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是從那座山穀匆匆趕回的蘇典、殷亭亭和無良道士呂波光。


    宋懷仁眼見紫衣少女被那道士調侃,卻隻是害羞臉紅,而沒有惱羞成怒,哪裏還不知道這女孩與蘇典間的關係定然非比尋常,心中也不禁為蘇典能夠帶回這麽漂亮的小媳婦而感到高興,伸手親熱地拍了拍蘇典的肩膀道:“小典,這五年來你去了哪裏,怎會憑空失蹤了呢?”


    “宋大叔,此事說來話長。先給我打包五斤花雕,十斤熟牛肉!”相隔五年,再見昔日的鄉裏近鄰,蘇典心中早已不能平靜。隻是離家愈近,蘇典對恩師的也就越發思念,這時卻沒有心情再與宋懷仁心平氣和地坐下敘舊,隻盼著肋生雙翅,恨不得立即飛回那間溪畔的破茅草屋。


    宋懷仁熟練地將一壇入手沉重的陳年花雕從櫃台下取出,操刀從砧板上切掉一大塊足足十二三斤的熟牛肉,一股腦兒塞入蘇典的手中,佯裝生氣道:“足足有五年之久沒見到你們師徒倆來我這裏打酒,今天這酒肉全當是宋叔送給你們師徒倆的禮物。千萬別給宋叔錢啊,否則宋可叔就跟你急!”


    蘇典聞言淡淡一笑,伸手接過宋懷仁遞過來的酒壇肉袋,道:“宋叔有令,蘇典哪敢不受?”驀然又似想起了什麽,蘇典臉色霎時微變,兩眼怔怔地看著宋懷仁,道:“宋叔剛剛說……足足有五年沒見過我和師傅來打酒?這麽說……宋叔你這五年來莫非再未曾見過家師?”


    宋懷仁聞言先是被蘇典的反應看得一愣,旋即點了點頭,自以為猜透了其中的關鍵道:“你那師傅是出了名的老酒鬼,每日無酒不歡,幾十年來足足喝光了我酒肆的千餘壇好酒。(.)但自從五年前你失蹤後,宋叔便再沒見過他來我酒肆打酒,宋叔知道你師父性情放蕩不羈,想必他定是學那閑雲野鶴,滿世界雲遊去了。”


    一個嗜酒如命的酒鬼,足足有五年沒有涉足過酒肆,若非是離家出走,便就是……蘇典不敢再往下想,匆匆向宋懷仁父子告辭,便就健步如飛向著家門口的那條羊腸小路疾奔而去。


    殷亭亭何等聰明,已從宋懷仁與蘇典剛剛的對話中猜出了些許異常,眼見蘇典逐漸遠去的那道孤獨背影,心中莫名一痛,立即轉身追上。無良道士也很好奇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才能夠**出像蘇典這麽年輕變態的修道界高手,旋即提步緊隨殷亭亭的身後。


    宋家酒肆坐落在梅溪小鎮的外圍,裏許外便是一片青翠欲滴的鬆林郊區,穿過密林,爬上一座幾十米高的山坡,下方是一條蜿蜒的小溪,溪流不過丈許寬,水質清澈,深可見底。溪畔生有幾株合三人環抱的粗壯垂柳,透過如瀑的垂柳密枝,隱隱可見十幾丈外一道半丈許高的籬笆柵欄。


    殷亭亭親眼見到蘇典的身影穿過那道籬笆柵欄,倏忽一閃,瞬間不見。心中一緊,殷亭亭當即加快腳步,掠過溪流,從兩株存在了至少上百年歲月的垂柳間躥過,三步並作兩步,蓮足疾快地移至那道柵欄的入口處,抬起螓首,一眼便望見籬笆柵欄幾丈內那座破敗不堪的茅草屋。


    明顯是久未修葺,屋頂破了至少有三處簸箕大小的窟窿,兩麵土牆塌方,正牆的一對門框隻剩半截,門簷早已脫落,甚至從殷亭亭的這個角度,能清楚地透過破爛的門框看見裏屋後牆那通徑丈許的牆洞。


