖上,被用鉛筆,標注了很多彎彎曲曲的線,還有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數字。


    梁健瞧著這張施工方案,有些雲裏霧裏,他說:“何國慶,這圖我看不懂。”


    何國慶說:“這張圖就是要求施工的整個剖麵,邊上那些都是界線。如果超過這些界線,那就是侵害國家財產,可以按照10—15倍的價格進行重罰,還可以讓業主背負刑事責任。”


    梁健看了那些印刷線條之外的鉛筆線條,問道:“難道這是超出的線?”何國慶朝梁健伸出大拇指:“梁書記英明!這些線,就是他們實際開挖的寬度和深度,你從中可以看到他們到底亂挖亂采、偷挖偷采了多少石礦了吧?”


    梁健的手指在那些鉛筆印跡上撫過,看這整個剖麵,小龍礦業偷挖噸位比他實際有權開挖的多出一倍都不止。


    “嘿嘿,你還得看看這些。這隻是其中一個礦區。”說著何國慶又從信封中抽出了幾張圖紙,那張圖紙上都用鉛筆劃了很多超出的線。何國慶說:“小龍礦業有這麽多礦區。”


    梁健一下子傻眼了,這個小龍礦業還真是本事啊,這麽多礦區,偷挖了這麽多國家礦山資源,竟然一直都沒人發現,也沒有人吭聲,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嗎?


    梁健說:“以前怎麽就沒人發現呢?”何國慶嘿嘿笑道:“這一是礦上也搞了不少遮掩法,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混進去的,把那些照片偷拍下來了。二是,真是沒有人想管,上麵有人唄。”


    梁健知道這些天,何國慶就如臥底一樣深入了礦業內部,掌握的都是第一手的證據,這實在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何國慶這種以前搞礦山整治的專家,恐怕還真搞不清他們有什麽貓膩。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道理。


    梁健怒道:“這該他坐多少年的牢?”


    何國慶說:“如果查實,夠他坐個五六年牢了,罰金在八千萬到一個億之間。”梁健很想拍腿叫好,但是他對何國慶說話的時候,卻說:“何國慶,你做了件大好事了!”


    梁健之所以要保持平靜,不能輕舉妄動,那是因為這件事情,涉及麵太廣了,他雖然將何國慶找了來,但是沒有做好這麽早就把問題搞清楚的準備。他需要沉澱一下。


    何國慶說:“既然來了,我總該幹點事吧?”梁健說:“這件事情,我要向上麵領導匯報,既然弄清楚了,你將所有資料保管好,明天複印一份給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要說起。”


    何國慶點了點頭:“明白。”他也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正要下班的時候,鎮人大主席方陽突然來到梁健的辦公室,對梁健說:“梁書記,你今天回來啦?”梁健說:“對啊。抽空來一趟。”方陽說:“我愛人說了,讓你一定要去我家吃頓飯。”


    梁健記起上次給了他們家幾千塊錢,他們是要感謝他。他知道方陽的邀請向來都不是弄虛作假的,就說:“好,我也就不客氣了,反正今天也沒地方吃飯,何國慶也一起去吧?”


    方陽看看何國慶,笑著說:“對對,國慶也一起去。不過……”何國慶有些愣愣地問:“方主席,不過什麽?”


    方陽說:“不過,你總該先洗個臉再去我家吧?”梁健看看何國慶的樣子,也笑了,說:“對啊,國慶,方主席家裏,還有一位千金呢,我看你形象得好一點,拿個毛巾去好好洗洗!”


    何國慶竟然難為情地憨笑:“好好,我馬上去洗,你們等等我啊!”


    方陽說:“這小夥子,還挺憨厚的。就是胖了一點。”梁健說:“胖一點沒什麽關係,我就把他鍛煉成一個精幹小夥。”方陽哈哈笑道:“這就看梁書記的手段了。”


    何國慶從洗手間出來,看得出真是好好把自己洗刷過了。梁健笑道:“這會還差不多。”


    到了門口,王雪娉等在那裏。梁健問道:“王委員,你去哪裏啊?”王雪娉嗔道:“當然是去方主席家啊,怎麽,隻準你去啊!”梁健朝方陽看去。


    方陽笑道:“沒有王委員怎麽行呢?是我先叫王委員的。”王雪娉得意地說:“聽到了吧,是先叫我的,然後再叫你的。”梁健也笑道:“女士優先,先叫你也是應該的。”


