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戰。


    裁判吹哨示意雙方入場後,場內場下的氣氛都要安靜不少。


    上杉櫂戴好頭盔,係緊麵罩後方的係帶,拿起平置於左手方的竹刀,在裁判的示意下緩緩步入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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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藤弦一郎也是同樣如此,兩人步調一致,共同走向長方形比賽場地的中央。


    兩人單手拎劍,對觀眾正麵行禮之後再相互行禮,而後雙手持竹刀刀柄,互相對視蹲踞。


    蹲踞是一個禮節,從中段站姿開始,雙腳後跟內旋並攏,然後身體在保持上半身姿態不變的情況下蹲下。


    在劍道中,這是“在對戰前製定好戰勝對手的策略、反映出胸有成竹教養”的體現。


    東京武道館的大屏幕上顯出了兩人黑甲持刀的模樣。


    手持紅白旗的裁判在中間左右看了雙方各自一眼後,揮旗宣布比賽開始。


    “開始!!”


    一起手,


    內藤弦一郎率先發起一個出端麵,速度之快連觀眾席上人們的視線都來不及跟上,整個人像是向前騰飛出去——出端,擊手,逼迫對方招架後再用崩技瓦解上杉櫂剛才那招詭異的速擊。


    上杉櫂之前贏下自己的兩回合都是因為率先搶攻。


    內藤弦一郎清楚著一點。


    搶攻會占據很大的先機,但隻要迅速飛身出麵,那麽他的示現流就會大打折扣。


    內藤弦一郎一擊劈出,正好打在了上杉櫂的防禦架勢上。


    他的防禦還是這麽迅速有力。


    不過這也沒什麽,內藤弦一郎也不指望一個遠距離的出端麵就將他擊敗。


    這是個很有天賦,且實力兼具的年輕人。


    現在麽...經曆了四個回合半個小時的較量,他作為香取神道流京都分脈的師範代,有信心在十回合內將其擊敗,拿到最後一分晉級總決賽。


    內藤弦一郎的眼睛不停轉動,觀察著。


    出端之後...是擊手!


    內藤弦一郎迅速調轉自己的竹刀方向,在擋下了上杉櫂的一記反擊後,反敲他劈來的竹刀,借由那短暫的時間,雙手擺劍借力回旋,意圖斜擊上杉櫂手腕。


    這連續幾個動作,流暢得讓人眼花繚亂!


    在觀眾的眼裏,他的竹刀上一秒還在左方側麵,下一秒就到了右下的斜角側麵。


    內藤弦一郎想要引誘自己防禦手腕——但...上杉櫂沒打算客氣了,他迎麵直斬,甩出切落擊。


    下一秒,就在內藤弦一郎認為他必定會佯攻自己的麵部時,竹刀的先革突兀的出現在了他臉部的下方。


    什麽!?


    內藤弦一郎完全沒想到自己能在這個位置被刺喉。


    他慌張變招防禦,同時身法迅速地向後退上一步,但很可惜,竹刀先革已經落到了他的麵罩上。


    “麵!!”


    上杉櫂當即大喝一聲,越過內藤弦一郎還沒反應過來的身體,在他的後方雙手持劍保持一個十分帥氣的殘心。


    麵?


    什麽情況!?


    三個裁判聽到了這一聲大喝後晃神了好一陣,才發現場內上杉櫂與內藤弦一郎的身影已經完全錯開,上杉櫂目前正保持著得本過後的殘心。


    花丸裕樹在場外也是一驚,驚訝之後旋即鎖起眉頭。


    剛才那一擊...是什麽?他有些沒看懂,怎麽莫名其妙就擊麵了?


    在賽場邊緣觀賽的師兄們也是驚訝到下意識地張開嘴巴。


    無論是主辦方、還是觀眾席,都在上杉櫂喊出“麵”的三秒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是有人得分了!


    全場寂靜一片。


    緊隨而來的,從觀眾席傳出了一個掌聲,而後漸漸的,掌聲傳遞,直至布滿了整個武道館。


    記者宮田和弘鋼筆敲打筆記本的動作已經停下,持續不斷的掌聲在他耳邊縈繞。


    他在回想,剛才看到的...那是什麽?


