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身穿藍色官袍的獄官第一時間出現在那間牢房前。


    在牢房門還未打開時,兩道不同色澤的飛劍已經從小小的透氣窗中飛入,如電般直刺牢中石榻上的張十五。


    張十五躺在石塌上,明明氣海都被獨特的符索洞穿而縛住,甚至連身體內都穿了鋼線,連自殺都不可能做到,然而此時,他的身體表麵卻好像燃燒了起來,不斷的湧出猩紅色的氣浪,就像一朵朵紅色的玫瑰花在不斷的綻放。


    麵對著兩柄從窗間飛入的小劍,張十五笑了笑,未有任何的動作。


    然而令這兩名獄官駭然失色的是,這兩柄飛劍卻是莫名的在空中頓住,無法寸進


    直到此時,這兩名獄官才想到,這世間有一種劍經叫做念劍。


    就如參加岷山劍會的心間宗的易心所用的心念劍一般。


    這種劍師修的便是意念。


    當身體都失去控製時,他們遠超尋常人的強大意誌力和精神力,便能再聚天地元氣,轉而化為強大的劍意。


    隻在下一瞬間,這兩名獄官口中鮮血狂噴,他們直接失去了和自己兩柄飛劍的聯係。


    兩柄飛劍繚繞著猩紅色的氣浪,交貼在一起,就像變成了一把剪刀。


    哢嚓哢嚓數聲裂響,貫穿於張十五氣海之中的困龍索被全部剪斷。


    當這些金屬細索從體內抽離出來,鮮血隨即沿著傷口流淌出來。


    在下一瞬間,嗤嗤嗤一片細微的聲音從張十五的身上響起,那些深深刺入他身體,順入他經脈,阻礙著他真元流動的鋼絲全部從他的體內被衝出,如飄舞的柳絲一樣在他身周的空氣裏飄蕩。


    張十五笑了笑,坐了起來。


    從他身體裏流淌出來的所有鮮血,奇異的和被他意念牽引,重新匯聚而來的天地元氣融為一體,如許多紅色的飄帶一樣,往外激射而出。


    轟的一聲聚震。


    沉重的玄鐵牢門往外震飛出去。


    兩名口中鮮血狂噴,尚且來不及閃避的獄官,以及隨後湧來的五六名獄官在慘叫聲中被這扇玄鐵牢門拍飛。


    紅色的飄帶如活物一般飛行,穿過十餘丈的距離,落向最深處水牢的林煮酒的身體。


    申玄依舊凝立不動。


    這些如紅色飄帶一般的元氣和氣血的混合物詭異的從他的身側飛舞過,形成一個詭異而豔麗的畫麵。


    當第一條紅色的血帶落入林煮酒的身體,林煮酒腐爛潰敗的身上便散發出鮮活的氣息。


    血祭供養,這樣的功法都被你們巴山劍場的人找到了,想來為了救你出去,那些隱匿在暗中的人,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申玄看著在水中央開始新生的林煮酒,冷笑起來。


    那說明我做人做得還不算失敗。


    林煮酒笑了起來。


    他的身體從水中浮了起來。


    那些所有捆縛住他身體的符器,包括所有埋在他體內的鋼線和金索,也全部從他的身體裏擠壓了出來。


    這些鋼絲細索,在從他的身體裏退出之後,卻並未像張十五那邊一樣飄舞墜落,而是飛舞在他身前,開始以一種令人心悸的方式飛速的編織交纏,成為劍形。


    申玄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林煮酒身前形成的這柄劍上,不隻散發出強烈的本命氣息,甚至還帶著一種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血肉氣息。


    他開始醒悟。


    在過往的那些年間,這些東西禁錮著林煮酒體內的一切,但是林煮酒體內的一切也在溫養和淬煉著這些東西。


    這是林煮酒用了十幾年的日夜,不隻是用元氣,還是用血肉供養出的一柄劍


    劍初成,未飲敵人血時,便是最凶煞時


    這些鋼絲和細索在林煮酒的身前越來越凝聚,再也看不出有縫隙。


    一柄深紅色的長劍,就此形成,映得滿室紅光。


    申玄的臉色漸變。


    晶瑩的水滴靜靜的懸浮在白山水的身前,震蕩不已,但是躊躇不前。


    杜青梨一隻眼睛看著白山水,瞳孔內強大的意味越來越濃。


    然而就在此時,白山水卻是負手而立,對著他笑了笑,道:你知道麽其實我並不需要和你分出勝負。


    杜青梨此時腦中震蕩未消,他愣了愣,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隻需要纏住你在這裏便是。


