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拜爾/沃爾德徹。


    不久的未來,這個名字經常在各種場合,被各種膚色的人,用各種口音頻繁提及。


    與之聯係在一起的,往往是驚天動地的創舉;不可磨滅的功績;不遜於地球曆史上任何偉人的貢獻與成就。


    這些話語的源頭,還有它們奔向的終點,往往又是同一個稱謂:


    執政官大人,又或者是吳小雨執政官大人。


    與“林德拜爾/沃爾德徹”這個前麵或者後麵,總是附加著一長串花團錦簇詞句的名字不同。


    在絕大部分人心中,“執政官”這個稱謂的前後加上任何修飾都是一種多餘,因為它本身就已經代表了最大程度的褒義,最真誠的讚美。


    隻有最高層的極少數人才有資格知道,這兩個偉大名字真正的第一次接觸,起源於此刻。


    命運的改變,也起源於此刻。


    起源於此刻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漫不經心作出的點擊動作。


    ----


    此刻,林德拜爾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漫不經心點擊進入一個主題:


    《天際的牢籠》


    他在打開之前,心裏已經決定,如果第一段不精彩,馬上刪掉;如果題材不符,馬上刪掉;如果科幻成分不夠,馬上刪掉。


    第一行就花了林德拜爾不少的時間。


    第一行隻有三個句子,僅僅是用詞錯誤就有五處。


    林德拜爾皺了皺眉頭,習慣性地敲擊鍵盤,用一陣劈裏啪啦的敲擊聲將錯誤處用紅色的字體修訂更正,然後繼續往下看。(.好看的小說)


    一路飄紅地看完第一段,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篇狗屁東西已經不能僅僅用“狗屁”來形容!世界上居然有人會將這種文字發送到雜誌投稿信箱。


    林德拜爾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但他沒有直接刪掉。


    他繼續往下看!


    分不清好奇還是惱怒,林德拜爾想看看:這個滿篇語法錯誤的狗屁作者,到底能離譜到什麽程度,又到底想用他那些狗屁不通的句子,描述一個何等拙劣的狗屁故事。


    林德拜爾沒有發覺,他的這個想法,本身也是一種錯誤。


    文稿的狗屁程度太過離譜,林德拜爾沒有發覺,第一段文稿留給他的記憶,除了錯誤的短語,錯誤的句型,錯誤的語法,就隻剩下拚寫錯誤的單詞。


    至於作者想要描述的故事情節,比他左手端著的,隻剩下淺淺底圈的咖啡杯都不如,完全空空如也,一點都沒能記住。


    他繼續往下看。


    第二段他找出了八處用詞錯誤,十九個拚寫錯誤的單詞,幾乎沒有一個語法完全正確的句子。


    第三段有十處用詞錯誤,十三個拚寫錯誤的單詞。


    靠近分頁處的第四段竟然隻錯了一個單詞!


    雖然這一段總共就那麽一個句子。----由一個詞組成。


    林德拜爾操縱鼠標往下拖動,鼠標底板和辦公桌桌麵摩擦著發出吱吱的聲音。


    第五段依舊錯漏百出。


    第六段,第七段……


    林德拜爾一路看下去。


    不知不覺間,這篇文稿被當成了學生時代練習語法的找茬題。


    因此,不知不覺間,他的惱怒與好奇漸漸消失,心情漸漸平複,心神漸漸深入其中。


    或許是入神,又或許是導致入神的原因。越是往下看,這份文稿與語法找茬練習題的相似程度也越高。


    漸漸的,他開始覺得有些奇怪。


    仿佛是作者(林德拜爾沒有意識到自己去掉了“狗屁”二字)故意設計好的一般。


    文稿最開頭是整行整行的錯誤,改不勝改,讓讀到它的人能迅速進入改錯狀態,林德拜爾的雙手也一直放在鍵盤上敲個不停;


    漸漸地,隔幾個詞出點錯,再隔幾個詞再出點錯,練習題稍微提高了一些難度;鍵盤敲擊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接著,林德拜爾端起咖啡杯子,另一隻手按動鍵盤光標鍵向下翻動。接下來的幾段文稿中隻有那麽一兩處單詞拚寫錯誤,找出這種並不明顯的錯誤開始有些費勁。----這已經接近於正常的投稿水平。


    到了最後幾段,辦公室靜悄悄的,他身體輕輕晃動,來回找了好幾遍,最終不得不承認它們完全正確,比普通作者的投稿還要嚴謹許多。


    作者投稿?這麽一份狗屁投稿我居然從頭到尾都看完了?想到這一點,他前後輕輕搖擺的身體一下子定住。


    這莫非是一份惡作劇?


    對,肯定是這樣的。林德拜爾一邊確認著,一邊看著顯示屏中,最開始位置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更正痕跡越到下方越稀疏,最後在文稿的最下方完全消失。


    這似乎是種精心安排層次的結構,作者故意寫成這樣,故意把開頭寫成令人無法容忍的狗屁,造成一種古怪的吸引力,吸引讀者之後,再逐漸減少錯誤的數量,這樣可以讓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浸入其中。


    他覺得他猜到了這位作者的意圖。


    不然的話,寫下文稿開頭部分文字的完全像是一位外國人;接著的幾段證明這位外國人的英語水平不超過中學;再接下來的段落,又忽然變成了普通星條國國民的口語;更離譜的是,最後幾段文稿卻能通過資深編輯的挑剔眼光。


    “外國一位具有過人語言天賦的中學生,先操著蹩腳的課堂英語寫下一個開頭,然後再結結巴巴地繼續描述幾段,在這個隻有幾百詞的練習過程中,天才先生的英語水平瞬間突飛猛進,圓滿完成了一個哪怕僅僅是語句語法上滿足科幻雜誌要求的故事結尾部分?”


    這怎麽可能?


    我的上帝啊,您拋棄您的羔羊了嗎?為什麽我腦子裏會蹦出這麽瘋狂的念頭?


    每周上一次教堂的林德拜爾使勁甩甩頭。


    上帝眷顧著他,但他將無限接近事實真相的猜測甩出了腦際。


    和他心目中的形象一樣,仁慈的上帝原諒了他,並繼續給他啟示;威嚴的上帝也對他略施舍薄罰,讓他在這一天作出許多許多自己完全無法置信的事情。


    林德拜爾覺得這篇文稿的做法卻還新穎,再去回想時,他才發覺,剛才隻顧著更正錯誤,文稿中的故事情節基本上沒能在腦海中留下深刻印象,但裏麵似乎有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如果改完之後不再看一遍,這未免有些遺憾。望著顯示屏上的紅色標記,他很有些成就感,又覺得有些美中不足。


    鼠標滾輪向上,頁麵翻動,又一次出現了標題:《天際的牢籠》。


    這是第二次瀏覽,而兩次瀏覽,經常意味著該投稿或者該作者具有可供發掘的潛力,或者直接一點說,意味著已經具有出版發表的可行性。


    雖然林德拜爾沒有察覺,而且這也並非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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