    上杉櫂此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大屏幕給到他脫下頭盔休息的樣子。


    內藤弦一郎還站在原地,有些發愣。


    三位裁判也有些拿不定注意,因為他們剛才也沒有一人看清。


    裁判先去主席位那邊確認,過了五分鍾後,裁判與劍道聯盟的評議員才確認剛才的那一擊的確算作是有效得分。


    這下,這場半決賽才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


    內藤弦一郎愣在原地,他還在思考,他沒搞懂,剛才的自己是怎麽被上杉櫂破招的。


    一招切落反擊也沒那麽離譜吧。


    此時武道館的大屏幕上給出了回放。


    內藤弦一郎脫下頭盔往那邊看了過去。


    畫麵裏,自己首先發起了攻擊。


    第一劍,第二劍,第三劍,第四劍,都沒有問題。


    自己攻,上杉櫂防禦,他防禦之時用出切落的反擊,自己都一一接下。


    一切都看起來正常無比。


    問題就在於...


    內藤弦一郎的眼神凝重了起來,他看出了自己的毛病。


    問題出在他們交手的第七第八劍。


    前提條件在於第六劍時,自己被上杉櫂突然一個起身往後壓了半個身位,上杉櫂的反擊很淩厲,角度極其刁鑽。


    通過這個回放,他才發現,因為有了第六劍的壓身位的鋪墊,在第七劍交手時,上杉櫂的竹刀幾乎是貼著他的竹刀往上滑去,形成了一擊精美絕倫的刺喉,因為這刺喉,才造成了他的手忙腳亂,造成最終落敗的結果。


    但是那種情況...這樣的角度...


    內藤弦一郎直直地望著那塊不斷回放的大屏幕,想不明白。


    剛才那個刺喉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在技術與經驗上的壓製。


    但自己研習劍道幾十年,還可能有人在劍道上完全壓製自己嗎?


    他一個年輕人...


    想不明白...完全想不明白......


    ...


    “小師弟!厲害啊!”


    “不錯!”


    麵對師兄們的熱情,上杉櫂向大家笑了笑。


    “接下來的兩天後!就是冠軍賽了!哈哈!三連冠!”


    “走了,該到退場致禮的環節了。”


    “哈哈,馬上。”


    京都隊和東京隊站在一塊,抱著頭盔向著觀眾席整齊致禮。


    大屏幕、攝影機都對準了他們,觀眾席上掌聲雷動,紛紛將加油與勝利的喝彩獻給他們這一隻屬於年輕人的隊伍。


    晉級到總決賽之後,現任全國劍道聯盟主席,柳泉綱一親自下場與大家交流,雖說隊伍裏的好多人他都已經在前兩年見過好幾麵了。


    寒暄幾句後,柳泉綱一的視線落到了最為年輕的上杉櫂身上。


    “你是叫上杉,對吧?”柳泉綱一穿著素雅和服,微笑著說。


    “嗯。”


    “讓我猜猜,剛才你用的是二天一流水之卷的雷火擊和機緣擊?”


    上杉櫂有些驚訝,沒想到居然給認出來了,“是的。”


    “二天一流雖是古流中最有名氣的流派之壹,但沒想到現在還有年輕人能將這兩招用得這麽熟練,在競技劍道上的應用也非常成功,很不錯,接下來也請繼續加油!”


    柳泉綱一說話很有親切感,他與眾人握了握手,攝像機與眾多媒體正好拍下了這一幕。


    不久後,上杉櫂又麵臨了要被追著采訪的環節。


    ......


    東京武道館外。


    花丸裕樹看見了獨自一個走近來的上杉櫂。


    站在花丸裕樹身旁的花丸花火先喊了他,揮揮手:“櫂君!”


    走進的上杉櫂向少女笑了笑。


    花丸裕樹看著他問:“你下午不去看看比賽?你大師兄就在下午,雖然對手實力也很強,但贏的大概率也是他們那隻隊伍。。”


    “不用了,贏下比賽就行,剩下的事情交給兩天後。”上杉櫂向花丸裕樹回答道。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花丸裕樹笑著說。


    “不過啊,榊原這是把你當成武器了,是想讓你挫一挫你大師兄的銳氣,這兩年他連拿兩次冠軍可風頭正盛。”


    “我知道。”上杉櫂說道,並不在意這些,“伯父今天要一起去家裏吃午飯嗎?”


    花丸裕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正好來了一條短信,他看著短信上的內容回複道:“想去,但恐怕沒機會了。”


    “爸爸...又有工作了?”


    “對啊,又有工作了,可惜了。”


    花丸裕樹向花丸花火叮囑幾句後,又向上杉櫂說道:“下午記得別帶花火在外麵玩兒得太晚,早點回家,不準在外逗留。”


    “沒問題。”


    說出幾句非常具有嶽父風格的話後,花丸裕樹離開了。


    這下,又隻剩下二人世界。


    上杉櫂回頭看著身邊花丸花火弱氣精致的臉蛋,她正對自己傻傻地笑。


    上杉櫂也不禁被她暖心的臉蛋給傳染了。


    “剛才老公比賽帥不帥?”


