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孫徵和李簡那裏得到好消息,馮永心裏大是高興。


    在宴請兩人時,就禁不住地多喝了幾杯。


    待華燈初上,回到後院時,微微有些熏醉的馮永被冷風一吹,這才有些清醒過來。


    站在關姬的房間門口,看到裏頭還亮著燈火,躊躇了一下,這才開口問了一聲,“細君可曾睡了?”


    裏頭傳來關姬的聲音:“阿郎已經處理完政事了?”


    馮永撓撓頭:“什麽政事?不就是招待了一下客人麽?”


    然後就聽到裏頭響起了笑聲,而且還不止一個。


    “阿郎進來吧,莫站在外頭,怪冷的。”


    馮永這才推門進去,站在外間,隔了一道屏風:“若是以後我太晚沒過來,細君早些休息才是,懷了胎兒,就要注意身子。”


    雖然現在不讓自己和關姬同房睡,但馮永還是每天晚上在臨睡前過來和她說說話,都已經養成習慣了。


    “妾知道了。阿郎怎麽不進來?”


    關姬的聲音在裏間響起。


    “不了,我喝了酒,進去了會有酒味,細君聞到會不舒服,到時候又要連累細君吐了。”


    馮永從屏風後麵探出頭去,隻見關姬正坐在工程隊趕工盤出來的炕上,兩邊分別坐著阿梅和李慕。


    好一副地主婆模樣!


    就是地主婆和丫環的容貌皆是過人,反而讓人有些覺得不真實。


    隨著關姬懷孕的日期越久,她的妊娠反應也越發地明顯起來。


    聞到刺激性的氣味,容易引發嘔吐。


    馮永考慮到這種情況,為了避免關姬晚上睡不安穩,隻能站在外間,遠遠地和她說話。


    “阿郎有心了。”關姬的聲音很是溫柔,“天太冷,阿郎既然不好進來,那就快些回去休息。”


    “阿郎既要忙於國事,就不要因為妾而分心,妾沒那麽嬌弱,不用夜夜過來。”


    馮永甩了甩似乎有些遲鈍腦袋,“嘖”了一聲,“這叫什麽話?細君現在這個時候,正是最需要我陪著的時候。”


    “平日裏忙起來不能陪細君,已經是讓我心有內疚。臨睡前能陪細君說說話,我才會安心。”


    關姬聽了,臉上神情越發地溫柔起來。


    兩人又說了一些話,馮永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聽到馮永的腳步聲遠去,關姬這才看向李慕:“還不快點跟上去?”


    李慕臉上微微一紅,站起來對著關姬行了一禮,這才逃也似地跟出去。


    “你也去吧。”關姬對著另一邊的阿梅說道。


    阿梅一聽,“啊”了一聲。


    即便是在燈燭下,也可以看得到她的臉以可見的速度紅了。


    “可是女君,婢子要……要照顧女君。”


    阿梅有些結巴地說道。


    “你能比得過南鄉醫學院裏的女醫工?”關姬微微一笑,摸了摸阿梅的頭,“去吧,就跟阿郎說,這是我的意思。”


    阿梅知進退,關姬是知道的。


    要不然,誰先懷上阿郎的孩子,還不一定。


    所以關姬在遂願之後,也不介意表現得大方一些。


    “再說了,阿郎今晚看起來很是高興,慕娘乃是新人,未必能照顧好,你跟過去,我也放心一些。”


    阿梅這才起身,對著關姬行了一禮,正待轉身。


    隻聽得關姬忽然又說道:“慕娘新入我們馮家,有些規矩可能還不太熟悉。而你在這方麵一直做得很好,有時間你也教教她,明白麽?”


    阿梅一愣,看到關姬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連忙點頭:“婢子明白了。”


    馮永回到自己睡的房間,一屁股坐到墊著軟墊的太師椅上,感覺有些昏昏欲睡。


    喝了一些酒,又被冷風一吹,再加到溫暖的房間,睡意一下子就上來了。


    感覺到有人在按揉自己的腦門,同時李慕的聲音傳來:“男君可是不舒服?”


    “沒有,就是有些口渴。”


    然後一杯溫水遞到了嘴邊。


    馮永眼睛也沒睜開,直接就張嘴喝了下去。


    然後腳上的鞋襪被人脫了下來,泡到熱水裏。


    太陽穴有人在不輕不重地按摩著,腳上又泡著熱水,讓馮永舒服地呻吟一聲。


    夢寐以求的生活啊!


