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蜿蜒,一輛容得下六七人的大馬車顛簸得厲害,然,車內卻是寂靜無聲。


    月色下,可以看得清坐在車轅上的是兩名年輕男子,皆是一副嚴肅的表情。


    夏子清未曾想過陸晼晚會有這樣破釜沉舟的打算,今晚,火燒太子府,然後月影趁亂將與覃珞裏應外合將人救了出來,同時,他也親赴尚書府,將曹氏和那兩個丫頭都帶了出來。


    她是在冒險!


    然而,卻是她讓月影與自己傳消息的時候,他竟然有些興奮。夏子清想,他肯定是瘋了!


    側臉看了手持韁繩驅趕著馬車的月影一眼,夏子清又扭頭看向晃動得裏哈的車簾,抿了抿唇終是沒有說話。


    車廂內,陸晼晚正襟危坐,即便是再這樣的環境下,她依然麵不改色。


    她身側一身黑色緊身衣的是覃珞,此刻看著她,既興奮又後怕。


    曹氏與清瑤、夏喧兩個丫頭顯然還未從這場震驚中緩過神來,皆是一副驚疑未定的不安模樣。


    “晼晚,我們這是去哪兒?”好半晌,曹氏才開口詢問道,隨著車廂的顛簸,致使她發出的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


    陸晼晚尚未說話,坐在一旁的覃珞便是替她做了回答:“幽州。”


    如今,陸晼晚有膽子放火一把燒了太子府,又與夏子清串通好將曹氏帶出了尚書府,這兩處的主人定然是不會輕饒了她的。如今。帝都局勢日益緊張,她們很難再在那裏繼續安身立命。


    覃珞原本還想不到當初在錦繡綢緞莊之際陸晼晚為何會向趙子彥開口將自己討要了過來,如今。親眼見證了她的這番豪舉,便是心知肚明。


    陸晼晚一早便知曉了她的身份,定然也是知道了繡顏閣的一些內幕,因此,陸晼晚以她作為打開太子府密道的鑰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見曹氏臉上驚異更甚,陸晼晚便點了點頭:“如今。帝都容不下我們,大哥和外祖父、舅舅都在幽州。趙子離也在幽州,去那裏更安全。”


    清瑤與夏喧聽得真真切切,麵麵相覷一陣,眼中分明寫著不可置信。


    幽州?她們要離開帝都去幽州了?而且。聽小姐的意思,以後可能都回不去尚書府了?


    “老夫人怎麽辦,還有你袁姨和秀寧怎麽辦,還有你六妹妹?”聽到陸晼晚這話,曹氏卻是突然想到了身在尚書府飛另外幾人,想著她們連夜出逃,卻將那些人都留在了是非之地,曹氏心中難免擔憂。一手抓著陸晼晚的胳膊,曹氏眼神迫切地看著她。


    抿了抿唇。陸晼晚微垂了眼瞼。


    情勢緊急,她並未像曹氏這樣考慮周全,而且。即便是心中讓她重新做決斷,她還是會選擇做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曹氏方才所說的四個人,都是她所在乎的幾人,可是,若是現在將她們都帶著,無疑是多添累贅!


    見陸晼晚不回答。曹氏心裏也明白了些許,眼神一黯。便不再做聲。


    許是感受到車內氣氛怪異,夏子清側首朝著車廂內的人說道:“陸夫人放心,在下已經派人將她們接出來安頓,夫人無需擔憂,隻管放寬心便好。”


    聞聲,月影側過頭來看了朝車廂內喊話的夏子清一眼,眉峰一挑,不知在想些什麽。


    車廂內,曹氏聞聲,不由得一喜,慌忙問道:“可是真的?那她們現在在何處?”


    然回答她的,卻是一陣比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覃珞拉了拉她的手,寬慰道:“陸夫人大可放心,大東家既然說已經派人安頓好其餘人,那便不會有假,夫人放心好了,等過陣子風頭過了,咱們再將三小姐她們一並接過來。”


    歎了口氣,陸晼晚也勸道:“娘,夏子清和覃珞都是可信之人,等到了幽州見到大哥和外公他們,咱們再仔細商量對策。”


    見狀,曹氏也不好再說什麽,看著陸晼晚緩緩點了點頭。


    似乎在很早之前,自己的這一雙兒女便已經與自己說過要脫離尚書府的計劃,這一次她們在這種情況下出了府,想必是再也回不去了。


    擔心曹氏身子受不了,陸晼晚便與她說著話哄她入睡。


    長夜蕭瑟,馬車依舊疾馳,習慣了車廂的顛簸之後,馬車內的人便也覺得沒什麽了。好不容易曹氏睡去,陸晼晚這才緩緩鬆了一口氣。


    逐漸,清瑤與夏喧兩人也有些熬不住,本想好好守著陸晼晚,卻發現上下眼皮打架,她倆壓根兒便招架不住,不出多會兒功夫也都歪歪斜斜地睡了過去。


    車廂內徹底安靜下來,陸晼晚卻是有些睡不著。


    這一晚上,短短時間之內卻是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沉重的負荷令她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種力不從心的無奈感,著實令人不喜。


