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的極為考究的花廳之內,此刻卻噤若寒蟬,落針可聞。


    唯有低沉輕微的兩道呼吸聲此起彼伏。


    “也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坐在上首的盛紘忽然開口,想起往昔重重,緊接著便歎了一聲,說道:“這些年來,我確實忽視了明兒,幸好有母親在!”


    又抬眼看著徐章問道:“此事你可曾和母親提過?”


    徐章點了點頭:“確已經稟明姑祖母!不過姑祖母並未直接答應,而是說是要問過表舅和六妹妹的才行!”


    盛紘心中一動,想起了那日在壽安堂和老太太提及將墨蘭許給徐章時老太太的反應,頓時便苦笑著搖了搖頭。


    老太太這是早就知道了徐章的心思,卻不點破,故意讓他走上這麽一遭。


    可轉念一想,老太太為何要這般做。


    還不是因為這些年來自己雖然對明蘭偶有關懷,但和其他的幾個兒女比起來,分潤到明蘭身上的父愛實在是少得可憐。


    盛紘看著徐章,又想起老太太那句,徐章不願娶墨蘭,難道還要她強逼不成,牛不喝水強摁頭,別到時結親不成,反倒是傷了徐章的心,叫兩家生出嫌隙來。


    盛紘是想把徐章收作女婿,又不是想和徐章結仇。


    若當真攜恩硬要徐章娶墨蘭,那才是真正蠢到家了,盛紘如此精明的人,怎會做出此等蠢事。


    徐章年紀輕輕成了傳臚,日後的前途,說不定還能反超盛紘呢!


    朝堂局勢,風雲變化,起伏跌宕,誰又能說的清呢。


    若是將來有朝一日,盛紘糟了難,說不定還要靠徐章搭救。


    若是如今有了彼此之間生了嫌隙,日後還奢求徐章援手?不踩一腳就不錯了。


    見盛紘麵色變換,徐章趁機站了起來,走到堂中,轉身正對著盛紘,拱手躬身施禮,朗聲說道:“外甥是真心想要求娶六妹妹,唯願盛徐兩家永結秦晉之好,還望表舅成全!全了外甥這片殷切之心。”


    盛紘看著俯首施禮,態度陳懇,情真意切的徐章,臉上立即便露出笑容,終於答應了。


    親自起身上前把徐章扶了起來,很是貼心的慰問關心幾句。


    徐章的臉上也露出笑容,一一謝了。


    臨了,徐章又補上一句:“不知是何緣故,四妹妹似乎對外甥有些誤會,若是表舅得閑,不妨替外甥問上一問,外甥究竟是哪裏得罪了四妹妹,叫她如此厭煩,平日裏連個好臉色也沒有,外甥也好親自向四妹妹負荊請罪。”


    盛紘一愣,沒反應過來,徐章拱手施禮道:“若是無其他事情,外甥就先告辭了,表舅留步。”


    話音剛落,徐章便轉身往外走去。


    盛紘這才反應過來,神色微沉,眸光閃爍,陷入思索之中。


    原本這話徐章是不該說得,可今日盛紘亂點鴛鴦譜,竟然想把徐章和墨蘭湊成一對,事先也不弄清楚,以前墨蘭那丫頭對徐章可從來都沒有過好臉色。


    也就是近段時間,徐章過了會試之後,見麵之後這才略微熱絡了幾分,打起了招呼。


    便是走在路上碰到了,那也是把眼睛朝天看,鼻腔噴氣,冷哼一聲,直接大步走開的,眼睛好像長在了頭頂上一樣。


    其實還有一件事徐章沒說,墨蘭似乎對那位齊小公爺很是上心,縱使喜歡往他身邊湊。


    反倒是長楓,這些年來因著長柏和顧二的緣故,和徐章的關係緩和了許多,小孩子嘛,身邊又有沒有同齡的玩伴,便隻能往哥哥們身邊湊,當個小小的跟屁蟲,大家一塊讀書,一塊玩耍,關係自然不會惡劣到哪裏去。


    盛紘懷揣著滿腔的疑問,又往林棲閣去了。


    ······


    徐章回到家中,也沒停著,立馬叫王破敵和翠荷外出四處采購各式禮物,又親自帶著孫平寇拿著銀錢去了牙行,花了三千兩銀子,在城外挑了個小莊子,有近兩百畝的田地和一座小山,當做聘禮。


