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章大娘的決定


    大娘終究覺得自己還是不應該太武斷的就認為自家良人就是千古留名的嶽武穆,於是決定晚上先問了自家良人到底姓甚名誰在做考慮。[]好歹到底是將洗兒會糊弄了過去。


    因著晚上大娘已是移床到了自己的房間裏了,雖說顧娘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說要大娘近日莫要與嶽五郎同房,但是大娘當然是不會幹這種事的啦,自然是敷衍了事。今日就是大娘臆想當中的月黑風高夜,正是嚴刑逼供的好時節。


    盡管心裏想的十分血腥,其實大娘問話還真就半點力氣不費。


    入夜大娘洗漱後又給大郎喂了奶就命乳婢將大郎抱下去,五郎進屋的時候房裏已是隻有大娘一人了。大娘就著阿徐端來的熱水絞了帕子遞給五郎道,“良人這些時日以來可是受累了,先擦一把臉罷。熱水在屏風後麵備著呢,今日讓奴奴服侍你洗漱罷。”


    之後大娘殷勤的服侍嶽五郎脫了交領的單衫然後又脫了汗衫。五郎倒是害羞起來,非要自己脫褲子,大娘也就隨時從分的轉過背去。很快身後就傳來水聲,大娘又轉回去道,“五郎,姊姊幫你擦背可好?”


    嶽五郎紅著臉點了點頭,大娘於是拿著細棉布裁的帕子開始與他擦背。一行擦一行道:“大郎如今已是有了名字了,奴奴當初成婚時候卻是連五郎你的名字都不曾知道呢。”


    嶽五郎這個時候倒是不低情商了,轉過頭看著大娘道:“說來,姊姊的名諱也並未告知我啊。”


    大娘白了他一眼道:“你個嶽五郎,倒是一點虧不肯吃。奴奴名諱上瞬下英,以往及笄的時候卻是未能取字。”說罷咬著唇看著五郎,無言的告訴他自己是不是也應該知道一番他的名諱啊。


    五郎倒是並不計較告訴大娘道:“阿爺說我出生的時候有鴻鵠至室上飛鳴,”聽到這裏大娘眼前一黑,心中道:看了就是了。果然五郎接著道,“所以與我取名為飛,又為了使我站住故而用了為我取字的法子。說是取了字就是成人了,也就能避開閻王殿裏的小鬼,免使我夭折的意思。”


    嶽鵬舉看著大娘發黑的臉色有些著急道:“姊姊這是怎的了?莫不是今日人來人往的受了累?不若你先自去歇息罷,我自行洗漱也是能夠的。”


    大娘覺得自己現在的確是沒有辦法繼續這麽麵對嶽五郎,深怕自己一個壓抑不住倒要衝他發脾氣。於是也就點頭道:“約莫著是有些不太爽利,大約是下晌的時候吹了寫風的緣故,總是覺著頭暈。奴奴就先去歇下了,你也莫要貪涼,洗漱之後就快快來床上歇息罷。”說罷大娘再也無法言語,自顧自離了嶽五郎去到床上歇下了。


    其實要說大娘一直以來一點都沒有想到也其實不然。


    與嶽五郎結為夫婦也有一年有餘了。大娘所看見的那個嶽五郎是一個十分正直、仗義的人,也不好奢侈。每每穿上大娘悉心為他準備的綢衣時大娘都能隱晦的發現他的內心稍稍的有一些不虞。估計是為著大娘悉心為之準備的緣故罷,大娘拿出新衣來時五郎也會隨時從分的穿上,但是卻從來不見他自己置辦任何綢緞或是綾羅的衣飾。


    大娘在嶽家這一年有餘,生活上過的其實並不算好。原本嶽家的條件就不及李家,且大娘又是常年居住在東京城的,東京城什麽好東西沒有?大娘的陪嫁之中連福建特產的一種一匹就價值一百貫有餘的異色錦都有,還有涇州的毛織品在李家來說也是常有的物件了。


    反之在嶽家呢。嶽家一家都不是講究吃穿的,姚娘子甚至連時新的金銀首飾也無。更不用說嶽家阿爺了,夏日裏時常穿了草鞋四處閑逛不說一直還都是一身苧麻布的衣裳。看的大娘都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苧麻布什麽的,可不要因為麻的衣料在現代價格十分昂貴就以為那是好東西了。在宋代那可是貧民穿著的衣料,又糙又不透風又不吸汗又不保暖,不論春夏秋冬穿起來都十分讓人不舒服。要是叫大娘穿上估計能叫那東西弄得全身起疹子。