    “帥。”花丸花火糯糯地回答,“好帥好帥!”


    “那...花火醬這是承認我是你老公了?”


    “才不是呢!”花丸花火淺淺地微笑,“櫂君還是花火的男朋友。”


    “不應該是未婚夫?”


    “都是啦...”


    “現在我們去街上玩一玩?我們可以一起去情侶酒店。”


    “不行!現在櫂君應該回家,櫂君身上有好~多汗水,快回家洗澡!”


    “情侶酒店也可以洗啊。”


    “不行!必須回家!”


    “那...我想要花火醬幫我洗。”


    “好呀。”


    “嗯...?同意了?”


    花丸花火點點頭,輕靈地跳到他的身前,站在樹蔭下仰著小臉蛋看向他:


    “但是...僅限於幫櫂君洗背哦。”


    “隻要有我就很滿足了。”上杉櫂笑了笑,“那走,我們現在就回家!”


    “不行不行!”花丸花火又趕緊將他拉住。


    “又怎麽了?”


    “應該先去買菜,買完菜再一起回家。”


    上杉櫂向身邊牽著自己手的少女微笑著:“好,聽你的。”


    花丸花火很開心地抱著他的胳膊,像個撒嬌的小女友,在樹蔭下一起笑著,向超市走去。


    ——————


    決賽還有兩天。


    上杉櫂目前的心思應該放在10月10號,也就是一個月後的婚禮上。


    選擇婚禮風格是件糾結的事情,他想看花火穿上婚紗,又想看花火穿上白無垢。


    想要看到花火滿臉幸福地笑著,在婚禮上滿臉幸福地親切地喊自己一聲親愛的。


    或許是對那副場景太過憧憬,上杉櫂總是夢到結婚後的生活。


    結婚、宣誓、在親友們的見證下幸福地吻在一起。


    從此,在日複一日的平淡日常裏度過著甜蜜的生活。


    每天為著下一頓吃什麽而傷透腦筋,每天都嘟嘴曖昧。


    時機成熟,然後開始生娃。


    小花火是害羞的,本來沒想著能成功,但一下子就懷上了。


    第一次懷孕,有點焦慮,還有點不安。


    但孩子始終是要生下來,降臨到這個世間。


    於是,一邊生活一邊過著孕期的日常。


    看著花火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的心情倒是還不錯,上杉櫂卻因為擔心她患上了產前焦慮征。


    直到孩子出生的那天,上杉櫂激動地衝進病房,他懷著擔心與害怕的情緒闖進去,看見花丸花火正抱著兩人孩子對他微笑,醫生護士笑著對他說:母子平安。


    上杉櫂放下了心,與坐在床上的花丸花火共同看著那個剛出生的小家夥。


    孩子一天天長大,有些頑皮,但也逐漸地學會了行走,學會了喊爸爸媽媽,兩人都為此感到高興,時間繼續走動著,這時候妹妹們也長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與目標,會為作業的難度而感到煩惱,盡管有的時候會出現一些被誰喜歡上的岔子,但每一天過的充實且幸福。


    日子還在繼續,孩子長大了,他們也老了。


    平靜的度過一生,兩人靠在一塊兒,睜大了眼,在山上欣賞了夕陽落日的餘暉。


    但人終究是會死的,而那一天也終究會在幸福生活後的日子裏到來。


    那一天,在子女們的圍觀下,上杉櫂看著花丸花火在臨走前還在對著自己露出笑容,忍不住抱著她痛哭一場......


    但分別終究是分別。


    上杉櫂自那時候起,每天細心都在擦著兩人之間的回憶,她的相冊,她的畫,她送給自己的禮物...


    有時候看見她的稚嫩可愛的笑顏,還忍不住將其抱在懷裏,蜷縮著痛哭一場。


    幾十年的回憶一點一滴,她每天都在喊著自己的名字...櫂君。


    這樣圓滿的一生卻讓上杉櫂在見到她離開時瀕臨崩潰。


    ......


    上杉櫂在床上回想著自己做的這些夢,明白了自己最畏懼的是什麽——離別。


    他不想要離別...


    他想要一直將如此幸福的時候繼續下去。


    上杉櫂在夜裏翻過了身,借助窗外的點點星光看清楚了花丸花火在月色下柔嫩的臉蛋。


    花火...我的花火......


    上杉櫂望著她熟睡中的小臉,伸出手去抱住她。


    她躺在自己的懷裏,嬌小的身體傳遞出香氣與熱量,她還是真實存在的,還是美麗的......


    她的貼心與溫柔...讓人好想要依靠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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