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因一場騷動而延遲的航班,也到了不得不啟程的時刻。


    四月,仍有些清冷的夜風,吹拂起道格?安德森皮質的黑色大衣,他理了理臉上的墨鏡,看著東海一方隨行的送別人員,心中感概萬千。


    他想起自己踏足這片土地前,有人向自己訴說它的神奇。


    這是一個時代的中心,它如同漩渦般將數之不清的洋流裹挾,人一旦墮入其中,要麽順流而下,要麽就是在逆境中粉身碎骨,別無第三種選擇。


    “doug”


    道格


    他想起寬大黑袍的兜帽下,老者那雙抬起的滄桑眼眸:“thewholeworldisalibra.”


    整個世界都是一把天秤


    “whetherit"sman,gelse,it"]


    不論是人,神,亦或是別的什麽,都不過盤麵維持平衡的籌碼。


    “,”


    注意平衡,找到平衡……駕馭平衡。


    轉瞬即逝的幻想消散,道格將自己的提箱拎起,最後回望了一眼病怏怏陶處長,身形消失在艙門前。


    “”


    呼——


    飛機引擎的轟鳴聲響起,陶處長那一雙滄桑的老眼睜著,看著那道逐漸遠去的航跡雲,猛烈的咳嗽起來。


    “處長……”


    “沒事。”


    陶處長半眯著眼,用手按著胸口:“年輕時,過度使用技藝的老毛病了……不礙事……咳咳!”


    “回去吧——”


    他的鼻腔中發出亙長的一聲喘息:“不出意外,對我這個處長的判決,也要從那高高在上的雲端下來了。”


    “蹉跎了十多年……厭惡了這樣的自己十多年呐……現在,終於——不管是死是生,我都解脫了。”


    機場航班降落揚起的巨大風塵,將黑夜下渺小如同螻蟻的人影吞沒。


    陶處長步履蹣跚的走著,攸然抬起頭,目光沒有聚焦的望著遠處,那片燈光下的繁華夜景。


    半晌。


    “希望,你仍像那個雨天,那樣的義無反顧。那麽,哪怕是僅存的價值,我也能心安理得的拋出。”


    “拜托了。”


    ……


    會議室內,阿深有些肅然的立身而起,先是習慣性的一個敬禮,然後將手中的筆記遞了過來。


    “做得好,密探阿深。”


    高義向敬禮的小魚人表達自己的肯定,來到一個位子邊坐下,仔細翻看起經過阿深之手整合的情報。


    嘩啦。


    首先是一張手繪的平麵圖,拋開它潦草中帶點黑暗的詭異風格,小魚人還是較為完整的囊括了整個執行局的架構。


    從走廊通道的構造,再到人員分布的情況,以及安保體係的分析,處處都可以看到阿深“踩雷”後切身的思考與體驗,這是難能珍貴的。


    當然,這並不是重頭戲。


    高義加快了瀏覽速度,心中無聲的期待著,甚至手心都已經有些微微出汗。


    他仍記得幾個小時前,自己在場外聽到陶處長那慎重而又敬畏的語氣。


    [你想知曉的那些東西,絕不能被除這張紙以外的任何東西捕捉到。哪怕是它,在結束了本次信息的傳遞後,也將被碎紙機徹底的打成齏粉,絕無外露。]


    沙濱……


    陶處長在白紙上寫下兩個字。


    這一刻,高義翻看到阿深重新記錄下的兩人對話,靈魂仿佛都來到了辦公室邊,看著“道格”與陶處長相對而坐,交換著手下的紙筆。


    [正義是怎麽死的]


    [無從得知,任務最後的進度報表顯示,此前他正獨自一人調查山區的通訊基站,之後就失去聯係,一直等到台風結束的第五天,救援隊才發現了他的屍體。


    然而,技藝卻已經不翼而飛了。]


    呼!


    高義眼前畫麵一轉,整個人好似再度回到暴雨中的山區基站,看到一個年輕的身影向市區發出最後的指令,接著毅然決然的向山頂而去。


    正義!


    那個在收藏夾音頻中最後發號施令的年輕聲音,就是正義本人!


    而那一刻,也是他作為裁決席,作為一個糾正者,一個守護者的絕響。


    他死了!


    [裁決席派係之爭的本質,是為了爭奪下落不明的原初技藝麽]


    [是,也不是。]


    [為什麽一個人應該無法擁有兩種原初技藝才對,千百年來的嚐試,應該足以斷絕他們的念想才對。]


    [你說的沒錯……直到一個東西的出現。]


    東西


    高義看到這句話,整個人再也不能澹定了。


    難道說……這個東西,能讓人擁有第二種,乃至於第三種原初技藝!


    下屬們看著高義攸然站起,像是激動,又像是驚懼般的在會議室中來回踱步。


    “小高,你沒事吧”


    高義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望著手中簡未瀾留下的白玫瑰,喃喃自語:“出現這種可能,哪還有平衡可言,所有人都是仇敵,恨不得將對方剝皮抽筋……”


    “謀算一種,便擁有脫穎而出的能力。”


    “搶奪兩種,便徹底崩壞了人世的平衡。”


    “笑納三種,哪怕剩下的所有人聯手,也不過塚中枯骨。”


    “這不是助力,而是天大的禍患……”


    高義想起夢境之主祭司說的話——人推翻神的統治,將碎裂的柄權分而食之,堂而皇之的命名為技藝,將之不斷延續。


    “這是給所有的裁決席一條登神的捷徑!”


    高義緩緩的抱住頭,喃喃自語。


    “卻教他們自相殘殺!正義先去,愚者再亡,下落不明的遺產令他們幾欲發狂,誰都想率先成為第一個擁有兩種原初技藝加身的人,脫穎而出……不!可能已經出現了,他在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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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是真的,現在,他想幹什麽他想……”


    高義目光忽地落在白玫瑰上,眼前一一閃過漆黑人影的笑容,歸瞑泛著白沫的潮水,天空中大片竄動的白鴿與烏鴉。


    “……找到我麽”


    就在高義的情緒難以抑製時,他忽然察覺,似乎有人在戳自己,抬頭一看,發現是阿深。


    眼前,這個小魚人撲棱著大眼睛,指了指下一頁。


    “下一頁”


    高義微微回神,思索了片刻,才道:“你想說,下一頁有好消息”


    阿深點點頭,拿起一塊白板,上麵寫道:


    [他說,至今為止,那個東西依舊下落不明,所有人都在尋找它,但仍然一無所獲。]


    [陶處長猜測,它大概率流落到了國外什麽偏僻的荒郊野嶺,否則不可能最近幾年時間都沒有半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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