    腐敗,真腐敗!


    “今天謝謝阿郎了。”


    身後的李慕輕聲說了一句。


    阿郎今天安排自己與隴西李家的李簡見麵,意味著蜀中李家六房與隴西李家正式搭上了關係。


    隻要族中在平襄站穩腳根,成為平襄李家那就是簡單的事情。


    然後再好好經營一番,讓李家成為漢陽郡郡望,那就是自然而然。


    按南鄉的經驗,甚至用不著兩代三代,甚至五六代,隻要一代人的努力就夠了。


    “謝什麽?你是我馮家人,李家和馮家就算是親族了。你們把家族遷到平襄,對我也有好處。”


    馮永靠在椅背上,閉眼享受李慕的按摩,開口說道,“對了,眼看著再過幾天就到新年了。過了新年,那就是開春。”


    “開春雪化得快,到時候你準備一下,趕回南鄉。唉,你是不知道,這幾天四娘從南鄉那邊連送了幾封信,都是催著讓我放你回去的。”


    “光看她寫的信,我還以為南鄉天要塌下來了呢!看來南鄉那邊,還是離不開你。”


    李慕輕笑一聲:“妾知道了。說起來,妾走得確實有些急了,沒把事情安排好,就全都托給了張小娘子,是妾考慮不周。”


    想起四娘在信中氣急敗壞的語氣,馮永甚至可以想像她叉著腰指著自己鼻子罵人的模樣,臉上不禁現出笑意。


    “回去後,有時間好好教教她。還有,回到南鄉後,讓李同和許家二娘子也到平襄來。今年開春後,隴右要抓緊時間耕種。”


    “許家二娘有經驗,讓她帶著人過來指導一下。”


    推廣糧食與竽頭的種植比例,就是許家二娘的功勞。


    竽頭產量高,是非常重要的備荒糧食。


    隻要每年在地裏種上小比例的竽頭,就可以不用擔心一年的災荒。


    更重要的是,莖葉又可以作為豬食,極大地減輕了養豬的負擔。


    唯一所需要擔心的,就是竽頭對水肥的要求比較高。


    但自從有了牧場,這肥料之事,已經不用太擔心。


    所以光是提出種竽頭備荒,增加口糧的多樣性,減少養豬成本這個功勞,就足以讓馮永銘記在心。


    更何況這幾年來,她帶著人,總結出不少的耕種經驗。


    讓她繼續呆在南鄉那裏,委屈人才了。


    現在的隴右,可不比後世的黃土高原,乃是山青水秀,土地肥沃之地。


    讓許家二娘子帶人過來推廣耕種,正是人盡其材。


    “讓許家二娘子過來妾可以理解,可是男君不是說過,要讓阿弟在南鄉好好畜蜂麽?”


    李慕提醒了一聲。


    “隴右這邊,以後要開牧場,不耽誤養蜂。更重要的是,今年開春後,我要在隴右大量養雞鴨,需要他過來主持這個事情。”


    “再說了,你們李家以後不是要到平襄發展嗎?李同是你弟弟,若是他這一回表現得好,想來以後他在李家,自會有一份地位。”


    聽到馮永這個話,李慕的身體一下子燥熱起來:“妾實不知當如何謝過男君……”


    即便是馮永沒有轉身去看她,也能感受到她話語裏的那份火熱情緒。


    馮永古怪一笑,“先別忙著謝。李同之事,還要四娘同意,到時候就看你如何說服四娘。”


    李慕俯下身來,在馮永耳邊輕輕地說道:“妾明白了。此事就交予妾就是。”


    聲音充滿了甜膩,風情與平日裏大是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得太多,馮永又覺得有些口渴起來。


    “嗯,最後一事。”馮永強自鎮定地說道,“你回南鄉後,多關心一下學堂那邊。魏容但有所求,盡量滿足。”


    “後麵這幾年,學堂的學生肯定是不夠用的,學堂能教多少學生,盡量多教一些。”


    “阿梅,明日記得提醒我,把越巂的幺妹調到南鄉,讓她管南鄉的養殖之事。”


    正在炕上準備睡前準備工作的阿梅低低地應了一聲。


    “聽說幺妹乃是男君親自教的祝雞翁之術,為何不讓她也到隴右來?”


