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後麵小姑娘將門關上了,項瑾才小聲問:“怎麽了?不順利?”


    梁健沉下臉,嗯了一聲。書迷樓 過了幾秒,心裏還是不痛快,忍不住就抱怨了一句:“這個人恐怕是我這輩子見過架子最大的一個領導了!”


    項瑾笑了笑,道:“誰叫我們有求於人呢。算了吧,別生氣了,氣壞了自己,還不是我心疼。人家又不會心疼你。”


    梁健被她這麽一說,也就不好意思再沉著臉了,緩和了臉色,道:“對不起。連累你一起來這邊看別人的臉色,下次這種事,你就別跟著來了。”


    項瑾一聽,立即說道:“不行,下次這種事,我還得跟著來。我要不跟著來,你今天恐怕沒見著人就掉頭走了。”


    “可是……”梁健想要反駁……


    項瑾打斷了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看不起這些仗著自己有點權力,就不把別人當人看的人。但是,你忘了,這個才是現實。你要想改變,你首先得站在這些人的頭上去,然後你才能改變。要不然的話,你要麽就離開這個圈子,要麽就得低頭受著。不過,這種現實,其實哪裏都存在。就好像我們學校……”項瑾說到這裏,忽然不說了。


    “你們學校怎麽了?”梁健皺著眉頭問。項瑾笑笑,道:“也就是一些聽來的事,現在學校裏的爭鬥不比官場少。所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話說得還真是沒錯。”


    梁健沉默。


    確實,這話說得是沒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回去後,時間也不早了,洗漱好之後,就躺到了床上。項瑾很快就睡著了,可梁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他擔心吵醒項瑾,索性就起來,披了件衣服,去了書房。


    書房門一關,梁健從抽屜裏找了包煙出來,點了一根,坐到了窗邊。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抽煙了,去美國之前,心情不好便會抽根煙冷靜冷靜,累了也會抽根煙提提神,去美國之後,考慮到孩子,再加上心態的變化,也就自然而然地將抽煙這個事給忘了。可今天,他倒是又想起抽煙了。


    煙霧被順著窗戶吹進來的風輕輕拍在臉上,熟悉的味道,讓梁健煩躁的心,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他回想今天在張一山家中跟張一山對話,再聯想那天蔡根邀請他參加的飯局,沈青進門的時候,張一山說過一句話:男人等女人天經地義。


    這句話要是單獨聽,似乎也沒啥問題。當時梁健也沒留意,可此刻往深裏一想,就覺出些不對味來了。


    沈青和蔡根之間的那點曖昧,連梁健都看得出來,張一山這樣的老狐狸,會看不出來?他當著蔡根的麵說這樣的話,未免輕佻,未免有些不將蔡根放在眼裏。


    這麽一想,梁健倒是心裏豁然了。他連蔡根都不放在眼裏,那麽今天晚上他對他的那種傲慢態度,倒也合理。項部長雖然曾經是部長,但到底是退休了。張一山這樣傲慢的人,不看項部長的麵子也正常。


    既然所有一切都合理,那麽梁健也沒必要不開心,想通了之後,梁健心情就輕快了不少。張一山這樣什麽人都不在眼裏的人,要想讓他幫忙,恐怕也就隻能靠送東西了。梁健想到項瑾留在那裏的那副畫,想到當時自己氣極還想要拿回來的心思,不由笑了出來,看來自己在有些方麵,確實不如項瑾。


    東西放在那裏了,張一山肯定能看到。就是不知道,老丈人準備的這幅畫能不能打動張一山。


    再想及,他們去的時候,走的那個人。


    梁健收回心思,將抽了一半的煙掐滅了。張一山這邊,到底能收到怎麽樣的效果,就看天命了。至於朱明堂這邊……


    蔡根提供的那條路,如果梁健要插手部隊那邊,最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找老唐。可是,這件事,如果找老唐幫忙,那還不如就直接讓老唐幫忙把自己弄到主任那個位置上去,何必再花這樣的心思。


    而且,他之前多次找小五幫忙,其實已經相當於在‘作弊’了。


    梁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這件事就不去找老唐了。朱明堂那邊,我先去試試看,如果不行,那這件事就聽天由命吧。


