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永送走了趙老爺子,這才帶著眾人回到莊子。


    看著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時不時扶一下自己的腰咧嘴的趙廣,馮永就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明明有著超高的顏值,可以直接靠臉吃飯的家夥,非要總是往作死的方向發展。


    “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馮永指了指趙廣的臉問道。


    趙廣目光閃爍,捂了捂臉,“無事,就是大人指點了一下小弟的武藝……”


    嗯,果然是武將世家,指點武藝都能搞成這樣。


    看到趙廣不願意說,馮永也沒打算深究,反正都已經習慣了。


    這時隻聽得下人來報,“主君,花娘子求見。”


    花娘子?花鬘?


    馮永略微有些意外。


    花鬘在味縣被自己坑……嗯,不是,應該叫贏走卷毛赤兔馬以後,有好幾次都死皮賴臉地跑過來想盡辦法把馬贏回去。


    但馮永身邊,武藝有關姬,射箭有趙廣,騎馬有楊千萬,哪裏會怕了她?


    到最後,卷毛赤兔馬沒贏回去,反而是又被氣哭了好幾次,倒貼了不少南中寶物。


    唯一的收獲是認識了阿梅,讓她到了錦城也有人跟她說說話,倒也不用太過於寂寞。


    再後來,花鬘得知馮永莊子上還有一批僚人,所以這些日子往馮莊上跑得倒是挺勤快的。


    馮莊是一個腐化人的地方,每個到了這裏的人,都會沉迷於美食不可自拔。


    花鬘也不例外。


    在某天阿梅挽留了她吃了一頓飯以後,花鬘就成了馮莊的常客。


    據馮永私下裏問阿梅得知,花鬘每天都要躲在阿梅的小院裏吃完飯了才走,臨走時還沒少打包零食。


    阿梅這丫頭人際關係簡單,平日裏幾乎沒什麽朋友,看到花鬘願意跟她交往,馮永也樂見其成,所以對這個直爽的南中妹子倒也歡迎——隻要不來煩他就好。


    估計花鬘也知道馮永的心思,所以就算來了馮莊,都是悄悄地跑去找阿梅,很少在馮永麵前晃悠。


    所以這個時候聽到花鬘想見自己,馮永還是有些意外的。


    花鬘是個女客,所以自然不好帶著眾人與她見麵,馮永讓人先把她安排到一個偏廳。


    待馮永過去後,隻見花鬘正坐在椅子上,雙腿不斷地晃悠著,眼睛不斷地向門口看來,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當她看到馮永的身影,眼睛一亮,連忙站起來,迎了過去,堆起笑容,嘴裏甜甜地叫了一聲:“馮家阿兄。”


    馮永一聽,立馬麵有驚容地停下腳步,掏了掏耳朵,狐疑地看向花鬘,問道,“誰?”


    “妾與阿梅乃是親如姐妹,叫一聲馮郎君一聲馮家阿兄,不正是合情合理的嘛?”


    花鬘看到馮永這動作,臉上的笑容先是一僵,又馬上再次堆起更甜的笑容,“馮家阿兄,你說是也不是?”


    想起這丫頭在南中時一直喊著要打死自己,馮永上下打量了一下花鬘,他可不相信阿梅有這麽大的本事。


    眼睛下意識地瞟到對方的腿上,沒有看到那白生生的小腿,差評!


    於是馮永徑自坐到主位上,慢條斯理地說道,“花娘子啊……”


    “馮家阿兄有什麽吩咐?”


    “你知不知道,我們漢話裏有一句,叫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花鬘笑容立刻凝固住。


    “更何況,”馮永指了指對方,說道,“你笑的時候,眼神能不能真誠一點?你應該這樣……”


    說著,馮永給花鬘示範了一個諂媚而真誠的笑容。


    在“巧言令色馮郎君”麵前巧言令色,你怕是找錯了對象?


    花鬘碰了一個釘子,銀牙暗咬,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氣呼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水。


    看,這才是她對自己的真正態度。


    花鬘灌了一碗水後,再想起此次自己過來的目的,隻得又放低了姿態,軟語喊了一聲,“馮家阿兄……”


    噫!


    肉麻,十分地肉麻!


    馮永連忙擺手道,“停停停!有事說事,沒事的話,你想吃什麽,自己去庖房裏吩咐廚子。”


    “當真!”


    花鬘頓時放光。


    “你過來,就為這事?”


    馮永斜眼看去。


    “哦,哦,自然不是。”花鬘這才想起正事,臉上又堆起甜美的笑容,“馮家阿兄,聽說你準備在越雋那邊開馬場?”