    李慕好奇地問道。


    馮永輕輕一笑:“我本意是讓她來隴右的,可是魏容被派到南鄉去主持學堂了,為了能讓他安心教學生,所以隻能讓幺妹也去南鄉了。”


    李慕啊了一聲,聽明白了馮永的話,有些遲疑地問道:“男君,那魏家郎君,好歹也是魏將軍之子,幺妹……”


    “屁的魏將軍之子!”馮永罵了一聲,“魏容是我的弟子,又是從莊子上出去的,幺妹哪裏配不上他?”


    說著又歎了一口氣,“倒不是我喜歡給別人做媒。隻是今年的時候,兩人同在越巂時,細君有好幾次都看到他們似乎有些古怪。”


    “魏容這孩子,也算是我的開山大弟子了。幺妹當初進府的時候,大概也就這麽高吧?”


    馮永閉著眼,隨意比劃了一下,“這一眨眼,快五年過去了。既然兩人互有情意,那我也不好阻攔。”


    “畢竟他們這幾年來,都算是幫了我不少忙。換作別的人家,自然不願意魏容娶幺妹,但在我這裏,我沒理由阻攔。”


    “那魏將軍那邊怎麽辦?”


    李慕輕聲問道。


    “所以我才讓幺妹去南鄉主持事務。到時候先給她上個良籍,然後這兩年你把她帶在身邊,教她些東西。”


    “反正按我的規矩,兩人最好是再等兩年。這兩年,隻怕你也少不得要在隴右和南鄉之間來回跑。”


    “到時候你若是能把幺妹帶出來,就讓她接手南鄉,你到這邊來跟著我。”


    李慕有些遲疑道:“可是南鄉……”


    “放心,等平定了涼州和關中之後,我會逐漸把南鄉的一些東西遷到別處。比如說學堂,交易所,儲備局之類的。”


    “至於南鄉,則是準備把重心轉向山裏的礦場。以後我們的根基會越來越多,不能老是守著一個南鄉不是?”


    “就像越巂那邊,不也是王郎君在看著嘛!”


    聽到馮永的解釋,李慕這才明白過來。


    “男君所謀,實是深遠無比。”


    馮永聽了這話,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當下就是嘿嘿一笑:“那可不?我還有更深遠的呢!”


    正在準備幫他抹幹腳上水漬的阿梅聽到這話,手上一哆嗦,毛巾掉到了盆裏。


    相比於漢中,隴右在開春後,仍是寒意不減。


    更別說是隴西的最西邊靠近涼州之地。


    禿發部從西海之地南下,越過了大河上遊,又翻過不少的山川,最後順著漓水向東走,這才進入了隴西的最邊境白石縣。


    “少君長,這裏果然是放牧的好地方!”


    看著眼前這一片望不到邊的草場,禿發部鮮卑的長老高興地對著禿發闐立說道。


    雖然雪還沒有完全融化,但已經可以想像得出,到了夏天,這裏的草會長得多麽茂盛。


    最重要的是,這裏比西海暖和。


    有水有草場,還有山擋住刺骨的寒風,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


    很快,在前麵探路的族人飛馬跑回來。


    “稟少君長,前方有一個部族,擋去了去路。”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嚴肅起來。


    唯有禿發闐立臉上露出笑容:“走,跟我去會一會他們。”


    “少君長,部族的大部隊還在後頭,要不我們先等一等吧?你這樣前去,太危險了。”


    有人勸說道。


    禿發闐立搖頭:“不用怕。我們這些人,是假扮商隊而來,他們是不會為難商隊的。來人,把鹽巴準備好。”


    擋在前麵的部族是小月胡部族,聽到有商隊從西邊過來,倒是沒有懷疑。


    因為這幾年來,毛料已經流傳開來,越來越多的部族派出人手,來到隴右,尋找毛料。


    雖然這支商隊來的時間有些早,但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畢竟西邊的高山上,聽說是非常寒冷的。


    他們一個來回,至少要走大半年。


    禿發闐立拿著鹽巴換了吃食,部族首領高興之下,還免費告訴了他一個消息,如今狄道那邊正在打仗,這裏的不少部族都派出了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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