    嶽家阿爺嶽和又是個仗義疏財的,大娘嫁進來這一年才發現家中哪怕有那麽一點餘糧,嶽家阿爺都會減免一番佃戶的租子。可是按照嶽家粗布陋食的過法足夠的糧錢到了大娘這就完全不夠看了啊。不說家中這一堆的人口了,就光大娘一年置辦衣物的錢財估計就夠嶽家的人吃上大半年了。好在大娘的奩產之中多得是衣料,否則大娘還真不好意思去置辦衣飾。


    顧娘子來嶽家時不甚滿意的一個原因就是大娘的梳妝匣子裏幾乎不見新鮮首飾,全是大娘當初自帶了來的首飾。唯有幾件新的首飾都還都是些不算名貴的。顧娘子按照李家的生活方式來看自然是覺得大娘受了委屈了。李家其實也並不是奢侈的人家,奈何嶽家過得實在可算是拮據了。


    況且李家因常年居住在東京城已經習慣了東京城的奢靡和拋灑浪費了,想來連略有資財的人家都不願自己開火洗漱的城市,能有多麽節約的人家啊。李家結交的又是不算底層的人,自然是被養叼了胃口。


    按照大娘的看法來說的話至少嶽家對自己還是十分上心的,大娘嫁進來的時候嶽家人就從來沒有要求大娘要按照他們簡樸的夥食來吃喝,而是將廚房就那麽交給了大娘帶來的人。隻吩咐大娘若是要購置的東西都隻管告訴娘娘,還是大娘一次無意之中發現姚娘子拿錢出來後錢箱已是幾可見底了這才知道原來嶽家為了購置自己的聘禮已是耗盡了家中大半資財,如今竟是將要無以為繼了。大娘自此不再找娘娘要錢,隻管自己買了吃食打理一家子的飯食罷。


    顧娘子自然是尊重大娘的意思的,所以雖然是在嶽家住了近一個月卻也對嶽家的人不曾惡語相向過,也任大娘拿了奩產錢置辦一家人的吃食。大約心裏還是有一點不虞,不過不肯表現出來罷了。


    大娘側躺了在床上閉著眼,心中思緒卻十分翻騰。


    叫大娘第一個遲疑的就是按說嶽五郎的第一個良人應該是姓劉的,為何如今倒是李姓自己嫁了他?思前想後大娘猛然想起仿佛當初依親的時候就是有個劉家的小娘子說是要說給嶽家的,不過被自家娘娘搶了先罷了。莫不是那劉家小娘子才應該是嶽家原本的新婦不成?


    那麽自己到底又是如何回事呢?大娘左思右想直到五郎已是吹燈上床了這才停下,到底大娘還是怕被五郎察覺自己的情緒不對勁。五郎雖說是個遲鈍的,但是偶爾還是能夠讓人感到欣慰的,這個時候他的遲鈍就幫了大娘的大忙了。


    隻聽嶽五郎問道:“姊姊可是不爽利?頭還暈著麽,可要我去與姊姊倒水來喝一口?”


    大娘心中倒是一暖,想到:不管他日後如何,此時倒是十分關愛自己的。遂開口道:“不是什麽大事,也不想喝水,不過是累了又不能入睡罷了。想來慢慢躺著也就好了。”


    黑暗裏大娘感到嶽鵬舉這個日後會千古留名的男子此時探過手來用他那帶著厚繭的指節給大娘輕柔的揉著太陽穴。大娘的心頓時就軟了下來,心道:或許這就是鐵漢柔情就是格外動人的緣故罷。


    若是日常裏就十分溫柔細致的人做出這般動作,大娘雖說還是會感到十分愉悅但是更多的估計還是覺得反正平時他就那樣,此時這般也是應該的。但是換了個平日裏不解風情的鐵漢來做這事情就顯得格外令人珍惜了。


    大娘此刻心中頓起豪氣萬丈!


    北宋又如何?我可是現代穿越過來的人,什麽奇葩們沒見過,哪裏怕一個秦檜?更不用說如今還沒有到靖康之難的時候呢,自己到底是著的個什麽急啊?哪怕是到了靖康之難了,自己良人可是嶽飛誒,難道嶽武穆還會沒有折?


