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河水遼闊,水麵之上波濤不驚。


    甲板之上,外邊套著一件交領長衫,頭發盤成發髻,以一根墨色的簪子別過的徐章立於船頭,旁邊是隨他一道同船入境夏王世子趙宗祥。


    小世子也是一身長衫,遮住了腳踝,拖到了鞋麵上。


    “好詩!”


    小世子聽得眼睛燁燁生輝,不住發亮,情不自禁的拍手叫道:“先生大才!”


    徐章噗嗤一笑:“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是好詩?”


    小世子很狗腿的道:“先生這詩聽著便極好!”


    徐章深以為然的道:“確實是好詩!可惜卻非我所作······”


    蘇東坡的這篇《念奴嬌·赤壁懷古》乃是流傳千古的名篇,其磅礴大氣,少有能及者。


    徐章說的乃是實實在在的心裏話。


    可這位小世子卻自眼中油然生出極強的欽佩之意,頓時便覺得麵前的徐章不僅僅學究天人,更加謙遜莞爾,作出如此名篇佳作,卻仍不以之為傲。


    如此品性德行,方是真正的君子。


    不過轉瞬之間,小世子的腦中就不知道腦補了多少信息,徐章故意如此,是為了教自己為人當謙遜虛心,虛懷若穀······


    “學生謹記先生教誨!”


    徐章看著對著自己躬身拱手,一臉受用的小世子,並沒有解釋什麽。


    這小子和他那個嫡母夏王妃一樣,總喜歡無端腦補,幾天相處下來,徐章已經逐漸習慣了。


    瞧著小世子對自己越發的恭順,眼中流露出那種愈來愈強烈的崇拜之意,徐章滿意的捋了捋垂落的長衫衣襟。


    “江山如畫,豪傑滿地,可身居高位者,更加應該看到的,是底層百姓們的生活,明白他們的期望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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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太宗李世民有句話說得好,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此言大善,世子當謹記才是!”


    “學生遵命!”小世子恭恭敬敬的道。


    徐章又順勢考校了一番昨日布置的流堂作業,小世子倒是對答如流,瞧著昨夜回去之後,沒少下功夫。


    小世子的年紀不大,基因卻不錯,頗為聰慧,更關鍵的是肯用心學,這一點就很不錯了。


    不過小孩子嘛,有些時候性子難免有些頑劣,但自從上了船跟著徐章一道往東京去的這幾日裏頭,小世子的表現卻極好,聽話乖巧,溫文有禮,對徐章基本上也算是言聽計從。


    也沒瞧著怎麽頑劣不堪。


    師徒二人在船頭之上站了許久,日頭正高,小世子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強烈的陽光晃得人眼暈。


    見小世子一臉疲憊的模樣,徐章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行了,今日就到這裏吧,回去歇著吧!”


    小世子卻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問道:“先生,還有多久才能到東京呀?”小世子學著徐章的模樣,雙手負於背後,立在船頭,眺望著前方。


    徐章道:“咱們現在已經進入東京的地界兒了,約莫再有兩炷香的功夫,應該就能到了。”


    “怎麽?這就等不及了?”徐章斜眼看了看小世子。


    小世子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有點!”


    隨即又道:“我還沒來過東京城呢!”


    剛剛說完,神情便有些黯淡,低著頭怯生生的說:“他們都說,是我克死了父王,官家也因此厭惡了我,連帶著皇後也不召見母妃了!”


    徐章一愣,他倒是沒有想這麽多。


    隻見小世子抬眼看著徐章,有些忐忑不安的問:“先生,您說官家會不會不喜歡我,不想見到我!”


    看著這小子眼中閃爍著的晶瑩微光,徐章心中莫名一軟。


    “官家最是仁善和藹,怎會不喜歡世子。”徐章側身抬手,搭在小世子的肩膀上:“官家隻是與夏王感情甚篤,世子又生的與夏王極為相似,官家害怕睹物思人,回憶起往昔與夏王在南京時的點點滴滴,難免傷懷,這才沒有召你去東京相見!”


