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花了一小時回到東京,上杉櫂在警局門口見到了嶽父。


    “去哪裏玩兒了?”


    “相模湖,神奈川那邊。”


    “還不算遠,”花丸裕樹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花丸花火,然後向著麵前的上杉櫂說道,“你不打算學學駕照?”


    潛台詞是,你這麽高個兒的男人, 好意思讓老婆來為你開車嗎?


    “我...最近沒什麽時間。”


    “沒時間?你最近在幹什麽?”


    上杉櫂解釋道:“在咖啡廳那邊工作,還有寫小說啥的,第一卷快寫得差不多了。”


    上杉櫂本以為嶽父會問問寫小說的事情,沒想到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嗯。”


    花丸裕樹又看了眼駕駛位上的花丸花火,說道:“你們把車開回去吧,我今天是用不上了。”


    “好。”上杉櫂答應道。


    “為什麽我會感覺最近你小子變得有些傻傻的了?”花丸裕樹看向上杉櫂,瞅了瞅他的表情,隨即又主動放棄了這個話題,“算了,結婚了,男人都這樣,與之相對應的,是需要更加珍惜對方,不然相處太久,對方對你的好,你反而是覺得習以為常了。”


    嶽父在說完這句話後,向車內的花丸花火招了招手,打了聲招呼,轉身走回了警察署的玻璃大門裏麵。


    嶽父還是很忙,而且這段話似乎是...另有深意。


    “櫂君,快上車吧, 還沒到上班時間, 花火還能帶你去城裏麵兜兜風。”


    上杉櫂轉過身, 看向坐在車內向自己微笑的老婆。


    熟悉的臉頰,熟悉的笑容,甚至連她向自己微笑的方式,都是熟悉的。


    天天向她要求那麽多...是不是...太不珍惜她了?


    ......


    下午。


    2點34分。


    小橋理海背著小背包從咖啡廳外走了過來,她來到咖啡店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吧台裏的上杉櫂鞠躬打一聲招呼:


    “前輩,下午好。”


    “下午好,”上杉櫂答應道,並指了指身後的機器,“奶泡打好了,你幫我拿一下吧。”


    “好的!”


    小橋理海將打好的奶泡拿了給了他。


    上杉櫂一邊將奶泡緩緩傾倒入咖啡杯內,一邊出聲詢問道:“小橋你知道,戀愛是種什麽樣的感受嗎?”


    “啊,啊...?”


    小橋理海完全沒意識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她正在穿圍裙,他這麽一問,身後係帶子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她抬起頭,從側麵看著上杉櫂的背影,臉突然紅了。


    腦袋裏忽然多了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例如...上杉君為什麽會突然這樣問?


    上杉君突然這樣問的目的是什麽?


    上杉櫂為什麽會專門向我這麽問?


    ......


    紛至遝來的想法讓小橋理海一時間完全沒轉過彎來。


    小橋許久都沒有動靜,上杉櫂以為她是不想回答,專心將咖啡的拉花拉至完美,然後遞給了過來取咖啡離開的戶塚桂千。


    “5號桌,那位年輕女士的。”


    “好,我知道。”


    戶塚桂千前腳離開,在這時候,小橋理海支支吾吾的回答聲,在身後響了起來:


    “戀...戀愛嘛...應該就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然後互相對著對方發笑,看著對方的臉,看一整天都不會膩。”


    “......”


    上杉櫂沒有回答。


    小橋理海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反而有些膽怯了,小聲地追問道:


    “上杉君,不這麽覺得嗎?”


    不,反而是因為她說得太對了。


    上杉櫂不知道應該這麽去回答。


    而且...她的稱呼...


    上杉君...


    上杉君...


    上杉君......


    上杉櫂聽到這個稱呼,聲音還帶有一點微弱的感覺...


    他不禁聯想到了以前那個,穿著黑色水手服,戴著紅色小領巾,雙手拎著手提包,黑色小皮鞋安靜踏在自己身旁的那個小女生。


    她總是以微弱的聲音呼喚自己,喊自己上杉君。


    經常會在一些他注意不到的細節上幫他的忙...


    新學期開學時的書沒有抱...她會幫自己整理一在以前,然後用盡力氣拿到自己的麵前...


    早上的電車卡沒帶,她也會用自己的電車卡幫自己刷過站。


    體育課恰巧沒有水喝...她還會把自己隻喝了一小口的礦泉水遞給他,說...隻要上杉君不嫌棄的話...


