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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健又詢問了吳阿姨子女的聯係方式。吳阿姨,卻不肯給。梁健勸了好久,吳阿姨才說出真相:“女兒和兒子都不同意我來鬧。說丟人。他們都已經結婚了,有自己的孩子,要是鬧開了,確實不太好看。所以我也理解。”


    梁健又問:“您別怪我冒昧,我想知道,那您為什麽又好幾次的來這邊找領導呢?”


    吳阿姨猶豫著,正準備回答,門被敲響。辦公室門,並沒有關上,隻是虛掩著。這輕輕一敲,就打開了一些。吳阿姨做的位置正好是斜對著門口的。站在外麵的那位女同誌,透過縫隙隻看到吳阿姨的小半個身體,她覺得這身影有些熟悉,但又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梁健沒讓她進來,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接過了女同誌手裏打包回來的飯菜。


    梁健說:“多少錢,回頭我給你。”


    女同誌笑說:“你剛才都請我們吃大餐了,這還算什麽錢呀!”說著,她的目光就往梁健身後瞟去。梁健看到了,卻也不想擋。讓她看到也好。


    女同誌終於看清辦公室裏的人是誰,不由愣了一下,口中輕聲問道:“主席,她不是走了嗎?怎麽在你這?”


    梁健說:“你也認識吳阿姨啊?”


    女同誌撇了下嘴,說:“她,誰不認識啊!這吳阿姨都已經成我們這的名人了!幾乎天天來,天天鬧,我們都快被煩死了。”


    女同誌一邊輕聲說著,一邊臉上露出了少許煩躁的情緒。梁健不想再多說,就說:“這飯,謝謝你了。讓你又多跑一趟。”


    女同誌似乎也醒悟到自己有些失言了,臉上有些訕訕,忙走了。梁健索性不再虛掩上門,他可以肯定,不出十分鍾,肯定會有人來他辦公室的。


    果然,這吳阿姨飯還沒吃完。就有人來了。來的是,維權部的一位副部長。她還沒進門,臉上就堆起了笑容。


    先跟梁健打了招呼後,又看向吳阿姨,微苦了臉,說:“我的吳阿姨呦,你不是回去了嗎,怎麽又到我們主席辦公室來了?”


    吳阿姨咽下口中的飯菜,沒看那副部長,直接說:“你們都不辦事,就這新來的男主席看著還行,我當然得要找他。”


    副部長被吳阿姨噎得沒話說,當著梁健的麵,又不好發火,隻好看向梁健,賠著笑,詢問梁健:“主席,要不讓吳阿姨到我的辦公室去吧,在這裏,影響你休息。”


    梁健笑了笑,說:“沒事,就讓吳阿姨在這裏吧,正好我也可以熟悉下婦女維權這一塊的工作,也好快速進入工作狀態,你說是不是?”


    雖然他們這些人都明白梁健為什麽會到婦聯來,但是梁健畢竟是他的頂頭上司,此刻梁健問是不是,他也隻好說是。


    看著他唯喏的樣子,梁健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境州市時的某些日子。想到境州市,自然就想到了一個人。這個身影一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就牽扯出了一些疼痛。他忙將這些倉促收起,認真對待眼前的事情。


    他想了下,問這副部長:“既然吳阿姨已經來過好幾次,那你那邊應該有檔案記錄的吧?”


    每一個上訪的維權婦女案例,維權部都會有檔案記錄。這一點副部長即使想否認也不能否認,隻好匆匆下去取了上來。


    取上來後,梁健沒讓他離開,而是坐在旁邊旁聽做記錄。吳阿姨也終於吃好。梁健又接著之前的問題問了下去。


    吳阿姨有些難於啟齒,掙紮了好久,才肯說出來:“我從四十幾歲的時候下崗後,就再也沒有上過班。雖然也有退休金,但很少。我身體也不好,這退休金連每月吃藥的錢都不夠。兒女兩個生活也都緊巴巴的,我也張不開口跟他們要。他呢,退休金有六七千,聽說最近還漲了。原本呢一個月他會給我一半,後來就一分都沒有了。我這日子難過呀!”


    吳阿姨剛說完,那副部長就湊到梁健的耳邊輕聲說道:“主席,你別聽她瞎說,她老公每月還是會給她錢的。她就是故意說得這麽慘,好讓你們同情她。”


    梁健看向他,問:“你怎麽知道?你已經調查過了?”


    這麽一問,副部長臉上表情頓時訕訕起來,不再說話。梁健沒說什麽,繼續看向吳阿姨,說:“吳阿姨,那你現在每月的退休金大概有多少?”


    “一千五。”吳阿姨回答。


    梁健又問:“您生的是什麽病,每月吃藥要花這麽多錢?”


    吳阿姨回答:“以前生孩子的時候,月子裏落下的毛病,中藥不能斷。現在老了,又有了糖尿病。”吳阿姨說的時候,雖然不是輕描淡寫,卻也沒有故意表現出很淒慘的樣子,似乎,她早已習慣了自己的身體狀況,這種習慣,可以看做是一種絕望。


    梁健的心底,對這吳阿姨產生了絲絲同情。她雖然或許無賴了一絲,可她確實有無賴的理由。梁健看向副部長,問:“都記下來了嗎?”