    又跑去找了個官媒,送上自己的帖子。


    嘉佑十年,四月二十七日。


    徐章帶著媒婆和十八擔禮物,敲開了盛家大門,自正門而入,徑直來到前廳,正式向盛紘和王大娘子求娶明蘭。


    得到盛老太太首肯的盛紘和王大娘子欣然答應。


    當然了,這隻是兩家的口頭約定,真正的納采之禮,要提活雁,攜聘禮,在媒人的陪同之下,登盛家門,正式下聘。


    然後便是問名、納吉、納征、請期,所有的步驟都走完之後,最後才是親迎,也就是正式成親。


    四月二十九,徐章帶著王破敵和孫平寇二人,輕裝簡行,打馬出了東京城,一路尋覓,足足花了七日的功夫,才在距離東京三四百裏開外的某處捕捉到一對正打算北上遼東的大雁。


    為免生波折,五月初一,盛家大擺宴席,宴請一眾親朋好友,慶賀盛家六姑娘盛諱明蘭,與新科進士徐章徐瑾言定親之禮。


    徐章請了莊學究的夫人做冰人,帶著媒婆提著聘雁,入了盛家大門,雙方交換庚帖,定下結親之誼,約定永為秦晉之好。


    徐章和明蘭的親事就這麽急匆匆的定了下來,兩家約定,待四年後明蘭及笄,二人再正式成親。


    連日子都已經挑好了,就在四年後的六月十六日。


    明蘭的生辰在二月,待四年之後及笄禮結束,便可著手準備親事了。


    其實按道理來說,上頭的哥哥姐姐們都還沒有說親,怎麽也輪不到明蘭,可若隻是定親那也無妨,而且徐章和盛家本就是姻親關係,兩家提前為兒女們定下婚約,也在情理之中。


    五月初六,徐章和許貞結伴王禮部左侍郎孫大人的府上送去了拜帖。


    孫大人作為今科主考,依著慣例來說,便是今科一眾進士們的座師,拜謝座師之禮分屬應當,徐章其餘的同科們也早已陸陸續續的往孫大人的府上遞過帖子了。


    可惜能夠得到孫大人接見的卻寥寥無幾,大多數的帖子都被退了回去。


    退雖退了,但該送的還是要送,見與不見是孫大人的事情。


    徐章和許貞二人雖早已從留京等待授官的同科們口中知道了此事,卻也同樣屁顛屁顛的將拜帖送去了孫大人府上。


    次日上午,徐章和許貞提著各自挑選的禮物,結伴來到孫府門外。


    徐章親自上前,敲響了孫家的大門。


    “老伯!”開門的是個老漢,胡子銀白,臉上堆滿皺紋,徐章拱手便喊。


    “是你?”不曾想這老漢竟然記得一麵之緣的徐章。


    “敢問公子名諱?”老漢微微躬身拱手問道。


    徐章照實報上自己和許貞的名諱。


    旋即角門被從裏拉開,老漢側身引手道:“公子裏邊請!”


    徐章頗為意外,許貞也有些奇怪,怎麽和同科們口中的劇情不太一樣。


    二人被帶至門房處,另有個年輕的小廝引著他們一路穿行,至一處花廳,又有女使奉上茶湯,讓他們稍後片刻。


    二人茶都才喝半盞,便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自花廳門口走了進來。


    兩人趕忙放下手中茶碗,匆忙起身見禮。


    “學生徐章(許貞),拜見大人!”


    “無需多禮,都坐吧!”


    那日在集英殿中,雙方已經照過麵了,不過沒有私下接觸過而已。


    徐章和許貞對於孫大人這位座師自然不免多關注一下,至少把長相給記住了,見到了不至於認不出來。


    而這位孫侍郎則是因為徐章的文章寫得極好,而且就連官家也誇讚不已,這才對徐章多留意了幾分。


    至於許貞那就更不用說了,一甲探花,進士及第,一眾新科進士之中的佼佼者,若非是因為長得太過英俊,隻怕現如今已經被點做狀元了。


    一甲三人之中,狀元王奉之已經快三十了,氣質雖然極佳,可稱一句老臘肉,可相貌卻尋常的緊。


    榜眼言瞻年齡倒是隻比許貞略大一些,可卻是個圓臉胖子,肚皮不小,分量不輕。


    嘉佑帝欽點許貞做探花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孫大人看上去四十不到的年紀,下頜蓄著一簇鼠須,身形瘦高,一雙眼睛甚是明亮:“你們可有表字?”


    “學生表字謹言!”


    “學生表字瀚林!”


    徐章和許貞依次答道。


    “翰林?翰林院的翰林?”孫大人問。


    許貞道:“回大人,是浩瀚之瀚,林木之林!乃是先師所賜,取自學海無涯,浩瀚如煙,繁盛如林之意,希望學生能夠時刻保持敬畏之心,虛心向學。”


    “看來尊師對瀚林寄予厚望啊!”孫大人說道,“瀚林能有如今的成就,也不枉尊師一番殷殷教導。”


    許貞很是謙虛:“學生蹉跎二十餘載,而今僥幸得以中式,總算沒有辜負先師教誨。”


    許貞口中的先師乃是為他啟蒙,收他為徒,並且資助他讀書的蒙師,是一位隱居在高郵的大儒,可惜卻病逝好些年了,去世之間病重隻是便寫信去了白鹿洞書院,舉薦許貞去那裏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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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貞也很爭氣,沒叫他失望。


    許貞的妻子黃氏,便是許貞這位先師的幼女。


    孫侍郎目光挪到徐章身上,問道:“謹言?謹言慎行?這個表字和謹言的文章出入頗大呀!”孫侍郎的臉上帶著幾分笑容。


    徐章微笑解釋道:“不瞞大人,昔日夫子為學生取字時便說學生文章鋒芒太露,希望學生以後能夠謹言慎行,藏刃於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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