    到時自己勸解李家一家搬家到杭州然後趁亂幹掉秦檜不就萬事大吉了?自己這麽個大活人還能被尿憋死不成?更何況即便自己學著劉氏的改嫁了,那麽自己心中難道不會遺憾?


    有大好的可以作為一個跟嶽武穆並肩的女人的機會,自己已經在無意之中抓住了。難道自己還能因為幾十年後嶽飛可能會被冤殺,自己可能會被流放而放棄?難道自己放棄之後自己的大郎就能夠避免一同被殺的命運?自然不能。既然曆史都已經被自己改變了,那就說明曆史不是一成不變的。也許自己改變的曆史日後會發展成為一個不同於現代時候的平行空間呢!


    李大娘你到底還有什麽可怕的啊?你可是21世紀的理科女啊,土法毒氣彈知道造法罷、炸藥的最佳配比也是深深記憶在腦海裏的罷、還有水泥也是可以試驗出來的罷。嶽武穆不想嫁都嫁了,哪裏還有退縮的機會!拿出你女漢紙的一麵來吧,可不要因為受到了北宋的熏陶將你骨子裏的桀驁和血性都忘了個幹淨!也不要忘了沒有自己文化的未來可是連日.本都腆著臉將純木製的房屋建築算作是他們自己的了。


    大娘就那麽清醒的躺了一夜。


    嶽五郎早上已是習慣了打一套拳然後再吃點心了。第二日一大早嶽五郎清醒的時候才發現仿佛自家良人竟一夜未眠。


    五郎忙問道:“姊姊這是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故而無法入睡?還是我起床吵到了姊姊?”


    李大娘抬起頭來笑了笑道:“不過是因著突然之間換了一處休息,自是有點缺了覺罷了。無甚大礙,晌午的時候奴奴自是知道休息一番的,你還是快快去打拳罷,莫要叫奴奴耽擱了你用功。”說罷大娘也披著涼衫起來與五郎打理了一番身上的短打。


    嶽五郎倒是越是看就越發覺得自家良人仿佛有什麽地方不大一樣了,他倒是說不出來,但是他感覺得到姊姊的內心大約有什麽東西發生了改變。


    後來當二人對於忠君的分歧愈發的大,且被嶽飛發現了姊姊最大的、隱藏的最好的兩個秘密的時候,嶽飛覺得大約姊姊的改變就是從自家大郎滿月的時候開始。但是直至他去世他也未能想通姊姊到底緣何發生了如此改變。


    大娘當然也不需要他知道自己到底為了什麽,不需要他知道真正的曆史上嶽飛的悲劇。更不需要他知道到底是怎樣的愛才能使自己由一個膽子不大、一心隻向往著逃得性命的人變成了後來那個心狠手辣的自己。


    如今的李大娘還是一個帶著沒有接觸過北宋最高管理者黑暗的天真的一個小婦人,一個一心惦記著怎麽讓自己一家逃過最後那可能的劫難的小婦人罷了。


    大娘關於前世的記憶其實已經十分模糊了,甚至連自家爸媽的臉都漸漸記不清楚。唯一能記得的還是那些發生在記憶深處的能夠描繪的大事件。譬如97年香港回歸啊、或是爸爸某年生了大病,自己一家連過年都是在醫院之類的或是影響力極大的國家大事,或者就是對自己一家影響力極大的事情。


    不過關於前世的能夠想到的、對如今應該會有所幫助的東西,大娘早已在記憶漸漸模糊的中途就用拚音寫了下來。


    趁著五郎不在房裏,大娘將當初自己特意吩咐匠人悉心打造的帶有夾層的妝匣子拿了出來。打開妝匣的最頂上一層,然後將其中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大娘看著空空的妝匣眼中有著十分明顯的猶豫。


    自己如果是一個人的話倒是可以大肆的招徠匠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奈何自己可是在嶽家,每日早起要去像嶽家娘娘問安,晚上也同樣。然後就在房間裏逗弄一回兒子,之後或是做一時的針黹或是去灶下親手做羹湯。總之一日到頭都沒有幾時空閑,如何能將這些東西弄出來?


    況且這裏麵的東西也並不都是無害的,例如炸藥罷,若是不好好強調它的危害性,並且時時監控著匠人的行為,哪裏敢輕易就將這些東西交給他們?


    還有水泥的製造,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確定參與的人是自己人,大娘哪裏敢將這跨時代的東西輕易給出去?


    左思右想之下大娘不得不又將首飾甚的裝回去,靜待日後混亂之中的那個機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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