    “此事全錦城的人都知道,又何須多問?”


    “馮家阿兄,不是妾說,你們漢人耕種的手藝,那自然是舉世無雙,無人能比。但若說起這養滇駒,隻怕是比不過我們。”


    花鬘湊了過來,溫聲軟語道,“那滇駒,本就是南中所產,我們僚人對此最是熟悉不過。故妾也想在此事在出一份力,不知可否?”


    馮永一聽,心裏吃驚不小,立刻放正了身體向花鬘看去,心道這小妞當真不簡單啊,膽子夠肥!


    “越雋那裏,有一個大草場,正是開馬場的好去處。這馬場,你是想參與我準備開的這個,還是自己另開一處?”


    因為漢中日益繁華,與錦城的聯係也跟著越發緊密起來,兩地之間的物資流通,每日就不是一個小數目。


    也正是因為如此,東風快遞漸漸地進入了人們的眼中。


    還有就是南中。


    早在秦漢時期,蜀地就因五尺道的開通,讓南中的滇奴、犀革、金銀等物源源不斷地流入而日漸富奢。


    別人不知道這事,難道蜀中本地世家還不知道這個事?


    他們當中就不知有多少家是因此而發富的。


    如今丞相平定完南中,南中與蜀地的聯係重新恢複,這南中土產,想必也會重新恢複流通。


    再加上朱提郡還要開采銅礦,南中的墾殖莊園……


    林林總總,哪一樣不需要滇馬?


    隻要略有些頭腦的,都會意識到未來的幾年,滇馬這種山地最佳運輸工具將會呈爆發式增長。


    以前沒人知道如何開馬場養馬,都能從南中運出東西來發家致富,這要是真開了馬場,得了滇馬做畜力,這尼瑪得翻多少倍?!


    所以開馬場,不但是迫在眉睫之事,而且也是穩賺不賠之事。


    問題就在於,開馬場的最關鍵技術,隻掌握在馮永手裏。


    沒有青貯技術,沒有苜蓿,你開個卵的牧場?


    難道學那些胡人,天天追著牛馬屁股後麵跑?風餐露宿?


    而且就算是這樣,那又能養多少牛馬?


    牧場才是王道啊!


    這也是錦城的權貴們為什麽要死保馮永,絲毫不給糜家劉家麵子,逼得兩家嫡子遠走南中以向馮永道歉,甚至還在馮永親事上逼迫皇宮裏的兩位讓步的原因之一。


    如今越雋這個馬場,明麵上全部是權貴子弟隨的份子,但實際上哪一個背後沒有家族的支持,說白了,這就是權貴圈子內的遊戲。


    孟獲作為一個降將,要是安分呆在錦城還好,若是不自量力地想要染指權貴的蛋糕,那就不是伸手剁手,伸腳剁腳的事。


    而是直接人道毀滅的事。


    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個什麽族人舉報他思念南中之地,念什麽反句之類的,或者南中有個什麽夷帥舉著孟大王的旗號搞風搞雨的事情發生,那都是基本操作。


    而花鬘和祝融夫人,說不定會因為蠻女不懂禮儀,被安上個過於放蕩,不知廉恥之類的罪名,最後落個暴斃身亡。


    在巨大的利益麵前,馮永相信權貴絕對能幹出這種事,而且一點也不會手軟。


    諸葛老妖肯定不會為了區區孟獲一家而去公正嚴明什麽的,反而會趁機讓李恢再把南中再犁一遍倒是真的。


    在越雋馬場這個事情上,馮永確實有心想讓孟家人參與其中,因為他想借用孟家在南中的名聲。


    但不是孟獲,而是如今的越雋太守孟琰,畢竟孟琰在政治立場上,至少要有保證得多。


    孟獲雖說是禦史中丞,但誰都知道,那就是一個名號,用來安撫人心,做個樣子給吃瓜群眾看的。


    不然為什麽孟琰能呆在南中,還撈了太守來玩玩,而孟獲卻隻能遷到錦城居住?


    除了錦城的權貴,還有蜀中世家,也有人急紅了眼,想盡辦法要與馮永搭上線。


    前些日子的杜瓊和秦宓,雖說是偶然,但也是必然。


    就算沒有他們兩個,也會有什麽李瓊何宓冒出來,想盡辦法與馮土鱉沒羞沒臊地勾勾搭搭。


    逼得急了,說不得還會甩出幾個定過親,然後未婚夫暴斃身亡的世家女……


    畢竟馮郎君好這一口嘛!


