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本來也未曾出手,他隻是異常擔心的看著丁寧和蘇秦的戰鬥,但此時看到蘇秦體內的真元盡情的傾瀉出來,他的臉色不由得驟然大變。


    他的雙足微頓,就欲飄飛過去。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一直沒有動作的墨塵也深吸了一口氣,將蓄積在臂內的真氣盡數湧入手中的雪蒲劍。


    他和張儀之間的空氣裏明顯產生了一條條透明的紋理。


    在下一刻,他手中的雪蒲劍好像徹底燃燒了起來,綻放出無數的神輝。


    他的身影好像反而被這一柄雪蒲劍的力量帶起,往前直飛,一劍刺向張儀。


    張儀性情溫和,他的劍也是色澤如青玉,溫潤異常。


    隻是此刻感覺到蘇秦那一劍裏的真正殺意,他也不複平時的溫和。


    一聲低沉的厲喝從他的雙唇中噴薄而出,青玉般溫潤的劍身裏,陡然湧起無數白茫茫的劍氣。


    這些劍氣以驚人的速度匯聚在劍尖,頃刻間就像是變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


    他用盡全力提著劍,撬動這座小山,朝著墨塵砸了過去。


    這是白羊提山劍。


    白羊劍經裏最難掌握,同時也是威力最大的劍勢之一。


    轟的一聲爆響。


    墨塵隻覺得自己被一座真正的小山砸中,數絲精純的真元,甚至隨著震蕩的劍身,直接侵入了他的氣海。


    一股逆血從他的口中湧出,他頃刻間連退十餘步。


    張儀轉身,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的欣喜之意。


    因為此時蘇秦已然出劍。


    隨著他手腕的不停微小動作,整柄紫色長劍奇異的卷曲起來,竟然形成了一個空心的絞龍。


    這條空心的絞龍,就像一個劍鞘,精準的捕捉住了丁寧的劍勢,將丁寧的殘劍和半條手臂,全部籠罩在內。


    當蘇秦的這一劍刺出,觀禮台上的李道機下意識的往前跨出了一步,手也落在了胸前的劍柄之上。


    觀禮台上幾乎所有學生的心中都湧出了強烈的寒意。


    這個混賬


    狄青眉的臉色也是劇變,憤怒之至,袖中的一道青氣差點控製不住破空飛出。


    原本他對於丁寧並沒有什麽好意,然而薛忘虛的幾句話不僅讓他在修行上獲得了許多感悟,也讓他真正的反省自己的立身之道。


    他對丁寧和張儀等所有白羊洞弟子的看法已然根本性的改觀。


    此刻蘇秦的這一劍狠辣之至,卷曲的劍身劍鋒的每一處都擁有強大的殺傷力,現在他的劍勢將丁寧的半條手臂都籠罩其中,已經不隻是要絞飛丁寧的劍這麽簡單,若是這一劍落實,丁寧的半條手臂的經絡和骨骼必然盡碎。