    到了方陽家,一進門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味。


    王雪娉頗為興奮地道:“好香的飯菜,這是誰做的菜啊!”從廚房裏,鑽出來一個女孩,手中還拿著鍋鏟,說:“歡迎,歡迎,今天一桌子飯菜都是我做的。”


    這正是方陽的女兒方園。上次來,方園隻是幫忙洗了菜,這次有了明顯的變化。何國慶朝方圓看了一眼,神色有那麽一陣晃動,他說:“請問你叫什麽名字。”


    方園臉上一紅,還是說:“我老爸沒告訴你嗎?”何國慶倒是不好意思地說:“沒有。”“我叫方園。”


    何國慶說:“你做的菜很香,我都忍不住現在就想吃了,能吃嗎?”方園看看老爸和梁健他們,大家都哈哈笑了。


    方陽說:“馬上開飯。”


    這次,鎮人大主席方陽和妻女都坐上了桌。何國慶從他的體型上,就可以看出飯量超好,他也不怎麽講究。如今機關裏,這樣的粗人,真是不多見了。等酒也喝好、飯也吃好,菜蔬的一半幾乎都被何國慶一掃而空了。


    最後盤子裏剩下的菜,也都被何國慶倒在碗裏,吃了。何國慶嘴上說:“這可真是好吃啊!方園你的手藝真好啊。”


    王雪娉向梁健做了一個鬼臉。梁健笑笑。


    最有成就感的還是方園,她說:“如果你喜歡,以後經常來吃。”此話一說,她也意識到話中有些特別的意思,梁健和王雪娉他們瞧見她臉上浮起了一片紅暈。


    方陽卻說:“對對,以後經常來吃就行了。”何國慶也老大不客氣:“我以後買菜過來,請你幫助燒就行了。”


    方陽和妻子,相互對望一眼,臉上有著隱隱的笑容。


    這天,王雪娉搭梁健的車回鏡州市區。何國慶在鎮上有宿舍,自從他接受礦山產業調查之後,基本上沒有回過鏡州,看來鏡州市裏他也無牽無掛。


    王雪娉敏感地道:“你說,今天你會不會無意中成了一件好事啊?”梁健笑說:“你是說何國慶和方園啊?”


    王雪娉說:“對啊。”梁健說:“如果方園真能嫁給何國慶,那倒也是一件好事。方主席的後顧之憂也解決了。隻是不知道以後會如何發展。”王雪娉說:“我感覺他倆有戲,不信你等著瞧吧。”


    第二天,梁健照常是去青幹班上課。下課時,班主任任傑把梁健叫到了外麵,說:“昨天,有學員向我反映,說你一下課就往外跑了。”梁健說:“任老師,昨天我外出是向你請過假的,你應該知道啊!”


    任傑說:“對對,你是跟我請過假的。我不是因為請假的問題。我是把那個學員的意見跟你反饋一下。他的意思是,既然你也是中青班的學員,最好也能跟大家一樣,遵守班裏的作息時間,能夠全程參加培訓。還有你的專車,能不能停在外麵,別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當然也是學員提出來的。”


    梁健猜想,這個所謂的“學員”應該就是那個市政協主席的兒子江東流了。梁健就朝教室裏望去,那個江東流正看著自己。接觸到梁健的目光,他馬上轉過頭去了。


    梁健就對任傑說:“任主任,關於不能每時每刻呆在學校的事情,我會向市委組織部報告的,我的情況是有些特殊,到時候市委組織部應該會給你個說法的。其次,關於車子能否開進校園的事情,我會低調處理的。謝謝你的提醒。”


    班主任聽說梁健要去向市委組織部反映,趕緊說:“梁常委,市委組織部你就不用去報告了,當時他們也招呼過,你的情況有些特殊,可以適當放寬一些。就這樣,就這樣!”說著任傑就走開了。


    梁健心想,這個年輕班主任也算是搞不清狀況,可能是受了江東流的唆使,才會來給自己強調紀律。梁健心想,這個江東流以為自己有個市政協主席的老頭子,在哪裏都想指手畫腳。如果他繼續沒有自知之明,他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這時候,他猛然看到古萱萱和季丹正從外麵泡了茶回教室,梁健心裏就冒出一個念頭:江東流這廝,似乎對古萱萱很是在乎,那就從古萱萱入手,徹底打擊江東流這家夥的自尊心。


    這個念頭一起,梁健就快步走上前去,胳膊肘一拐,撞在古萱萱的手臂上,古萱萱手中的玻璃茶杯脫手而出。隻聽到“啪”地一聲,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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