    究竟是茅草屋的材質太過不堪,還是有人故意以大力妄加破壞?但不論是何原因,卻都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座破茅草屋已經太久沒有住過人了。


    “啪”!突然傳來一陣瓷物墜落的脆響,殷亭亭愕然一怔,目光瞬間被一處傾頹的牆角下呆呆立定的蘇典所吸引。


    那是與主屋相搭配的偏房,看上去像是一間臥室,因為透過一處破爛不堪的櫥窗,一架木板床清晰入微地展示在殷亭亭的眼前。


    此時此刻,蘇典就那麽一動不動地呆立在臥室的那道塌方一半的正牆前,不知是見到了什麽讓他震驚的物什,竟令他一時不察,手中的那壇陳年花雕陡然墜落,酒水濺了滿身都是。但他卻渾然不顧,隻是兩眼狀若癡呆地怔怔望著牆角的那幾截斷木,臉上再沒了任何血色。


    殷亭亭疾步奔近,這才發現令蘇典失去冷靜的竟是七八截斷裂的紅檀木,紅檀木頭端均留有一顆肉眼可辨的細孔,有兩截斷木上居然還連著兩條沾滿泥汙的絲線。


    “是師傅最喜愛的琴!”蘇典嗓子沙啞,哽咽一聲,喃喃自語道:“十幾年來從不離身的焦尾琴!”


    蘇典蹲下身來,兩手顫抖著將牆角下這幾截製作焦尾琴的紅檀木拾起,小心翼翼地以衣袖拂去木身沾滿的灰屑,露出截截檀木一平如整的斷口。


    “切口平整如刀削,這把琴似乎不是摔裂的。”無良道士呂波光不知何時來到了二人身後,指著蘇典手中的幾截紅檀木似是好心提醒道。


    殷亭亭狠狠地瞪了老道士一眼,氣呼呼地道:“你不說話,沒人將你當啞巴。”任誰都看出了這數截紅檀木是被人以鋒利的兵刃割裂所致,但若說出來無疑對蘇典的刺激更大。


    蘇典緩緩抬起頭,雙目無神地掃了二人一眼,慢慢轉身,抱著懷裏的幾截斷木朝主房的那道頹敗的破門走去。


    蘇典就像是一個失去靈魂的木偶般身體漫無目的地穿過腐朽破損的木門,穿過橫梁斷折頂棚裂開七八處的茅草屋,穿過後牆的那顆丈許的牆洞,來到房屋後一片空曠的菜圃前。


    菜圃不過占地五六畝,上麵荒菁密布,雜草橫生,早已無人問津,一圈木質的防護欄甚至有多處斷折頹倒,看上去已經有太久沒人重整修葺過。


    蘇典沒有停足,反而加快步伐邁過荒廢的菜圃頹廢的護欄,仿佛正在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召喚,直奔一片十畝見方的竹林而去。


    “轟”!距離竹林尚有四五丈遠,蘇典卻驀然一滯,大腦瞬間懵了,臉色蒼白如紙,額頂大汗淋漓,渾身猶如振篩般急劇顫抖,兩眼死死地盯住竹林外圍的一處偏角,狀若癡呆。


    順著蘇典的目光,殷亭亭看到的駭然是一隻頭尾被一根竹竿貫穿的棕色狼狗。隻是這條棕色狼狗顯然被射殺多時,眼鼻口早已腐蝕變形,胸腹更有一道碗口大小的裂口,髒腑肝腸截截潰爛,令人慘不忍睹。


    殷亭亭隻看了那條狼狗屍體一眼便不忍再看,將目光移至旁側的竹林。卻見竹林多處傾倒,千百根縱如刀削的竹竿胡亂堆擺,分明有交戰過的痕跡。林中更有幾十處旱竹被人連根拔起,隻留下一抹抹方圓數丈的空地,足見當日戰況是何等的激烈。


    就在殷亭亭想象著當時竹林激戰的慘況時,忽見身旁的蘇典雙膝一彎,“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口中哽咽道:“師傅,徒兒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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