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間,劉黑狗的神色中的希望,便幾近消失,臉上的表情,也由激動變得晦暗。


    孩子......


    妻子......


    他手中的銀子被抓緊,因為過於用力,以至於手背都肉眼可見地失去了血色。


    隻有十五兩,才能救活孩子與妻子,但是,他隻有五兩!


    十兩的差額,這......就算在村子裏借一圈,又當真能夠借到?而且,真的這樣借錢,那現在才剛剛春種,之後的生活、之後孩子的養育......


    他、他這個家庭,真的撐得住嗎?這樣的雪球滾下來,家傳的田地,隻怕都免不了得賣掉!


    但是,劉黑狗的眼睛看向了靜靜躺著,仍舊昏迷的妻子,心中卻實在下不了決心放棄。


    妻子,日日夜夜為自己家裏操勞,而且,還懷了自己的孩子,甚至如今之所以會遇到現在的情況,也和這樣的操勞脫不了幹係。


    “老王大夫,人命關天是人命關天,你也不能獅子大開口啊!”


    何雲華自然也看到了這樣的情況,當即主動站出。


    救人救到這一步,可以說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了,要是因為這事兒,本來孕婦前來,回去的卻是流產的婦女,這多少就有點不到位了。


    事情開始之前,他確實對這件事情略有些逃避,甚至多次想甩手,但是既然都已經到了最後一步,那他自然得體現一下自己。


    “何大人,我這哪裏會坑你帶來的人?人送來之前什麽樣子你們自己心裏也有數啊,十五兩銀子,能換一條親人的人命,誰還能說貴了?”


    王大夫叫屈。


    但也確實如此,劉家媳婦要是送來的再晚一些,或者幹脆就這麽拖著送不來京城,那最後的結果大概率就是一屍兩命。


    十五兩銀子,母子兩條命,這個價碼絕對是劃算的。


    聽了這話,劉黑狗的頭重重低了下來,臉色更加沉鬱,手上握著那幾兩銀子的手用力到顫栗。


    哪怕是旁邊的何雲華,以及兩名村尉,也能清晰感受到他的痛苦與掙紮。


    “這樣,你也別十五兩了,十二兩!他手上就這些銀子了,剩下的我墊上!”


    “王老大夫,怎麽樣?我付現銀!”


    ————————————


    “何雲華?嗯,還是個無罪吏員。”


    崇禎坐在禦書房中,看著最新上報的奏折。


    他當真沒有想到,僅僅不到一旬的時間,竟然就能有村令收到萬民表並上報到朝廷。


    更關鍵的是,從負責保護監視學習的村尉所提供的情報來看,這人還真的是靠做實事做到這一點,甚至還以自身的家產為村民墊錢了。


    無罪吏員,此前必然沒有通過吏員身份賺到過多少錢,這樣的情況下,能夠拿出銀子來,自然更加凸顯了此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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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這樣的行為是否有作秀的成分,但是從萬民表,以及多方探查的結果來看,這個長河村的村民對此確實都相當感恩。


    甚至連帶著讓相當多聽說了這個故事的村子,都對強行加進去的村令村尉更加配合。


    可以說,對推進鄉間的治理,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且讓崇禎欣慰的是,這樣的事情並非絕無僅有,盡管效果這麽大的不多,但是吏民和諧,軍民和諧的事跡相當充足。


    加上崇禎這些時日的種種送農具,借耕牛的良政,當下民間對於新政的愛戴程度遠超過往。


    “還有這份統計,錦衣衛原來這麽有用,難怪太祖第一步就要建立錦衣衛。”


    這份奏折下麵,還有錦衣衛送來的調查報告。


    身為太祖親自召集的錦衣衛,而且還享有與新軍相同的加持,就算才剛剛建立沒有多久,但是卻也已經成功打入了目前的轄地之中。


    鄉間村落本來不易融入,但是他們仍然努力之下,呈上了民間情況的統計表。


    也正是有他們不斷提供的情報,崇禎才得以真正知道當前京城城郊的情況到底如何。


    這個他秉承著少官直管的理念搭建的體係,至少在當前,效果可謂空前地好!


    翻過兩麵,後麵正是崇禎特地讓錦衣衛加問的內容:


    如果再有外敵打來,會不會幫朝廷。


    在剛剛開始整理政務,新政未始的時候,調查的人數中,隻有不到一成的人表示會幫朝廷,大多數人的想法都是自保。


    但是,如今再去問,盡管自保的想法仍然是大多數,但是幫朝廷的占比,卻已經提升了數倍!


    在農村中,這樣的比例還要更大。


    盡管崇禎有新軍在,肯定不會讓未經訓練的百姓上戰場,但是這樣的數據,毫無疑問讓已經亡過一次國的他心中鬥誌十足。


    經曆過之前官員勳貴們紛紛背叛的事情之後,有著太祖的支撐,崇禎已經不準備在國家層麵上為他們的利益留下位置。


    且試試將本被那些國之蛀蟲們占據的東西,分給百姓,看看,會不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結果!


    “傳朕旨意,何雲華等一幹吏員,做事盡心盡力,卓有佳績,賞其銀兩,並根據不同功勞予以記功。”


    “過往有死罪的,可以借此抵消部分罪行;沒有罪過的則記錄在案,額外增加一檔俸祿,且日後若有提拔,則必定優先!”


    當下的新政剛剛建立,崇禎的心思都在具體做事情的一線吏員身上,更上的晉升以及對應的職位,他還沒有確定下來。


    畢竟,當前他的執政理念是官員越少越好,自然不會急著另立官職。


    但是,具體晉升的名額倒是可以優先確定。


    反正,無論如何,吏員之上肯定是要有職位的,至少,其他城池的村莊,肯定就要由相應城池的人來管轄。


    而新打下來的城池,吏員可能還是篩選,但是官員肯定要統一罷黜,留下位置。


    這些空位,自然都會是吏員中表現良好之人前去擔當。


    也就是說,至少在接下來的一階段,表現好的村令,那是可以直接升任縣令乃至城守的!


    也就是這番心思崇禎暫未透露分毫,僅僅放在心中,否則隻怕不知道多少人都要爭著搶著去當吏員,並且立功。


    就在崇禎暢想時,他卻突然發現,太祖的身影居然從殿門前走了進來。


    “小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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