    “真的忙?”小世子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徐章點了點頭,露出個如春風陽光般的笑容:“自然是真的,做先生的,哪有糊弄自家學生的!”


    小世子點了點頭,露出笑容,可笑容都還沒有完全展開,卻又僵住了:“可他們······”


    “不過是些上不得台麵東西,何必在意他們!”


    “至於那些閑言碎語!”徐章搖搖頭,頗有幾分不屑的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這些喜歡亂嚼舌頭的人,他們見不得人好,更加見不得別人比他們過得好!”


    小世子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又有些驚喜:“母妃也是這麽說的!”


    徐章繼續說道:“你一出生就被封為夏王世子,身份尊貴,擁有者旁人一輩子也趕上不上的富貴,那些個眼紅你身份的,又改變不了自身現狀,平日裏見了你,自然免不了冷言冷語,以言語譏諷。”


    “其實說到底,隻是為了滿足他們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平衡,用來換取些許慰藉罷了!若是世子為這些人的話而憂心傷懷,那才是真正遂了他們的意。”


    小世子看著徐章,豎起耳朵認認真真的聽著徐章的話,一邊聽一邊點頭,臉上露出深以為然的神情來。


    “先生,可他們話說的很難聽很難聽!”小世子有些委屈的道。


    徐章卻忽然笑道:“難聽豈非是好事?能夠叫你看清楚哪些人是秉著惡意,哪些人是處於好意!”


    “若是一個個都對你阿諛奉承,迎合你的喜好,專挑好聽的說,那時候你耳朵是清靜了,是又能聽到多少真話呢?”


    看著小世子有些發愣的模樣,徐章搭在他肩頭的手抬起輕輕拍了拍。


    “所以說有時候想的太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兒,人這一生,該糊塗的時候還是糊塗一些好!”


    “行了,外頭日頭大,趕緊先回去歇著吧!”


    “學生告退!”小世子雖有些不明白,但還是點了點頭,拱手退下。


    日頭漸高,溫度也越來越高,不說小世子,就連徐章也懶得在船頭多呆了,直接回了船艙,享受古代簡易版的製冷機了。


    明蘭更直接,索性連船艙也懶得出了,太陽這才剛出來沒多久,就在躺椅上捧著本話本美滋滋的看了起來。


    看得累了,便叫丹橘或者小桃,捧著書籍,逐字逐句的讀者,自個兒躺在竹製的躺椅之上,一邊輕輕搖著,一邊閉著眼睛聽著,日子過得可比徐章愜意多了。


    “快到東京了,娘子還有閑心在這兒聽話本?還不趕緊叫人收拾東西?”


    徐章走到躺椅旁,熟練無比的捉著明蘭的手,將其從躺椅上拉了起來,自己躺下,然後又將明蘭拉入懷中。


    明蘭正欲掙紮,不想徐章摟著她的手卻愈發用力,不肯放開。


    “夫君這般拉著妾身,叫妾身如何去收攏東西?”


    徐章卻理所當然的道:“不是還有小桃和丹橘呢嗎!這些事情,叫她們去做便是!”


    明蘭無奈,卻又不想為你徐章的一絲,順從的仍由徐章摟著,將臉頰貼在徐章的胸膛之上。


    丹橘和小桃臉上都露出笑容來,丹橘合上話本,笑著說道:“主君說的極是,這些瑣事兒,奴婢和小桃便能處置,大娘子和主君且安心歇息著。”


    一旁的小桃也點頭附和道:“丹橘姐姐說的是!”


