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登這兩日有些心神不寧,連吃生魚片都沒什麽味道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曹豹被殺,曹氏被屠戮近半的緣由。


    不管是不是林朝的命令,反正徐州世家是被他邀請來的。


    這場宴會最終看似皆大歡喜,但陳登完全明白林朝對於徐州門閥的態度,那便是能有就用,沒用便棄,談不上絲毫情誼。


    他陳氏身為徐州第一大家族,心中如何能不擔憂。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可陳登素有大誌,也想成就一番功業,可他的出身,卻成了他最大的枷鎖。


    這兩日煩憂之時,他總是會想起林朝,甚至對其有些羨慕。


    若非出身下邳陳氏,我陳元龍也定會向他林子初一般,一展生平所學!


    就這樣在家裏宅了兩天後,徐州世家答應借的糧草,也大多送到了郯縣。


    戰前的準備工作已經開始,田豐與崔琰忙得不行,連趙雲也臨時兼任了運糧官的職務,監督糧草的運送過程。


    與此同時,林朝卻成了閑人一個,甚至有心情邀請陳登過府一敘。


    對此,陳登也沒有拒絕的餘地。隻能換了一身衣服,帶了點禮物,去登門拜訪林朝。


    可到了林府門前,林朝早已等候多時,且完全沒有邀請陳登入內的意思。


    “元龍賢弟,走吧。”


    林朝開口笑道,揮了揮手中羽扇。


    不知為何,現在從林朝口中說出賢弟二字時,陳登會有一種生理反應,整個人都變得焦躁不安。


    強行按下心中的躁動,陳登拱手問道:“長史,咱們去哪?”


    林朝笑著坐上了馬車,並伸手邀請陳登同乘。


    等陳登上了車後,林朝才繼續笑道:“某不日即將離開徐州,臨行前,總要去拜會恩師一趟。元龍可願與某一同前去?”


    聞言,陳登點了點頭,說道:“鄭公乃當世楷模,又與我陳氏多有淵源,此去拜見乃應有之禮。”


    ……


    鄭老頭近來身體不錯,學宮雖然已經落成,但還沒有開門收徒,所以鄭玄並沒有住進去,依舊居住在城外,自己選的那塊風水寶地上。


    去歲寒冬時,河麵結冰,河邊柳樹盡成枯枝爛葉。然現在時近仲夏,柳樹早已茂盛起來,點綴著河邊的風景。


    兩人到時,鄭玄並沒有在家讀書,反而在河邊釣魚,身旁唯有一位老仆相伴。


    此情此景,令林朝想起了自己剛穿越不久時,因掀起家裏沒有風扇空調,夏天也經常到河邊乘涼。


    名為垂釣,實則睡覺。


    但是看鄭老頭那專注的表情,林朝可以肯定,他絕對是在認真釣魚,不是跟自己一樣偷懶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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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好興致,想來收獲頗豐,說不得今日中午有魚湯喝了。


    林朝想著,兩步走到魚簍旁,就要伸手去看鄭玄的成果。


    “住手,莫要驚了水中的魚!”


    見有人靠近河邊,鄭玄急忙低聲喝道。


    但林朝卻不管不問,徑直拿出魚簍一看,裏麵竟空空如也!


    切,居然被鄭老頭唬住了!


    看他無比認真專注,誰想竟與自己一樣,是個空軍。


    鄭玄這才看清來人是林朝,臉上露出一抹驚喜之色,笑道:“子初,你何時回來的?”


    林朝放下魚簍,正了正衣冠,對鄭玄大禮參拜道:“弟子見過老師!此去許久未歸,不能常伴老師膝下,弟子不孝!”


    “莫要胡言亂語,大丈夫誌在四方,整日陪在老夫身邊算怎麽回事。”鄭玄撫須笑道,“況且子初乃一州之鎮,政務繁忙也是情理之中……這位是?”


    說了兩句,鄭玄便注意到了一旁的陳登,開口向林朝問道。


    陳登也正了正衣冠,拱手道:“下邳陳元龍,見過鄭公!”


    “下邳陳元龍……”


    鄭玄目光中露出思索之色,然後便開口問道:“下邳陳漢瑜,與你有何關係?”


    “正是家父。”陳登拱手答道。


    陳登的父親陳圭,字漢瑜。


    鄭玄動容道:“不想竟是故人之子!元龍,你父如今身體可好?”


    “回鄭公,家父身體安康,多謝鄭公關心。”


    聞言,鄭玄點了點頭,歎息道:“老夫與漢瑜,已有數十載未見了,不知如今可還能認得清彼此……”


    可能真是年紀大了,鄭老頭竟然與林朝二人說起自己年輕時遊學的經曆。


    當然,也免不了吐槽盧植一番。


    說著說著,鄭玄也有些乏了,便邀請林朝二人去家中做客,同時令老仆準備膳食。


    等從鄭老頭家裏告辭出來,已經是下午。


    歸途中,林朝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帶著陳登一路步行。


    兩人迎著下午的日光,行走在河邊柳樹的陰涼下,倒也輕鬆寫意。


    走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後,林朝開口道:“元龍,某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長史有何教誨,某洗耳恭聽。”


    林朝哂笑一聲,開口道:“此處就你我二人,何必如此小心謹慎。某真心拿你當朋友,元龍為何拒人於千裏之外?”


    廢話,還不是因為你林子初太無恥了!


    跟你說話,任何時候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指不定就被你賣了!


    “某不敢。”


    陳登拱手道。


    見陳登還是一副恭謹模樣,林朝也懶得勸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圖。


    “元龍,你說這天下有多大?”


    陳登:……


    上來就要談這麽高深的問題嗎!


    “長史,某才疏學淺,實在不知天下有多大。”


    林朝搖頭失笑道:“是某說錯了,那某便換一個說法。元龍以為,這天大,還是地大?”


    這是要考校某的學識?


    陳登略一沉吟,便答道:“天道曰圓,地道曰方,方在圓中,外圓內方,想來該是天更大。”


    林朝點了點頭,說道:“此言有理,那元龍可曾想過,這世間有何物,比天更大?”


    “這……”


    陳登搖了搖頭,答道:“天包裹萬物,萬物皆在天之下。長史,某以為沒有東西比天更大。”


    “元龍此言差矣!”


    林朝笑道:“比天還大的,當是人的胸懷誌向。”


    聞言,陳登一愣,目光若有所思。


    “與整個蒼穹相比,徐州不過滄海一粟。與整個天下相比,徐州也隻是偏安一隅。”


    說到這裏,林朝拍了拍陳登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元龍之誌,莫非隻在方寸之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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