    白山水淡淡的說道:這樣就可以了。


    杜青梨不認為她說的話有道理,但是他卻莫名的有種不祥的預感。


    所以他要分出勝負。


    隻在一眼之間,他體內積蓄多年的天地元氣盡數噴出。


    他和白山水之間的空間裏,就像是多了一個無形的巨人,猛烈的往前轟出了一圈。


    一道肉眼可見的衝擊波,以恐怖的速度衝向白山水。


    白山水沒有任何的動作,那一滴晶瑩的水滴開始變化,變成無數的水滴,然後變成無數道水泡,一層層將白山水包裹其中。


    衝擊波衝在一層層晶瑩的水泡上。


    一層層力量不斷的在每層水泡之間的空隙消弭,這晶瑩的水泡卻是一層不破。


    杜青梨獨目中的強大意味頃刻變成震驚。


    我雲水宮的劍意,最強的是至柔。白山水站在無數重晶瑩的水泡裏,好像隔著無數重世界看著他,淡淡的說道。


    杜青梨的身體開始迅速地冰冷。


    他發現自己和長陵絕大多數修行者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他們之前見到的都是白山水至剛的一麵,而未發覺她至柔的一麵。


    你還不退麽


    杜紅檀用同情的目光看著趙四。


    如巨劍斬向他的巨碑已經慢慢往上翹了起來。


    無數黑沙如瀑流入他的手背,又化成黑氣從他的手心流出,落在巨碑上。


    他的手就如同和這巨碑粘結在了一起。


    他的整個人在往上。


    巨碑也漸漸往上翹起,重量就自然的往趙四那一端壓去。


    在他看來,當這碑的重量全部壓向趙四時,趙四將會徹底承受不住,到時整個身體都恐怕會爆裂成無數片。


    雖然我很希望你繼續堅持,很希望你就此死在這裏但是你真的要這麽做


    他帶著明顯的同情,看著沉默不語的趙四,繼續出聲。


    趙四依舊沒有回應。


    杜紅檀卻是霍然回首。


    因為他在此時感到了一種讓他覺得極度危險的氣息。


    就在他回首的瞬間,他身後一些飛流如瀑的黑沙般元氣,突然凝聚,變成了數株黑竹,然後開出深紅色的花來。


    杜紅檀麵色劇變。


    他的手迅速脫離了巨碑,往後拍出。


    轟的一聲爆響。


    他身後的虛空裏湧出一蓬黑氣,瞬間迸射出數十丈方圓。


    黑氣裏,出現了一名身穿深紅色袍服的安靜女子。


    她抱著古琴,緩緩抬頭,嘴角沁出猩紅的血絲,但是兩個眼瞳此時卻全部是黑色,而且令人心悸的往外流淌著黑氣。


    商大小姐


    杜紅檀更加不可置信,駭然出聲。


    安靜女子沒有回應。


    她的手在古琴上彈動。


    數根黑弦飛起,又消失在空中。


    杜紅檀一聲怒喝,落下的黑沙圍繞著他的身體重重疊疊的飛旋起來。


    黑沙之中,數根黑竹卻是頑強的生長出來。


    趙四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她的兩根手指離開了這塊巨碑,然後淩空虛握。


    巨碑驟然燃燒起來,變成無數燃燒的鐵汁衝淋在飛旋的黑沙之中。


    無數道白煙湧出。


    杜紅檀的厲喝聲不斷響起。


    趙四繼續向前。


    巨碑消失時,內裏卻有紅光閃現。


    有鐵髓凝成了一柄燒紅的小劍。


    趙劍爐最擅長冶劍。


    趙四的手便握住了這柄剛剛冶出的劍,狠狠的朝著前方的黑沙中刺了進去。


    杜紅檀的呼吸徹底停頓。


    這是他的家,是他最強大的地方,然而這對於商大小姐而言,也是她最強大的地方。


    而趙四這熾烈如血陽的一劍,也天生是陰沉鬼氣的克星。


    所以他無法阻。


    他不可能是這兩個人聯手的敵手。


    他隻有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柄小劍破入,刺入他的身體。


    噗的一聲。


    他的身體被這一柄小劍洞穿。


    在接下來的一瞬間,他的整個身體便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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