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下課鈴響時,士子正好已經收拾好了東西。


    台上,剛結束課程的老師看了她一眼,她便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好在老師很寬容地什麽也沒說,帶著課本直接走出了教室。


    呼……還好。


    雖然士子對此感到抱歉,但她確實是急著離開了。


    先要把借來的東西還到學生會,然後去弓道社找櫻……


    士子早已盤算好了接下來要完成的步驟,是以,在其他同學還在教室裏說笑的時候,她就提著包離開了。


    教室門關閉的聲音到底還是驚動了少許的人,沒等多久,其中便傳出了小聲的議論。


    “衛宮同學又先走了?”


    “是啊,她一直都這樣,你居然沒發現。”


    “也不能怪我啊,衛宮同學很少和我們說話,社團也沒參加,所以就沒關注……總感覺,那是個冷淡的人啊。”


    這是女生之間的悄悄話,士子並不知道。這時候,她剛敲開了學生會會長的辦公室,走進去,正埋首在文件中奮鬥的學生會長頭也不抬:“來了啊,正好給我倒杯水。”


    “真是的,忙得連倒水的時間都沒有了嗎。”士子無奈地接過杯子,幫他倒完水,又熟練地避開了滿桌子紙張,把杯子放到他順手的地方。做完這一切,她從書包裏拿出了一串鑰匙,輕輕地放在了杯子旁邊:“好了,柳洞同學,等會兒我有事,就不打擾你啦。”


    聽到這話,柳洞一成終於抬起頭。“真難得啊,以前都要在學生會消磨很長時間的。”眼鏡反著光,這位嚴謹的會長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士子:“難道終於要去約會了嗎,衛宮!”


    對於這種玩笑,士子麵不改色地回道:“很遺憾,我確實有急事要做。而且,根本不會有人約我好不好。”


    “怎麽可能……算了,還有一件事,今天有學生舉報,學校的播音器壞掉了。”


    “嗯,明天我來修吧。”


    士子順口應下了。她站在辦公室門口,向著繼續忙碌的柳洞一成揮了揮手,又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說起來,學生會算是士子退出弓道社後最常去的地方了。由於自己不怎麽樣的能力反倒在修理電器上很有用處,士子在一次偶然幫學生會的人修好了錄音機後,就經常被正好是同班同學的學生會長抓過去幫忙,久而久之便熟悉了。


    因為太忙很少和人深交,柳洞一成就是衛宮士子少有的朋友之一,當然,也僅僅隻是朋友關係而已,她根本沒往某個方向想。


    腳步加快,士子抱著書包穿過已經安靜下來的走廊。這個時候,放學了的學生基本都在參加社團活動,教學樓裏很少有人逗留,她從學生會辦公室出來,就是想去弓道社找櫻。


    上學期間,她不可能隨時盯著櫻,而且,在學校應該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吧?


    比如在學校遇到別的r之類……


    士子不確定地想著。


    “archer,你那邊有異常嗎?”


    下樓梯的時候,她在心裏問。這是係統開放的聊天功能,隻需要在心中默問,另一邊的隊友就能聽到並回應。


    “沒有。”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雖然不能離太近,但我能確定,那個英靈沒有在禦主身邊。”


    沒跟著櫻嗎……那麽,就是一直在間桐家?


    士子稍稍放心下來,不亂跑是好事啊。她的步伐輕快了不少,皮鞋踩在樓梯間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踏踏聲。然而,這樣的輕鬆並沒持續多久,士子便聽到英靈冷不丁地開口:“看來,你完全沒理解聖杯戰爭到底是什麽啊。”


    這是今天之內,英靈第一次主動(這是重點)和她說話,士子莫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他了,總之這家夥從昨天晚上開始態度就很奇怪……


    看到她像是見鬼一樣。


    錯覺麽?


    “……聖杯戰爭的事情,我確實了解不多。”忽略掉多餘的胡思亂想,士子的腳步頓了一下,漸漸放緩,她猶豫著:“大概是,被選中的六個人和他們的英靈一起,爭奪萬能的許願機?”


    “難得你還知道這些。”


    另一邊含著諷刺的話讓士子皺了皺眉,但她沒和archer爭執,而是繼續道:“上一次,我在被選中之前就……回來後有猜測過,這可能是一場很危險的鬥爭。不過,我並沒有奪取聖杯的想法,這樣的話,應該沒事吧。”


    “哦?所以,你就一心想著阻止那兩個英靈遇見,不會毀掉這座城市就行了。”


    士子沒有接話。


    “天真的想法。”男人這麽評價道。


    他的話中已然帶起了無法忽視的冷意:“在成為參戰者之前,隨你怎麽做都無所謂,但是——”


    他的話音突然中斷。


    “archer?”


