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台上的上杉櫂,深深的吸了口氣,借此排解心中淤積的情緒與苦悶。


    他能夠理解花丸花火想要努力解釋的心情。


    那種不被人相信,又想要努力證明的心情。


    “櫂君...”陽台,花丸花火用細弱的聲音喊著他,“其實...花火知道另一個花火就是花火自己,是花火心裏麵...很多想過又不敢說, 不敢做的想法...”


    上杉櫂點頭:“嗯,我明白的,花火就是因為實在做不出來,又因為憋得太久,才會讓‘姐姐’的性格替你做。”


    雖然以姐姐這個稱呼來代稱花火的另一個思維方式,確實非常奇怪吧。


    上杉櫂還是更喜歡稱呼她為黑花火。


    花丸花火雙手放在陽台的護欄上,發絲迎著風, 望向前方東京的夜景:“花火...現在不知道櫂君還喜不喜歡那樣的她, 所以需要一個理由來支撐她的存在,抱歉,櫂君,花火隻能和你說這麽些了......”


    正當上杉櫂看著麵前冷冷清清的空氣,想要上去安慰她時。


    花丸花火卻突然轉過了頭,笑了起來:“所以,一切都看櫂君的選擇了,要是櫂君喜歡有有時候會變得不一樣的花火,那麽她就會一直存在,如果櫂君不喜歡,她也就會消失,變成平日裏那個最普通,也最平凡的樣子。”


    這話不止適用於黑花火,同樣也適用於花丸花火。上杉櫂想到這裏, 心情有些複雜。


    她什麽都為自己好,什麽都為自己著想。


    即便是生著病的時候,她也是這樣。


    不會想著自己是不是難受,而是想著有沒有因為生病而麻煩到他。


    “花火你,有沒有覺得最近有些什麽地方不舒服什麽的?”


    “沒有——”


    花丸花火借著外麵霓虹燈的光線, 看清楚了他半邊被映亮的臉,心中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點頭說道,“嗯、嗯...櫂君不是說要幫花火捏捏肩嗎?今天花火忙了很久...是有些累了。”


    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的上杉櫂,看著坐在自己身前很是嬌小的少女背影。


    他將雙手放了上去,隔著一層不厚不薄的睡衣,慢慢地按摩著她的肩膀。


    少女的肩膀不像是他的那樣十分僵硬的手感,而是一種柔軟到可以隨意上下放鬆的嬌小雪肩。


    上杉櫂將手搭上去時,她的存在,她給人輕飄飄的夢幻,彷佛切實地被自己捏在手裏麵一般。


    感覺僅僅是這樣幫老婆捏捏肩,也能擁有一種家庭的幸福感。


    “上一次我說幫你捏肩,到最後還是讓你給我膝枕,讓我躺在上麵睡覺。”


    “沒關係...那個時候,櫂君比花火更需要這些事情。”


    客廳沒有開燈,僅有空調運作與扇葉上下吹動熱風的聲音在夜裏徘回。


    上杉櫂慢慢捏著她盈盈的軟肩。


    時間,在黑夜裏一點一滴的慢慢流逝。


    “花火醬。”


    “嗯...”


    “我喜歡你喲。”


    “櫂君...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吧...沒必要一直說...”花丸花火感覺有些突然。


    “但是從你的反應來看, 你還和初次告白時一樣害羞。”


    “還是、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花火現在已經是櫂君的...妻子了。”花丸花火雙手放在雙腿上,眼眸向下看,小手抓緊著睡衣的褲子。


    妻子啊...


    這話在她細弱的聲音裏說出來,真的很美好。像是曾經被忘卻的點滴開始在心中複蘇,此刻,他彷佛看到了那個單純的女孩子早上羞澀地給自己送便當的樣子。


    陷入在回憶裏的上杉櫂被花丸花火的聲音喚醒:


    “櫂君...其實還是對花火感到有些膩了...對吧?”


    “不要這麽想,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喜歡的。”


    “變得不好看了呢?”


    “也是一樣的,你小時候不是也有點小醜小醜的?你跟在我身後,我從來都沒有嫌棄過你。”


    上杉櫂的話,讓少女稍微安下心來。


    “花火醬,承諾其實是一種很無力的束縛,因為現實裏違背承諾幾乎沒有任何的代價,甚至還會被那種掙脫束縛的自由感所俘虜,所以你有時候沒安全感,也是正常的。”


    “但是,”花丸花火弱氣地反駁道,“花火覺得櫂君對花火的承諾,就很有安全感啊...”