    兩個小丫頭識趣的跑去收拾東西,帶著丫鬟女使們歸置箱籠,把空間留給明蘭和徐章兩人。


    屋子裏頭也安靜了下來。


    天色早已沒有夏日時那麽熱了,屋子裏頭拿著扇子扇風的女使也早在南京時便被明蘭給撤了。


    好在如今秋日漸深,雖依舊有些暑氣,但屋裏擺上幾個冰鑒,倒也足夠用了。


    “待到了東京,娘子且先帶著人去莊子上暫住一段時間吧!”摟著明蘭,徐章的心也前所未有的平靜。


    “嗯!”明蘭知道,自己雖練了幾手莊稼把式,箭術也還算過得去,可也隻比普通人強上一些罷了,若是當真與人麵對麵的廝殺,未必能勝過那些自小習武,經年累月訓練不休的軍漢。


    作為徐章的妻子,明蘭深知如今自己最該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安危,讓徐章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去做事。


    “王妃和小世子呢?夫君打算怎麽安置他們?”明蘭靠在徐章身上,柔聲問道。


    徐章道:“世子年幼,王妃又是婦道人家,還真不怎麽好安置。”


    明蘭抬頭看著徐章,“夫君心裏頭不是早就有了主意嗎?”


    明蘭何其聰慧,徐章一舉一動又從來沒有瞞過明蘭,就連那天晚上夏王府突然冒出了刺客,徐章雖然沒有明說,但明蘭心裏頭卻有了猜測。


    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徐章白天才剛剛去夏王府拜訪,晚上夏王府就走了水,還鬧了此刻,更是險些便要傷到夏王世子。


    徐章嘴角一揚,低頭看著明蘭:“我家娘子可是孔明再世,不知有何良策,以教為夫?”


    明蘭卻麵色有些凝重,看著徐章的眼睛,說道:“妾身確實有話想和夫君說,就怕夫君不喜歡聽。”


    徐章臉上笑容消散,認真的道:“娘子但說無妨。”


    隻聽明蘭道:“如今咱們剛剛從宥陽回來,東京城內局勢未明,旁的妾身不清楚情況,就不多做置喙了。”


    “可獨獨一樁事情,妾身這心裏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哦?”徐章眉梢微挑:“覺得不太對勁?哪裏不對勁?”


    明蘭微微蹙眉,眸光凝成一線,分析道:“皇城司隸屬於禁軍,卻又有別於其他禁軍,不受樞密院與三衙節製,隻聽官家之令,開封府乃是皇城司的大本營,自國朝立朝至今,已有百餘年,按理說皇城司早該將開封府裏裏外外經營的水泄不通才是。”


    “陳留就在東京邊上,兩地相去不過數十裏,快馬加鞭,一個時辰便能從東京趕至陳留,東京城中便是有任何變動,合該逃不過皇城司的探查才是。”


    “可林指使人在陳留,雖稟了皇命清查陳留滅門血案,可反應也不該如此遲鈍呀!”


    徐章沒想到明蘭居然想的這麽深,這麽多。


    摟著明蘭的手不由得下意識緊了緊,看著明蘭眼中的疑惑,徐章道:“娘子放心,我知道娘子的意思,是讓我多留個心眼,免得中了別人的圈套還不自知。”


    明蘭解釋道:“林指使是夫君好友,又對夫君有提拔之恩,按理說妾身不該說這些話才是,可妾室實在是憂心夫君的安危,還望夫君勿怪,既然夫君心中有數,那妾身便放心了。”


    作為徐章的妻子,明蘭說出這般言語,頗有幾分挑撥丈夫和好友關係的意思在裏頭,可如今東京城中早已是波濤洶湧,不知是什麽局麵。


    明蘭憂心徐章的安危,有些話,便是不說也得說了。


    徐章知曉明蘭心意,自然不會覺得明蘭這是在挑撥,反而心中隻覺得欣慰無比,一時之間,竟然不住歎道:“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如今東京城中局勢未明,在得知東京形勢之後,明蘭和徐章本可在路上拖延,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危機解除之後,再行北歸回京。