    所以無論是權貴還是世家,哪是如今孟獲這種身份敏感的降將所能比的?


    孟琰過來還差不多,畢竟如今南中孟家是孟琰說了算。


    “小妹如何敢參與其中?不過是想在大草場那裏自己開個小馬場,賺點苦力錢。”


    花鬘連連擺手道。


    “什麽意思?”


    馮永問道。


    “就是想借馮家阿兄的法子,在越雋開個小馬場,養出來的馬,賣出去賺點苦力錢就行了。”


    “馮家阿兄,小妹曾聞,你說過女子能頂半邊天的話,乃是真正平等看待男女的奇男子。”


    花鬘先是拍了馮永一記馬屁,然後這才繼續解釋道,“故小妹開這小馬場,其實裏頭也有阿梅的份額,算是我們姐妹給女子做個表率。”


    “還有,小妹一家自離開南中到錦城居住,南中部族多無人照顧,總不是個辦法,小妹就想著,把祝融部放到越雋馬場養馬,也算是給族人找了一條路子。”


    “馮家阿兄,祝融部以女子當家作主,小妹覺得拿來做這個表率名頭最是合適不過。不知你覺得如何?”


    “咦?你竟有這等想法?”


    聽到這話,馮永當真是驚訝極了,覺得這妞今天給他的意外當真是多。


    他認真地打量了一下花鬘,好一會這才說道,“若是你當真這麽做,我自盡力幫忙!”


    諸葛老妖遷近兩戶夷人到蜀地,本就是為了削弱南中夷人的實力。


    公事上說,如今花鬘願意主動把祝融部遷到越雋,置於朝廷的直接管理之事,這就是懂教化,識禮數之舉,乃是大大的忠臣。


    這一舉動無意中也拍對了諸葛老妖的馬屁,若是有機緣,孟獲說不定還當真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私心上來說,阿梅是自己的妾室,她的心肝肺都是自己的,在花鬘的馬場有份額,那和自己有份額就沒任何區別。


    更重要的是,花鬘所說的做女子表率,當真是極大地打動了馮永。


    南鄉被說成群魔亂舞之地,其中的一個理由就是女子當家作主——牝雞司晨,惟家之索,這不是禍亂之道是什麽?


    想到這裏,馮土鱉就不禁起了一個惡念頭:媽的老子在越雋自己開馬場養出來的馬自己用,再扶持起花鬘的馬場,專門賣給世家的人,老子看你們買不買!


    甚至還可以讓花鬘與世家的人合作開馬場,老子看你們是不是真的視錢財如糞土!


    惡心人的事,你們以為就你們會做?


    到時候看誰再敢說一聲牝雞司晨?


    花鬘自然不知道馮土鱉心裏想的齷齪心理,她一聽到馮永竟然答應了此事,當即就是跳了起來,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馮……馮家阿兄,你說的可是真的?”


    馮郎君聞言,臉上堆起真誠的笑容,對著花鬘說道,“你與阿梅親如姐妹,我又豈會騙你?”


    說著,臉上的笑容愈盛,開始發動馮郎君特技:巧言令色。


    “花娘子啊,這個馬場,若是你自己單獨做,實在是太小了,你這樣,我可以為你找些人脈,問問他們願不願意出錢糧,到時候馬場越大了,賺得就越多。”


    “我可聽說了,你的部族,在南中可算是大族呢!若是開個小馬場,怎麽能養得起你的族人?到時候有人給你資助錢糧,我再幫你提供草料,還怕馬場開不大?”


    花鬘一聽,登時瞪大了眼,吃吃地說道,“馮家阿兄……緣何突然對我這般好?”


    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麽,臉上露出有些驚恐之色:這鬼王……莫不是看上我了?


    “喛,你這小娘子,瞧你這話說的,我何時對你差了?這府上的零嘴,你每次來,拿走的還少了?這些日子我還特意讓人做了你愛吃的零嘴呢。”


    其實是阿梅為了自己的姐妹向自己請求的,但馮土鱉毫不臉紅地把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隻聽得巧言令色馮郎君臉上現出責怪之色,“我不日將到越雋上任,與孟太守乃是同僚,你又是孟太守侄女,這馬場之事,我行些方便,不正是情理之中的事?”


    花鬘聽了,眼睛骨碌一轉,心裏暗暗想道,原來他還不知道大人與叔父早就鬧翻之事,看來我倒是可以從中占些便宜。


    一念至此,花鬘臉上頓時堆起純真的笑容,“原來如此,馮家阿兄,你真好!”


    “應當的應當的!”


    馮君侯欣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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