    月上中天,馬車駛入了蒼山地界,道路愈發地不好走,早先睡去的一撥人也逐漸有轉醒的征兆。


    途徑山穀,馬車穿行時發出的聲響,在這山穀間縈繞不息。


    然,月影握著韁繩的手卻是驟然一緊,眼神一凝,氣勢陡盛便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夏子清平日裏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不靠譜兒,卻實際上也是個敏感警惕之人,在月影做出防備的同時,他亦是全神戒備,一雙眼看向四周,搜索著所有有可能疑點。


    陸晼晚一直與月影學習武藝,雖是不如馬車外的這兩人武藝高超,卻也是不能被人輕易忽視的了。車轅上兩人的氣息變化,在車廂內,她能感受得清清楚楚,相信覃珞也感受到了。


    扭頭,便見覃珞也坐直了身子,雙目警惕地凝視著前方,似乎那搖晃著的車簾正是她的敵人一般。


    “有埋伏,你們小心。”車轅上,夏子清趁機扭頭朝裏麵說了一聲,聲音雖不大,卻是驚醒了再這樣的環境下三個睡眠極淺的女人。


    迷糊地揉了揉眼,清瑤一臉茫然地看向陸晼晚和覃珞,有些緩不過勁兒來。


    曹氏卻是徹底清醒了,方才夏子清那一句“有埋伏”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是不是他們追上來了?”想到有這種可能,曹氏心中一緊,便抓住了陸晼晚的手臂,眼神擔憂。


    陸晼晚也是皺了皺眉,那些人竟然來得這麽快?


    太子府此時應當是自顧不暇才對,應該沒有時間和精力來管她們這群趁夜逃離帝都人。然,若是另外一個人,便沒有什麽疑問了。


    “是趙王的人?”下一瞬,覃珞便說出了和她同樣的想法。


    聞聲,陸晼晚朝她看了一眼。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覃珞雖不是趙子彥身邊的親信,卻也是對趙子彥相當了解的,有她在,雖不能將趙子彥了解透徹,卻也能將他的行事風格了解得十之八九。


    “當心!”就在車內之人還在考慮來得是哪一波人的時候,暗夜裏的偷襲便隨之而至。


    月影感官靈敏,耳邊風聲泠泠,他卻還能聽得出風中隱含著另外一種帶著危險之意的聲音。


    銀色箭矢破空而來,月影朝裏邊提醒了一句,同時身子朝左側一歪,便奪過了這一襲擊。


    車內,陸晼晚與覃珞也第一時間做出了應對反應。


    手臂一伸迫使曹氏身子陡然前傾,陸晼晚將其護在身下,自己也做出了同樣的反應。覃珞這邊,卻是要同時顧及到清瑤和夏喧兩個丫頭,但也好在她反應夠快。


    噌!


    箭頭狠狠沒入車壁,尾部白色的箭羽隨之震顫,發出一陣低沉的聲音,聽著令人心驚。


    偷偷抬起頭朝那射進馬車內的箭看了一眼,清瑤雙目圓瞪,顯得害怕萬分。


    陸晼晚將曹氏護在身下,在箭矢插在木板上與之發出摩擦聲時,她分明感受到曹氏身子狠狠一抖,顯然是害怕。


    “你們沒事吧?”夏子清擔憂車內的狀況,卻又害怕將簾子掀開之後暴露了馬車內的真實情況,便隻得隔著簾子一陣著急。


    長長舒了一口氣,覃珞應了一聲:“沒事。”


    聞聲,夏子清心頭一鬆,也安心了不少。


    “小心,這一次來的人可不少。”


    冷不防,月影的聲音在耳邊詐響,夏子清一愣,一顆心便又提了起來。


    是趙子彥?還是趙子鈺?亦或者,是尚書府的人?


    微微側首,餘光從車簾上掃過,夏子清劍眉緊鎖。


    無論是哪一方,都不可小覷。


    “速度真快。”想必是他們從一開始出城便被人盯上了,不然,那些人沒那麽快找到這邊來。


    “夏子清,你帶了多少人?”一雙手始終未曾放開被自己護在懷裏的曹氏,陸晼晚隔著車簾朝夏子清詢問道。


    “十人。”各個精英。


    可,那些人派出來的人也定然是不可小覷的泛泛之輩,接下來可能會是一場惡戰!


    夏子清倒是不怕這些,隻不過,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大車女人!偏偏這些人他不能輕易舍棄。


    “不,還有暗夜十三騎!”車轅上,月影及時糾正了他,語氣平平。


    聞聲,夏子清卻是不淡定了,猛然扭過頭看向月影。月色下,月影滿臉剛毅,半點不像是在說謊,那麽——


    趙子離竟然舍得將他的底牌暴露出來,隻為一個陸晼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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