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當前宅邸已經全部查抄完畢,這是記錄的單子。”


    抄完家,核對完一遍之後,何偏將就將登記的單子畢恭畢敬上交給了崇禎。


    當然,這麽短的時間,也不可能分辨的非常細致,記錄的內容,大多都是珠寶七小箱,古玩擺件十六箱等等粗略計算的東西。


    不過,銀兩本身隻用稱量重量,這倒是好計算,崇禎掃了一眼:現銀八千餘兩。


    “這都是從此人府上抄出來的?”


    “是的,陛下。”


    崇禎捏著單子,凝視了幾秒,臉上憤怒與茫然交錯。


    “八千多兩現銀......當初,此人僅僅借出了七十多兩。”


    當初說了是借錢,到時候稅收上來了,都是要還的,賬目自然記得非常清楚。


    崇禎回京之後,特地讓人將賬目的副本帶了過來,查抄的單子,與當初借款的單子兩相映照,其中的滋味,讓崇禎頗為難言。


    朝廷,有對不起他們嗎?


    “罷了,隨朕出去,東西先收歸營房統計保存,等會說不得還有幾家朕要跟著去抄。”


    終究經曆了數次大戰,這般的情緒雖然讓崇禎觸動,但是卻不會陷在其中。


    現在他要做的,是好好會一會這些名為大明重臣,實則在他眼中等同無能碩鼠的官員們。


    想到這,崇禎的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笑意。


    之前抄家的動靜,他的禦駕之中,尚且能夠聽到細微的動靜,直接站在府邸門前的那些朝臣們,相比一定嚇得不輕。


    “陛下!萬不可這般抄家啊!”


    果不其然,崇禎剛剛走出禦駕,周圍一大幫子的官員便頃刻全都衝著崇禎跑了過來,衝在最前麵的官員語氣全是痛心疾首,臉上則是涕泗橫流,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痛心得如此,還是之前被抄家過程嚇的。


    “陛下,仁,所以保民也;仁者,與物貫通而無間者也!國朝應以仁為本,無故抄家之事萬不可做!”


    “陛下啊,老臣......”


    ......


    一如既往的飽和式語言轟炸,都是飽經詩書的學究,科考一路上位,聖賢書,先賢語錄自然少不了。


    除此之外,本著資曆曉之以情的,痛陳施行暴政惡果的,應有盡有。


    首輔等一幹重臣,同樣言辭懇切,雖然表現上肯定比其他臣子好一些,但是話裏話外的意思,分明也是強烈抵製抄家。


    “你們如此為這個府邸的主人求情,知道這人是誰嗎?”


    崇禎手上拿著那張單子,冷峻而又帶著些玩味地問道。


    “陛下,當今之際,隻要不是叛逃,不是謀逆,都當從輕發落,團結為上啊!”


    話音剛落,立刻就有人把話接上了,斜眼一看,是個言臣。


    崇禎沒有理會這人的話,而是點名首輔:


    “魏首輔,你為何要為府邸主人求情?”


    崇禎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多次提到過府邸主人的身份問題,魏藻德身為首輔,自然感覺到了不對。


    聽見崇禎專門問自己,思索一二之後,他謹慎地回道:


    “陛下,臣等並非為此處府邸主人求情,正如陛下所言,臣等都不知道府邸主人是誰,又是如何得罪了陛下,以至於陛下要親自前來看著抄家。”


    “臣等之所為阻攔,實是為了避免如今京城中團結一心的狀態被打破,避免其他臣子擔心意外得罪陛下被抄家,而不敢用心做事!”


    “就算此人罪過滔天,非抄家不可,也不該在闖賊即將來臨之際執行,以免動蕩之際,影響人心啊!”


    崇禎聽這話一愣,該說,不愧是他欽定的首輔,雖然品行不行,但是著實能言善辯。


    本來他還想拿此人之前所謂傾家蕩產借出七十兩,結果抄家下來僅僅現銀就有近萬兩的事情來說一說,但是魏藻德說了這話之後,崇禎再講那些就顯得不占理了。


    其他朝臣聽了首輔這番言論,紛紛讚同附和。


    甚至一個個都在請求崇禎收回成命,先將抄家得來的物資還回去,並且妥善安置被抄家的家屬。


    而魏藻德沒有再繼續多言,但是他衝崇禎行著禮,結合其他大臣的話,看起來如同便是首輔


    崇禎回過神來,被生生氣得想笑。


    “你等是說,讓朕將財物都還回去不說,還要補償這家人?”


    “陛下,不是補償他們,而是補償給天下心係大明的臣子看。等打退闖賊,國家安定,該如何自然還是如何。”


    群臣居然一口確定,表示他們的意思確實就是這樣。


    “你們知道,朕抄的是誰的家嗎?”


    按這個節奏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崇禎幹脆直接開口:


    “朕抄的,是前宣府總兵王承胤帳下副將的家!”


    這話一講,對前線事態相當關注了解的重臣們稍稍一愣,便想起了第一封捷報上的內容,臉色立刻一變。


    “陛下,不管是誰,當前局勢不能抄家啊!”


    一名不知道王承胤之前做了什麽的糊塗大臣,順著局勢開口辯駁,但是他開口之後,卻立刻被兵部尚書打斷:


    “臣等愚昧,不知陛下查抄的竟是前線昌平城中棄城叛亂之人,之前皆以為是朝中哪位臣子得罪了陛下,還望陛下恕罪!”


    特地大聲喊出的話,一下子將那些還準備附和規勸崇禎的聲音給壓了下去,同時也罷這家的情況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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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聽這話,其他大臣立馬閉上了嘴,臉上全都是一片愕然。


    他們萬萬沒想到,崇禎前麵講著借款的事情聊到抄家,結果真抄家的時候,抄的居然是前線叛亂的將領!


    這波操作,著實有點東西,前因後果仔細想想,皇上這哪是抄家,這根本就是在釣魚。


    而他們這些,當初在借銀子的時候,明目張膽耍了崇禎的臣子們,就是崇禎準備釣上來的魚!


    一念及此,不少大臣突然扭頭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在那個方向上,剛剛還在應聲附和搖旗呐喊的張侍郎臉色已經一片慘白。


    皇上這波釣魚,唯一釣上來的,正是這個聲稱若是要抄這家,就連同自己家一起抄的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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