    “那是因為花火沒有被轉瞬即忘的承諾欺騙過,一路上遇到的大家都很好,我也從不會不遵守與你的約定。”


    花丸花火閉上眼睛,認真感受著他的按摩:“櫂君對花火很好,非常非常好。”


    “我隻是運氣好罷了,”上杉櫂笑著對麵前身材嬌小的少女說道,“小時候你搬家來到了我的身邊,我碰巧在雪天裏遇見你,你就像是天降的四葉草,出現在我的麵前。”


    “天降的四葉草?”


    “天降幸運。”上杉櫂愈發忍不住微笑,“就像是神明送給我的一個青梅竹馬,硬生生的塞到了我的嘴邊。”


    “櫂君把花火說得好像是吃的青梅一樣。”花丸花火閉著眼睛,抿著嘴,臉上是淺淺的笑顏。


    “不就是嗎?那顆青梅又青又澀的,還特別怕生。”


    “哪...現在呢?”


    “現在啊,還是一顆青梅,不過現在變得可以隨便咬上一口了。”


    “櫂君...”花丸花火突然轉過了頭,麵對向他。


    “怎麽了?”


    借著陽台外的城市夜光,上杉櫂能看見她那對閃閃發亮的繽紫色眼眸。


    “雖然...以前也說過話題,但是,花火還是想對櫂君再說一遍。”


    上杉櫂愣了一小下,點頭:“嗯,說吧,我準備好了。”


    “櫂君...花火...下輩子也還想做櫂君的青梅,無論是四季還是冷暖,花火...都希望能一直在他的身邊慢慢成長。”


    “哈哈,又說這些話了。”


    有時候,上杉櫂真的會覺得感情這種東西相當的奇怪。


    它僅僅是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或者一個看向自己的小臉蛋所傳達出的東西。


    它明明是那麽的虛無縹緲,看不見也摸不著,卻總能讓自己的心頭跟著一緊。


    上杉櫂先是發呆,然後是微笑:


    “還要讓我按摩會兒肩嗎?”


    “花火來吧!也應該互相換一下了。”花丸花火說著,就脫掉鞋子,沿著沙發爬到了他的身後坐著。


    上杉櫂還沒來得及阻止,她的小手就已經搭了上來:


    “櫂君的肩膀有點硬硬的。”


    “還記得小時候在愛媛縣,我帶你一起去偷橘子嗎?”


    “櫂君還好意思說!明明爺爺家就有那麽多的橘子,非要騙花火沒有了,還帶著花火去偷別人家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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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


    上杉櫂清楚記得,她眼巴巴看向橘園裏麵,想吃又害怕去的樣子。


    那個橘園是隔壁村子,有一對無兒無女的老夫婦在看管著。


    平時兩個老人都不會在家,僅留一條日本土狗看守果園。


    當天正直夏日,天氣炎熱,又是下午,看見那隻秋田在狗窩裏趴著睡覺,上杉櫂便帶著怯生生的小花火去偷兩顆橘子吃。


    不巧驚醒了那隻狗子,衝出狗窩就是惡狠狠的不間斷狂吠。


    這也是小花火做過的為數不多的壞事之一。


    “現在感覺那時候怎麽樣?”


    “花火現在隻會覺得櫂君是壞蛋。”


    “除了壞蛋呢?還有沒有其他的感想,比如說櫂哥哥很帥氣,有著把小花火護在後麵的英勇表現?”


    “才沒有這麽覺得,櫂君還是大壞蛋!”花丸花火捏起小拳頭,按摩改為了捶肩。


    上杉櫂享受著她拳頭捶在肩上的舒適感,閉著眼睛笑了起來:“我發現小花火除了壞蛋好像就說不出什麽像樣罵人的話來,隻會兩個詞,‘笨蛋’、‘大笨蛋’。哈哈,總的來說,詞窮這也算是一種可愛。”


    “花火還會一個呢!”


    “什麽?”


    花丸花火捶背的手停了下來,她往後坐在自己的小腿上,注視著麵前比自己要高上一些的背影。


    下一瞬間,臉蛋暈紅,超小聲地喊了一句:“baka...”


    她說完,又用小手去幫他輕輕捶背。


    第一個音稍微拖長,第二個音漸漸變弱,完美符合少女帶著嬌羞,但又不好意思對人說出這種話的羞澀感。


    這聲來自花火的“baka”,簡直喊進了上杉櫂的心坎裏。


    他現在就想捂著心髒,張開嘴巴,把這份舒暢從喉嚨中送出去。


    好在上杉櫂忍住了,就像某些時候,男人必須要忍住一樣。


    “花火醬。”


    “櫂君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能不能,多罵罵我?”