    士子疑惑地叫了他一聲,然而,在英靈回話之前,她的目光稍轉,落到了從下一層樓拐角處出現的一道身影上。


    同時,她對上了一雙透著冰冷的藍眼睛。


    幾乎在兩人對視的瞬間,士子便認出了那個人——遠阪凜,和她同級卻並不同班的女生。


    士子和遠阪凜並不熟,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們經常會遇到。


    有時是在走廊裏麵對麵錯過,有時是在弓道社的道場一進一出,有時又在學生會辦公室門口遇見……隻是,即使這麽多次碰麵,士子卻從來沒和她說過話。可能是遠阪凜一直給人一種高傲的感覺,她穿著精致,幾乎不和旁人交流——從這一點上看,士子還是比她好得多——這樣一個大小姐式的人物,自然免不了給人極強的疏離感。


    士子也有這種感覺。所以,即使在這短暫地一瞥中發現了遠阪凜有些難看的臉色,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說話。


    另一邊,遠阪凜肯定也認出她了,然而,她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有打招呼的意思,


    一人往下,一人向上,她們就此擦身而過。


    等到士子從教學樓裏出來後,她一邊走,一邊再度呼喚始終沒有回應的英靈。還好,在她開始擔心對方出事的時候,archer有反應了。


    “怎麽了,剛剛發生了什麽事嗎?”她趕緊詢問。


    “沒什麽,隻是被討厭的東西嚇到了。”archer的語氣很正常,正常到讓士子忍不住暗暗吐槽:你這完全不是被討厭的東西嚇到了的態度啊。


    吐槽歸吐槽,她還是記得正事。隻不過,當士子趕到弓道社的道場後,卻發現櫻不在——


    “櫻?哦,她今天請假提前回家了。”


    “啊……好的,我知道了。”


    士子微愣,隻是,隨即便收斂了驚訝的表情,向曾經同屬一個社團的朋友道謝。弓道社的主將看著她,眼中頗有些不舍:“哎,士子,你真的不回弓道社了嗎?失去了你這個高手,真的很可惜啊。”


    “別這樣。”士子笑著躲開她的佯裝一撲,用隨意的語氣回絕道:“原因你們知道的,我還是就安心地當觀眾吧。”


    “好吧……”


    她默默望著紅發少女告辭後逐漸走遠,卻是想到了另一個人。


    說起櫻,那孩子最近的狀態似乎很不好啊……問她怎麽了也不說。


    這位熱心的前輩忍不住重重一歎。


    和她一樣,士子也在擔心櫻。


    去了弓道部,卻沒有找到人,櫻怎麽會提前回家呢?


    在士子的印象裏,櫻一直很乖巧,不僅是性格,在參加社團活動時也是如此,之前從未見她請過假。


    也有她太緊張過度關心的可能,但是,士子總有些放不下心。


    從道場出來後,她徑直往校門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的路程,士子又路過了教學樓,站在樓下,她無意間抬首往裏麵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是讓她頓時駐足。


    她又看到了遠阪凜。


    就在最下一層正對著門口的樓梯上,遠阪凜單手撐著一旁的扶手,頭低著,讓人看不清她的臉。她似乎沒有發現士子就在前麵站著,自顧自緩緩地下著樓梯,身子竟有些晃。


    “遠阪……”


    很明顯,遠阪凜的狀態不對勁。士子的手抬了抬,在她詢問的話說出口前,表情頓時變了——樓梯上的少女突然晃了一下,好像腳下踩空,她的長發在半空飄起,隨即,整個人都栽了下來。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傳來。


    因為有人已經接住她了。


    “你——”


    在這突來的意外之下,遠阪凜的眼睛猛地睜大,似是還沒反應過來。可是,還沒等她把話說完,重物落地的響聲便在安靜的建築內響起。


    緊接著是一聲悶哼。充作肉墊的士子躺了好一陣才緩過來,她忍住痛,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滿是震驚的少女的麵龐。


    或許是由於情緒的變化,遠阪凜的臉有些紅,此時的她正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著肉墊,半晌說不出話。士子第一次看到大小姐露出這樣的表情,雖然隱晦地感覺挺可愛,但為了自己,她還是無奈地直說了:“先從我身上起來,可以嗎?”


    “啊、啊!”


    遠阪凜呆了數秒,兔子一般地跳了起來,速度出乎意料地快。她明顯很慌亂地站在一邊,繼續用詭異的眼神盯著士子,直到地上的人艱難地雙手撐地,動作很是僵硬,她才恍然地伸出左手想要把士子拽起來。


    她的左手恰好拉住了士子的左手。


    因為之前的遭遇,兩人的上衣都亂了,衣袖向上,恰好露出了手背。士子先向遠阪凜道謝,抬頭,一眼就瞅見拉著自己的少女,她的左手背上顯現的圖案。


    紅色的,仿佛有魔力流動的咒印啊。


    哈哈哈,之前還想著不會那麽倒黴遇到別的r……


    好巧——她應該這麽說嗎!


    此時,遠阪凜也下意識地低頭,看到了某人左手上格外眼熟的東西。


    “……”


    “……”


    兩個悲劇少女一起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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