    副部長微愣,旋即立即動筆,將吳阿姨剛才說的,記錄了下來。梁健重新看向吳阿姨,說:“吳阿姨,您看這樣行不?您的情況呢,我也大致清楚了。但是我一時半會也確實給不了您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您呢先回去,給我三天時間,如果三天之後,我要是沒聯係您,您再來找我,行嗎?”說完,梁健想了一下,又拿了一張紙,將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寫到了紙上,遞到了吳阿姨的麵前。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您收好,這三天裏,如果您還有其他的情況要反映,或者有什麽話想跟我說,歡迎您隨時給我打電話。”


    梁健表現誠懇,看到他把自己號碼給那吳阿姨的時候,旁邊的副部長可是驚得不小,差點就沒忍住上前一把搶下來。不過他還是忍了下來,畢竟這上麵寫的又不是他的號碼。


    吳阿姨雖然之前表現得胡攪蠻纏,但此刻倒也是通情達理,接過紙條收了起來,說了聲謝謝後,起身離開。


    梁健忙送她出門。副部長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梁健送她到樓梯口,然後吩咐這副部長送吳阿姨下樓。順便又囑咐了一聲:“送完吳阿姨,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副部長臉色聞言臉色微苦。梁健正準備回辦公室,忽然樓梯上又出現了一個人。是個女人,和梁健差不多歲數。此人一看到梁健三人,目光先是警惕地在梁健臉上一掃,然後看向副部長。


    副部長一看到她,就認了出來,朝吳阿姨說:“吳阿姨,你看你女兒來接你了。”


    副部長的話音剛落,吳阿姨還沒說話,這副部長口中的吳阿姨女兒就立即寒聲責備道:“我不是讓你不要來這裏嗎?你怎麽又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麽?”


    女兒的口氣中,毫無對母親的尊重,隻有不耐和煩躁。梁健本是就是一個孝順的人,看到有人這樣對自己的母親,心中頓時就火了起來。他剛想說話,就看到那女兒,扯住了吳阿姨的胳膊,就拉著她往下走。


    女兒腳步迅速,吳阿姨卻是因為有些年紀了,腿腳沒那麽靈便,整個人就踉蹌著往下被拖去。才走了七八個台階,吳阿姨就差點摔倒了兩次。


    梁健看不下去了,一個箭步就追了上去,喊停了吳阿姨的女兒。女兒回頭看向梁健,麵色不善地問:“你是誰?”


    梁健還沒說話,無奈跟上來的副部長就搶著回答:“焦紅啊,這位是我們婦聯新來的副主席,你叫他梁主席好了。”


    副部長一邊說話,一邊拚命地給這焦紅使眼色。梁健全部看在了眼裏,瞪了他一眼,這副部長訕訕地退到了梁健的身後。


    這焦紅的臉色沒之前那麽凶了,手卻還牢牢地拽著吳阿姨的胳膊。梁健剛想說話,吳阿姨卻搶著對梁健說道:“梁主席,今天謝謝你。你是領導,事情多,就不用送了,回去忙吧。”


    吳阿姨看著像是個沒多少文化的人,但這話講出來,卻讓梁健對這吳阿姨有些刮目相看。他聽出了吳阿姨勸他不要管她的意思,當然,這是好意。但梁健卻不能就這麽不管吳阿姨了。看那焦紅對吳阿姨的態度,恐怕離開了這婦聯的大樓,還少不得一頓責備吧。


    當著外人尚且如此,沒有外人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梁健幾乎可以想象出來。他承認自己,是有些被吳阿姨打動了。他想幫她。所以,他不能看著焦紅就這樣帶走吳阿姨。所以,他並沒有聽吳阿姨的話離開。而是給了吳阿姨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然後對著焦紅說:“焦紅,你媽媽身體不好,你應該知道吧?”


    焦紅眉頭一皺,眉宇間露出些不耐,反問:“我媽身體好不好,我知不知道,跟你有關係嗎?”


    焦紅的無禮,將梁健噎得不輕。副部長看到梁健臉色不好,忙進來打圓場,斥了一聲焦紅,說:“焦紅,怎麽跟我們主席說話呢?”


    焦紅卻不理會他,瞪了一眼梁健,哼道:“一個男的,年紀輕輕,就被安排到婦聯來了,就算是副主席又怎麽樣?注定了,就是一輩子沒出息了!要是我,早就辭職不幹了,哪裏還有臉在一堆女人當中逞威風。”


    焦紅的話厲害無比,梁健饒是脾氣不錯,也差點沒忍住,就要訓斥出口。但他終於還是忍住了。第一,這焦紅不是他的下屬,第二,政府官員本來就是為人民服務的,而他現在的工作本來就是解決婦女問題的,如果他自己都和焦紅吵了起來,那這接下去的工作還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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