    空氣在寂靜的夜晚中,安靜了幾秒。


    “櫂君...是變態嗎?”花丸花火停下手中捶背的動作,發現他轉過了身,害怕地向沙發的另一邊縮了縮。


    “是的,我是變態,所以,快罵我!”上杉櫂霍然轉身,嚇了花丸花火一大跳。


    “達咩。”


    花丸花火在沙發邊上抱著膝蓋,像是受到的驚嚇的小女孩,覺得麵對爬上沙發的上杉櫂,自己沒什麽安全感,她又拿過一個方塊枕頭擋在自己麵前。


    “不可以這樣子!”


    “花火,快,快,我不行了。”


    上杉櫂一隻手扼住脖子,一隻手向她白白粉粉並在一起的小腳丫伸過去,眼睛向上翻出白雲。


    “達咩!櫂君、櫂君不要過來。”


    “快,救一救...變態櫂君,他...快要不行了。”


    上杉櫂每一次伸手,花丸花火就用手中的枕頭像是貓爪子一樣打一下他。


    可是那隻手且戰且退,看準時機就直降將枕頭拉到身後去,讓花丸花火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個枕頭。


    上杉櫂找準機會,右手穿過枕頭下的交戰線,直接握住了她的腳踝。


    “嘿嘿,抓住了。”


    然而緊接招呼而來的,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枕頭重擊。


    “變態,變態,櫂君是大變態!”


    “我就是!”


    上杉櫂才不管這些,抗著輸出直接將少女往自己這邊一拽。


    本以為她會直接順著拉拽的力,倒在沙發上,卻不想花丸花火直接順著他的力,小小的粉色腳丫子往前一伸,正好抵在了他的右側臉上,想用腳將他擠走。


    上杉櫂不想放棄,直接頂著臉上那隻散發著香甜熱氣的小腳丫迎難而上。


    “花火醬...就...喊一聲,沒什麽難的。”


    “不要!”


    “那就看招!”


    “哈哈...不行,不可以用這招!”


    “就要用!”


    兩人的影子在沙發上嬉鬧著,客廳裏,沙發下,全是散落一地的方塊枕頭。


    到了最後,因為不小心讓花丸花火的腦袋撞到地板,上杉櫂敗下陣來。


    “沒、沒事吧?”他的臉上還有一個不明顯的,紅紅腳印子。


    花丸花火整個身子縮在沙發上,抱著枕頭,另一隻手捂著後腦勺,小臉蛋有些生氣地衝上杉櫂咕噥道:“櫂君是壞蛋!還...還是變態!”


    “我說了我就是啊。”


    “花火...花火不理櫂君了!”


    知道自己說不過他的花丸花火穿上拖鞋就回了臥室。


    回去時,臉還是紅的。


    上杉櫂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他沒想到今天晚上會以這樣的局麵收場。


    不過,倒也不錯。


    他摸了摸自己被少女腳丫子踹出些許印子的右臉。


    然後把手指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有點,澹澹的哈密瓜味兒,是換沐浴露了嗎?


    上杉櫂起身去將散落在地麵上的枕頭一個個撿起,重新整整齊齊地放回原位。


    在電視機前看著沙發的上杉櫂,心中對自己頓時有了種居家好男人的想法。


    像我這麽溫柔的男性,小花火剛才居然還很嫌棄的樣子。


    欸,果然,女人的心是很難懂的。


    即便她是自己最心愛的老婆。


    明明小花火隻要對自己說幾聲baka,自己就完完全全的心滿意足了。


    可惜了...可惜了。


    上杉櫂搖搖頭,撿起平時自己睡在沙發上用的被子,平躺在了上麵。


    不過,經過了剛才的小打小鬧,他覺得自己精神狀態就要好了不少。


    是的,什麽離不離去的,隻要自己不想讓另一個花火消失,她就一定不會消失。


    隻要像是追求那樣,去努力拚搏就對了。


    現在花火都是自己老婆了,還有啥追求不到的呢?


    上杉櫂雙手放在後腦勺上,視線看向天花板笑了笑。


    睡覺!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


    夜深了,東京的燈火依舊。


    本應該處於睡夢中的上杉櫂,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追求過花丸花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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