    他該做的做了,要是真要讓他低聲下氣的去求人,把自己放到塵埃裏去,那他也做不到。總之,能上最好,不能上,那就等下次機會。總是會有機會的。


    如此想開,心裏便也豁然了。


    此刻清醒,也睡不著。梁健索性就在書桌邊坐了下來,翻出昨天小五送來的那些資料,仔細地看了起來。昨天老丈人說,董斌這人還是不要招惹為好。但不招惹歸不招惹,既然資料都已經送到手上了,看一看總是無妨。而且,因為這件事,他和董斌已經打過交道,萬一董斌因此心中記恨,想要找他麻煩,他現在先做準備,總是比到時候臨時抱佛腳要好。


    小五送來的資料,大多都是關於永安區這個項目的賬目來往。這些賬目,原本應該是絕密的東西,也不知道小五從哪弄來的。不過,他向來神通廣大,梁健也習慣了。


    這賬目的東西,是個很考驗專業性的東西。要是做賬的會計技能過硬,即使裏麵有很大的資金漏洞,也能把帳做得絲毫沒有問題。


    梁健將這些賬目看了幾頁,就花了眼。顯然做這些賬目的人,應該是個老會計,賬目做得很平整,憑梁健自己是看不出任何問題的。


    賬目看不出問題,梁健就看其他的。其他的資料,是一些承包合同,和設備單等東西。梁健起先看不出什麽問題,後來看著看著就發現了一些不對。


    一般,一個建築工程被某個公司標下後,該公司會考慮實際情況,將這個工程肢解為幾部分,然後再分包出去。這樣的情況,在建築行業並不少見。甚至,一些大的建築公司在同時標下幾個工程後,自己的能力有限,就會將其中一個或兩個工程轉包出去,他們隻負責最後的驗收。還有些公司,因為其本身沒有達到參與競標的標準,所以會委托一些專門負責競標的公司去幫助競標。競標後,再由該公司轉包給他們。


    這樣的做法,嚴格來講是不合規定的。但一般情況下,隻要最後的驗收合格,沒人會去較這個真。從領導的角度講,建築商這樣的做法,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一部分人的生存問題。隻要最後質量過關,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


    當然,這樣的做法,勢必會導致成本的上升,至於這個成本上升,最後買單的是誰,就沒人會關注了。


    但,這樣的做法雖然常見,一般的建築商,也頂多就是一級承包,不會出現多級。也就是說,a標下這個工程後,因為某些原因將這個工程轉包給了b。這是一級。多級的情況,就是b又將工程轉包給了c,c轉頭又轉包給了d……


    一個工程,假如工程預計投入一個億,第一級轉包,扣掉一筆錢,假設三百萬。第二級,再扣掉三百萬,第三筆,再扣掉三百萬。這樣,就多增加了九百萬的成本。這九百萬的成本從哪來?從原本a公司能獲得的利益中扣?這顯然是不太可能的。九百萬的增加成本,最後絕大部分隻會從材料成本扣除,或者轉嫁到第三方(例如消費者)身上。如果是從材料成本中擠出這九百萬,那麽這個工程原本可以用a級的材料,就有可能隻能用c級的了。也就說,整個工程的質量就會下降。這又涉及到了最後的驗收……


    工程行業,是一個存在很大‘問題’空間的行業。一般情況下,隻要工程不出問題,不會有人去追究,因為一拉就是一條線的問題。拉容易,但是最後這個爛攤子收拾起來難,所以,知道這個問題的人不少,但大家都默契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梁健也知道這個問題,所以在看到那些承包合同後,梁健就下意識地留意了一下,然後,還真看出了一些問題。


    而且,不僅在承包事情上有問題,就連那些設備清單上也能看出不少問題。首先,永安區的那個項目,不僅僅是一級的承包,肯定是多級的。因為梁健在這些承包合同上,不止看到了兩個承包商的名字。其次,設備清單上的一些設備廠家,均是國內生產,而且大部分都是名不見經傳的。這和當初董斌跟梁健說得‘都是進口設備’這一點,完全不符。


    梁健留意後,打開了電腦,將這些承包商的公司名稱,和設備廠家都一個個在電腦上百度了一下。


    然後他發現,這些承包商,除了一個是在北京當地有些小名氣的建築公司之外,其餘的幾個都是搜不到的,應該隻是些像包工頭一樣性質的。而至於那些設備廠家,許多都是一些小作坊類型。


    梁健越查,就心中越驚。網上查到的那些設備廠家中設備價格,和設備清單中的價格,至少翻一倍,那這就說明,背後肯定還存在其他的交易。但,無論是何種交易,肯定是不對的。


    梁健沒有再查下去。他將電腦關了,將這些資料仔細的收起起來,放在了抽屜裏。


    小五弄來的資料,真實度肯定是不用懷疑的。不過,老丈人那句話還在梁健耳邊。


    董斌這人,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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