    可現如今盛家、盛老太太、長柏、長榕還有他們無數的親朋好友都陷身東京,明蘭和徐章又不是那等冷血無情之輩,如何能夠坐視。


    一柱半香之後,東京城在望。


    大船卻並未繼續向前,而是就停在了東京城外兩裏左右的河道邊緣的一處淺灘之上。


    這是臨時搭建的一處碼頭,此時碼頭之上,除了徐章他們的大船之外,還有不少北上想如東京卻被攔在城外,不得其門而入的商船停靠。


    大石頭早已帶著漕幫的兄弟在此等候多時。


    放下舢板,車三娘和王破敵去了碼頭之上,和大石頭會合,隨即便駕著幾條快船靠近大船,將徐章等人都接到了岸邊。


    明蘭帶著夏王妃和一眾女使婆子們還有二十護衛,再外加車三娘帶著的十幾個漕幫好手的護送,先去了徐家在城外的莊子上安置。


    徐章則徑直帶著王破敵和大石頭徑直驅馬往西郊神武軍大營而去。


    神武軍大營其實嚴格算起來,不在西郊大營的範圍之內,而是在東京西南區域,一處環山所在。


    隨著神武軍的逐漸擴張,當初嘉佑帝賜下的那個皇莊早已經不夠用了,神武軍又沿著外頭擴張了數傾之地,將負責研發火藥,火器的部門層層包裹與其中。


    大營之外,是一排排緊密的木製柵欄,轅門附近林立著六座塔樓,以茅草蓋頂,每做塔樓之上皆有四人,每人手中皆是一架神臂弩,背負兩個箭囊,每個塔樓之上都懸有一枚銅鑼。


    同樣的塔樓,在這座大營外圍,木製的柵欄之後,每隔二十步便會有一座,除卻轅門處,其餘的柵欄之外,類似於陷馬坑還有各類陷阱數不勝數。


    ······


    “末將參見指使!”


    轅門之外,一身玄衣墨色披風的徐章剛剛驅馬而至,便有守將開了轅門,迎了上來。


    “無須多禮!顧指使現在何處?”徐章語氣淡然,朗盛問道。


    那守將是昔日隨徐章一同在淮南征戰,絞殺天聖教叛賊的淮南廂軍,隻因後麵神武軍大肆擴軍,便被徐章和顧二帶到了東京,如今已經是個管著百人的都頭了。


    “顧副指使這些時日都在營中,此刻應當正在匠作局!”


    都頭姓伍,行過禮後,便匆忙走了上來,為徐章牽馬。


    除了騎兵營的區域和加急的軍報之外,軍中其餘地方不得縱馬,這是徐章親自定軍令。


    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伍都頭的手中,徐章當即便領著王破敵和大石頭入了大營。


    “指使,要不要先去大帳,召集眾將議事?”王破敵小聲問道。


    徐章搖頭道:“不急,先去匠作局看看再說!”


    神武軍隻有兩萬人馬,尚未滿編,可西郊大營之中常駐的禁軍便有二十萬,東京城內的守軍加起來便有將近萬餘,再加上兗王帶入城中的禁軍,以及汴京城高樓堅,共有城樓三重。


    若是最後當真要動用武力的話,從城外一路打到宮內,突破三重城牆,便是有火器相助,就憑這神武軍的兩萬人馬,那也是遠遠不夠的。


    如今嘉佑帝賜下的那個皇莊,莊戶們早已經變成了神武軍軍漢們的家屬,發給田地,統一耕種,而且每年收的租子也不高,隻十稅一,而且沒有其他任何的苛捐雜稅,比起以前在淮南時,倒是好上不少。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一旦成為軍屬,那邊世世代代都要有人參軍入伍,父死子替,兄終弟及,除非是滿門男丁死絕,否則的話,無有例外。


    剛剛走到將作局外頭,離大門還有十多步,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恰如雷霆霹靂,攝人心魄。


    地麵之上,細碎的土石也被震得翻飛不止,地麵一陣震動,宛若地動山搖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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