    冬天趴在教室裏睡覺,她也會偷偷的,趁沒人的時候,將衣服蓋在他的背上...


    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弱氣...她的柔軟......


    回憶起的,明明都隻是些細枝末結的事情,上杉櫂卻有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人隻要相處久了,一些情感注定會被淡忘。


    但真正回想起來時,心裏又突然湧現出萬般的不舍。


    上杉櫂再次抬起頭,看向在店裏麵忙前忙後端盤子端咖啡的花丸花火。


    上大學了,兩人反而分開了,雖然同是夫妻,卻少了很多在學生時代可以一同體會的事情。


    上杉櫂甚至能想起在神越高中畢業季的時候,她哭兮兮的模樣,那是對同學老師的不舍,也同樣是對這僅有三年時光的青春的不舍,更是對那個曾經向她主動告白的櫂君的懷念。


    但萬物都有迎來末端的那一刻。


    上杉櫂不知道自己和花丸花火一起幸福到步入暮年,會懷揣有怎樣的心情。


    現在,上杉櫂會想想到自己年老以後,坐在孤獨的房間,望向天空的窗,祈禱著與花火再有來世,即便那時二人再沒有記憶,也希望可以在茫茫人海中再度見麵。


    好想再看見她...清純可愛的模樣打動自己那顆孤獨飄蕩的心。


    那時年輕時的摯愛,是一顆火熱的青春悸動。


    ......


    “上杉君...上杉君...”小橋理海的聲音,將上杉櫂的思維打回了現實,“你沒事吧?”


    “沒...沒事。”上杉櫂盡力別過臉,眼睛使勁眯了一下,將眼淚眨進眼眶裏,“隻是剛才在想一些事情,我覺得你說的話很對。”


    “關於戀愛嗎...?其實...我沒談過戀愛,那些隻不過是我在電視劇裏看來的情緒而已。


    “不過我還記得,當初第一次看電視,看到男女主角戀愛結婚時自己的表情,說出來也怪不好意思的,看見他們兩個互相對著對方笑,我將頭埋在被子裏使勁捂住,之後還在床上打滾,忍不住的笑,看到他們吻在了一起,更是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好像沒臉見人一樣,但又忍不借用手指縫隙偷偷看一眼電視畫麵...害羞得不行......”


    小橋理海完全沒有發現上杉櫂抹眼睛的動作,隻是在他的身後,一邊低頭,一邊懷念著以前單純的自己。


    “以前我特別憧憬愛情,也好想找一個喜歡的人談戀愛,但其實在高中沒有一次能成功的,那時候為了考東藝大,學習太忙了...男生們也都不怎麽喜歡這種類型的...後來呢,也一直沒遇到過一個真正喜歡上的人,也因此,我一直都覺得高中少了點什麽,好遺憾。”


    “偶像”小橋理海頓了一下,“...偶像倒是有,不過我明白,自己距離他太遙遠了。


    “謝謝。”


    “啊?”


    “謝謝。”上杉櫂向她說道。


    “上杉君在謝謝什麽?”


    “你給了我啟發,這就是值得我感謝你的原因,我給你衝泡一杯咖啡作為謝意吧。”


    “啊?”小橋理海完全沒反應過來,隻能點頭答應,“好,好的...”


    “想喝什麽?”


    “喝什麽...既然是戀愛的話題,那就一杯玫瑰戀人吧。”


    “沒問題。”


    在上杉櫂開始衝調咖啡的時候,小橋理海出於好奇,又向他問道:


    “是剛才我說的關於戀愛的理解啟發到上杉君了嗎?”


    “嗯,就是這個。”


    “那,那就好。”雖然小橋理海心裏明白,自己完全不知道他被啟發了什麽,而且以目前的氛圍,她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了。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了咖啡的吧台上。


    上杉櫂將調配好的紅色的玫瑰戀人遞給了小橋理海。


    “謝謝。”小橋理海捧過咖啡,向他感謝道。


    “不客氣。”


    上杉櫂回複道,手拿著抹布擦拭前台,將一切東西都收拾好後,小橋理海喝完咖啡去到咖啡店裏麵上廁所,隻留上杉櫂一人在前台。


    上杉櫂剛才一直都在思考,而現在,他想通了。


    他抬起頭,看向了在咖啡廳裏,和可可這隻肥貓玩得還算開心的花丸花火。


    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她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了一個電話號碼,撥出去,手機放在耳畔。


    期間,上杉櫂的視線一直都落在花丸花火的臉蛋上。


    “喂...”電話裏頭傳來了相當清麗的女聲。


    “能不能請你幫我個忙?”上杉櫂看著花丸花火,向電話另一頭的人說道。


    “幫忙?”


