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越發濃稠,雨霧朦朧而起。


    天地間的景物變得模糊,地麵上水花飛濺。陳小二一路蒙頭狂奔,一頭鑽進了個巷子。


    一杆酒旗被雨水打濕,在風雨中搖晃,旁邊木牌匾上是四個幹瘦淒苦的大字:


    巷間酒館——


    陳小二沒有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酒館不大,但卻很安逸,四五張木桌都空著,隻有靠近窗口的位置,有兩個人。


    一男一女。


    女人約莫二十六七歲的樣子。


    一身黑色幹淨利落的長衣,片片小巧金色竹葉鑲嵌,看起來尊貴又不失格調。


    一頭長發柔順的披至腰間,用金色發帶紮起。


    女人一手撐著腮幫,一手端著酒杯,出神的望著窗外的雨幕。


    雖然隻有側臉示人,卻讓人忍不住一窺全貌。


    身後站著的是一個懷抱長劍,身穿黑色長衣,的俊美青年站在女人身後。


    青年的眸子在陳小二進來開始,便盯著不放。


    “陳小二!”


    化作男子的周小雨抓著劍鞘的手攥緊。


    周小雨沒想到隻是陪著太妃雨天出來走走,還能遇上這個汙人清白的混蛋。


    “敵意?”陳小二目光瞟了一眼俊美青年,心中疑惑,然後看向那女人,心中恍然。


    職業習慣。


    保鏢都是這樣的……


    陳小二正好也有些餓了,隨意點了幾個小菜,一壇酒,找了個角落便開始自飲自酌。


    櫃台前,中年掌櫃悄然翻著賬本。店裏兩桌客人相安無事。屋外雨聲作響。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時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覺得嘛,後麵該續上這麽一句:‘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如何?”


    聽到有人念自己之前寫過的詩句,還把前一句給說了出來,這簡直驚悚!


    陳小二愕然抬頭。


    一雙飽含笑意的眸子俯視而來。


    南柯俯著身子,雙手環抱,仔細的打量著著眼前的男人。


    嘴角隱隱掛著一絲痞痞的壞笑。


    陳小二被女人的壞笑晃了一下,頓時回過神來,身體微微後仰了一下,遲疑道:


    “……你是?”


    “陳小二,我這詩續的如何?”


    不想女人脫口就來這麽一句。陳小二心裏頓時一緊!


    翻車了?!


    這是他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


    難不成老白的這首‘長恨歌’已經有穿越同行捷足先登……嘶!那不就尷尬了?!


    這是第二個念頭。


    莫非眼前的女人也是穿越者不成?


    這是第三個念頭!


    麵上不動聲色的同時,陳小二腦子裏已經閃過好幾個念頭。


    “姑娘認識我?”


    陳小二自動忽略了女人的問題開口道。


    心虛時,如果不知道怎麽回答一個女人的問題,最好的辦法是問回去。


    此法,百試不爽!


    “現在整個京都,恐怕沒有人不認識你陳小二了……”


    女人說著,順勢坐在了陳小二對麵。


    “……嗯。”陳小二麵上慢慢變得沉默,對女人的無禮似乎視而不見,依舊自飲自酌。


    陳小二肯定了,這女人應該也是參加周府喪禮的人之一。


    不過竟然能嚴絲合縫的續上原句就太詭異了!


    果然,不能小看了異世人。


    “……現在的我,應該是一個借酒消愁,以解相思悲痛的狀態……”


    陳小二開始不著痕跡的入戲。


    一杯接一杯,開始旁若無人的痛飲。


    看著陳小二的樣子,南柯嘴角那痞痞的壞笑越發濃鬱。


    “開演了嗎?”抱劍而立的周小雨依舊麵無表情,不過心中卻是暗自惱恨,“無恥小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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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尷尬!


    演戲的時候,被一個人盯著,這種感覺讓陳小二心裏毛毛的。


    就感覺自己被看穿了一樣。


    “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又是一杯酒下肚,陳小二感覺快上頭了,心裏叫苦。


    這個世界的釀酒文化極為發達,就算是普通的酒,喝多了一樣會醉。


    此時一壇酒已經被他喝了大半。


    陳小二本以為對方會說點什麽,然後憑著自己的演技將其打發,沒想到遇上個不按套路出牌的。


    就這麽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


    神經病!


    “找在下是有什麽事嗎?”


    一杯酒喝完,陳小二還是決定主動出擊了。


    “好奇。我與小雨是好友,從未聽她說起過與人私定終身,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南柯說道。


    身後女扮男裝的周小雨目光也看向陳小二。她想看看這個汙人清白的小賊能無恥到什麽地步。


    “原來是小雨的朋友。”點點頭,陳小二麵上繼續保持著愁悶狀態,心裏卻是念頭飛起。


    “能給我說說小雨是個怎麽樣的人嗎?”陳小二一臉期盼之色的看著南柯。


    聞言,南柯神情古怪無比,道:“你與她私定終生,卻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話題成功轉移!


    陳小二苦澀一笑,端起酒壇就要倒酒,卻發現已經被自己喝幹了,心裏頓時一鬆。


    好在酒壇不大!


    “掌櫃,給他再上一壇,大個的。”南柯對掌櫃的招了招手,而後笑眯眯的看著陳小二。


    一副期待聽故事的模樣。


    陳小二嘴角不著痕跡的抽抽了一下。


    這女人是魔鬼!


    難道不懂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是要勸酒的嗎?


    看著重新上好的酒,陳小二真想給這壞女人來上一拳。


    倒了一杯酒,陳小二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道:“她說身份特殊,不告訴我是為了我好。”


    “小雨說的我都相信,我聽她的!”說著,陳小二臉上露出追憶之色,浮現出新福的笑。


    “……隻是不曾想,再見已經是永別。現在,我隻想多了解她一些……”


    苦澀一笑,陳小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小二沒有注意到的是,站在南柯身後的俊美青年的臉色已經越來越冷,身體都開始發抖。


    指關節已經捏的節節發白。


    南柯瞥了一眼陳小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抬眼看著陳小二,道:


    “聽說過繡衣禦史嗎?”


    “……監察天下,先斬後奏,皇權特許。大名鼎鼎的繡衣禦史,我自然是聽說過的。”


    繡衣禦史,與前世大明的錦衣衛一樣,直屬於皇帝一個人!


    不過在盛陽王朝誰都知道,繡衣禦史已經背叛了皇帝。


    成了垂簾聽政的太妃一人專屬!


    以往提到繡衣禦史,天下人的印象隻有兩個字,神秘!現在卻是,走狗!


    幾乎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小雨和繡衣禦史有什麽關係?”陳小二麵上裝出一點都不了解的樣子。


    “周小雨在繡衣禦史中,任職千戶。”


    “就是那個臭名昭著,人人喊打的妖妃專屬爪牙。”


    “……你或許不知道,周小雨的雙手,早已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抄家滅族,幫著天下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妖妃排除異己,殘害忠良……”


    聽到南柯的話,身後的周小雨目光複雜。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太妃對自身的評價。但周小雨知道,世人都誤會太妃了。


    “你可知為何今日在這靈堂上一眾權貴,甚至是周府的丫鬟仆人,各個敷衍冷漠嗎?”


    南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陳小二道。


    “為何?”這個陳小二還真不知道,不過心裏卻是隱隱有了一些猜測。


    雖然今天他出盡了風頭,但有些事情隻要事後仔細回想,就會發現很不對勁。


    一眾權貴在被自己揭穿時的表現,還有周鴻禹明明開始很憤怒,之後竟硬是沒有表態。


    這些都很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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