    且這一劍是蘇秦耗盡所有真元而發,從速度和力量上,丁寧根本無法與之相比,現在劍勢已然如牢籠將丁寧的劍和半條手臂都籠在其中這一劍,即便是他都想不出如何能破。


    蘇秦太陰毒了,這哪裏是什麽同門試煉


    在蘇秦劍勢初展的時候,謝長勝就已經無比憤怒的叫罵了起來。


    謝柔的身體不住的發冷,她一直是個比許多男子還要剛強的女子,然而此刻,她的身體裏卻是湧起強烈的無助感。


    顧惜春的嘴角露出了鄙夷和嘲諷的笑意,他的眼睛裏已經出現了丁寧的手臂血肉模糊,骨屑飛濺的可怕場景,然而在他看來,這是丁寧自找的。


    所有人都看得出蘇秦的用意,然而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蘇秦的這一劍。


    旋轉的劍身籠住丁寧的殘劍和半截手臂,並開始像迅速失去水分的柳葉一樣,迅速的收緊,卷曲。


    這樣的卷曲,甚至讓劍身的各處都帶有不同的韻律,就像很多柄劍分別用不同的速度,分別用劍鋒劍身朝著丁寧的手臂襲來。


    極小的空間根本沒有多少回旋的餘地,在這樣的空間裏,丁寧的手臂無法擺動,根本不可能施展出任何精巧的劍式。


    即便是煉氣境巔峰的力量,此刻也不足以和蘇秦真元境的力量抗衡。


    似乎誰也沒有辦法改變丁寧劍落臂殘的結局。


    然而此時清冷的空氣裏,卻似乎有什麽異常的事情在發生。


    蘇秦沉冷的看著丁寧,他的心中驟然湧起強烈的不安。


    因為丁寧此刻的神色依舊十分平靜,甚至顯得有些從容。


    他握著劍柄的手越來越緊,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越來越白。


    丁寧比蘇秦想象得還要從容。


    因為在所有人看來這無法破解的凶險一劍,在於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


    和世上那些真正的精絕劍招相比,蘇秦此刻的這一劍,也隻是小孩子的玩意。


    當然以他此刻的真正修為和境界,對付蘇秦的這一劍也唯有一種辦法。


    然而隻要有一種辦法便以足夠。


    在蘇秦的劍身如脫水的柳葉一樣迅速收緊的這一刹那,他體內的真氣無比平穩的湧入手中末花殘劍中許多平時不至的符文,同時湧入那些無比細小,平直像劍柄延伸的裂紋裏。


    他手中的墨綠色殘劍的劍身上許多細小的白色花朵帶著一往無回的淒美氣息往前方的空氣裏飛出,然後消失。


    然後墨綠色的劍身真正的裂了開來,散開。


    墨綠色的劍身就像一朵大花散開,散成無數的劍絲,而且隨著真氣的遊走,這些劍絲還在空氣裏急速的延展,變長。


    觀禮台上所有的呼吸徹底停頓。


    包括狄青眉在內的所有人,他們震驚著,惘然著,有些人甚至失魂落魄,心想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丁寧的手臂保持著平直,在收縮的紫色長劍中一動不動,然而這些飛散出去的劍絲,卻已經落在了蘇秦的指掌,落在蘇秦的腕間,落在蘇秦的手臂上。


    蘇秦的紫色長劍的許多處劍鋒也已經距離丁寧的手臂隻有很短的距離,然而丁寧的麵容依舊平靜從容,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一絲的紊亂。


    他隻是保持著真氣的輸出,任憑那些劍絲紊亂的刺入蘇秦的血肉,絞斷蘇秦血肉中的筋肉,甚至刺入他的骨骼。


    隻是這一瞬,蘇秦持劍的手上湧出無數道細小的血花


    他倨傲的麵容瞬間變得雪白扭曲。


    他發出了一聲極其淒厲的厲嘯,像一隻受傷的大鳥一樣,往後倒飛。


    紫色長劍隻差一線便能切割丁寧的手臂,然而所有的筋肉被刺斷,連骨骼都被刺得千瘡百孔,他根本無法再用出半分力量。


    嘩啦一聲震響。


    卷曲的紫色長劍失去控製的在空中旋繞著,一時間又和許多劍絲在空中撞擊著,爆開很多細小的火花。


    然而令觀禮台上許多人震撼無言的是,這柄紫蘇長劍鋒利的劍刃切割在那些看似細小的劍絲上,卻是沒有一根能夠切斷。


    那些劍絲在一瞬間的分散和柔軟之後,又急劇的恢複了堅硬和平直,迅速收攏,再次變成一柄墨綠色殘劍。


    蘇秦淒厲的倒退著,急劇的後掠讓劍絲在從他的臂內抽離時帶出了更多破碎的血肉和骨屑。


    他的這一隻左手像脫了骨的鳳爪一樣扭曲得不成樣子,在慘嚎之中,他叫出了此刻許多人想問的問題:這到底是什麽劍


    丁寧的目光也落在了手中的墨綠色殘劍上,他沒有回答蘇秦的問題,隻是沉默著。


    他此刻甚至沒有想蘇秦那隻手的問題,而是在想著這柄劍和這柄劍的主人的很多故事。


    死寂的觀禮台上,端木煉看著那柄墨綠色的殘劍,腦海裏殘留著剛剛劍身延展的畫麵,他終於將這柄斷了大半的劍和很久之前的一柄名劍重疊在了一起。


    他不可置信的說道:隻顧眼前,不顧身後,每一劍都如最後的一劍的末花劍,這是巴山鄢心蘭的末花劍


    觀禮台上有些學生未曾聽過這柄劍的名字,有些學生聽聞過,但因為他們並未經曆過元武皇帝登基之前那個年代,在那個許多驚采絕豔的大秦修行者消失的年代裏,他們都尚且年幼,所以此刻他們的身體裏並沒有因為這柄劍本身的故事而多出多少震驚的情緒。


    然而對於狄青眉和青藤劍院很多年長的師長卻完全不同。


    這柄劍本身便也是一個傳奇,代表著一種寧折不彎在很多人看來不識時務的態度。


    隻是他們沒有想到,丁寧手裏這柄不起眼的斷劍,就是那柄劍的殘餘,而且還可以擁有這樣的威力。


    難道在那個時候,李道機就已經看出丁寧對野火劍經擁有了那樣的領悟


    那隻是丁寧剛剛才參悟野火劍經難道那時候丁寧就已經參悟出了野火劍經的真意


    震驚的情緒在狄青眉的眼瞳裏無限的擴大。


    他也是長陵少有的大修行者,所以他很清楚野火劍經的真意不在於野火燎原,而在於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在一劍劍勢已盡的情況下,卻還可以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不斷後勢。


    方才丁寧的這一劍,雖然依靠著末花劍本身的特性,然而其中野火劍經的劍意,卻是足以讓每個大劍師動容。


    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麽當時許久未出白羊洞的李道機要出山,不惜冒險一戰也要特意為丁寧尋來這柄殘劍。


    這柄劍竟然能這樣的延展


    你一直都那麽有信心,原來是因為還隱藏著這樣的東西


    痛苦和驚懼終於開始占據蘇秦的心田,他看著自己鮮血淋漓,已然肯定廢掉無法複原的左手,瘋癲一般厲聲狂笑了起來:你竟然廢了我的手


    是你想廢了我的手,所以我才廢了你的手。聽到他這樣的狂笑聲,丁寧抬起頭來,冰冷而譏誚的輕聲說道:這是你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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