    “嗯,具體是——”


    ......


    ......


    上杉櫂:“情況就是這樣...可以嗎?”


    電話另一頭先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向他說道:


    “奇怪,你為什麽會突然想這麽做?太奇怪了...”


    “可以做到嗎?拜托了...以後有什麽需要的,我都會盡力去幫。”


    “嗯...可以是可以...也沒你想象的那麽麻煩...但你真要這麽做?花火同意了?”


    “務必...她目前還不知道...”


    “那好吧,讓我想想...時間...嗯,今天晚上我大概就能通知你了,稍等。”


    “好,謝謝了,真的謝謝了。”


    “沒事。”


    ......


    嘟嘟嘟......


    一陣掛斷的盲音。


    上杉櫂掛斷電話,將手機收回去的時候,花丸花火抱著可可那隻肥貓走了過來:


    “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一個同學。”上杉櫂向她微笑著說道。


    “是嗎?”花丸花火覺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感覺就像是有事情在瞞著我一樣。”


    “是哪個同學?”花丸花火盯著可可的眼睛忽然轉向注視了他。


    “清佐竹峻。”上杉櫂回答道。


    “清佐竹峻?”閑下空的服務員戶塚桂千聽到了上杉櫂的談論,湊過來向他問道,“上杉,是他來喊你去弓道部看看了?不過說實話啊,你掛個名,也該過一個月就去看一次吧,學校新入社團的新人們都說弓道部是騙人的地方了,因為你這家夥從來都沒有去過!”


    上杉櫂偏轉過頭,向戶塚桂千詢問道:“是他來喊你來提醒我了?”


    “對啊,”戶塚桂千理所當然地回答,“上午你沒來,手機也打不通,他就隻好托我幫忙給你帶個信了,不過這是他上午對我說的...我下午過來的時候,走著走著,就忘了。”


    “清佐竹峻...”


    花丸花火記得這個人,婚禮那天是坐上杉櫂親朋好友席的,“可...那不是男生嗎?為什麽剛才電話裏的是女性的聲音。”


    上杉櫂迎上了她看來的眼睛。


    這個對話,這個眼神的對峙...


    戶塚桂千突然一愣,怎麽有種老婆在抓奸的感覺。


    花丸花雨不是上杉櫂的小姨子嗎?


    大概是看到了他的疑惑,花丸花火摸著可可背部的毛,扭頭微笑向他說道:“我是在幫姐姐抓情敵,畢竟姐夫這麽帥,不防著點可是不行的。”


    “哦~~原來是這樣。”戶塚桂千見識到氛圍不對,“那我,就不打擾二位聊了,我去後廚洗盤子去了。”


    剛說完,他一溜煙就沒影兒了。


    “上杉,那個咖啡豆啊...”赤繪裏奈剛從後廚出來,就被戶塚桂千給拉了回去。


    “欸——戶塚你幹什麽?”


    “噓!”


    戶塚桂千伸手禁聲,示意她不要出去,“花雨在幫她姐姐抓奸呢,別惹到她了,她可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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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花雨不是和上杉有一腿嗎?”


    剛說完,赤繪裏奈看著戶塚桂千一臉震驚的樣子,立馬捂住了嘴。


    她有些遲緩地補充道:“抱歉,你當我沒說過。”


    ......


    “櫂君~~”


    咖啡店前台的附近沒有了人,花丸花火便向他微笑,“櫂君剛有和其他女孩子打電話吧?是誰呢?”


    上杉櫂向她懷裏的可可使了個眼色,示意它幫幫忙。


    “喵~”


    沒想到可可這隻肥貓直接縮在了花丸花火的懷裏,仿佛聽不見一樣。


    平時白喂你這麽多牛肉了!


    “咳咳。”


    上杉櫂清了清嗓子,“我要向花火你宣布個事兒?”


    “什麽?櫂君不願意出示通話記錄,還有什麽事要說的嗎?”


    “當然,這可關乎到我們之間的感情。”


    “那...櫂君說來聽聽。”


    “咳咳。”


    上杉櫂挺了挺身板,右手握拳抵住嘴巴,看了一眼麵前的花丸花火說道,“我稱之為——找回戀愛青春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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