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沈辰沒再看書,而是設了個鬧鍾,給安小然發了條晚安的短信,就上床睡覺了、


    又是一夜過去。


    天亮了。


    終於到了高考來臨的日子。


    大概是老天都眷顧高考的考生吧,平時熱得和烤爐一樣的楚市這兩天預報裏竟然都是陰天,而且還有點微風。


    早上還沒到六點,沈耀生和徐秋霞就起來了,夫妻倆輕手輕腳的在廚房裏忙碌,等沈辰起床時,早餐也做好了。


    為了減少中途上廁所的可能,早飯沒有太多湯湯水水,就是簡單的幹撈水餃、蒸包子什麽的。


    吃好以後,沈辰再次清點東西,徐秋霞又問:“辰辰啊,真不用我和你爸送你去考場啊?”


    “不用了。”沈辰檢查好,笑了下說:“今天路上肯定人多,我一個人騎自行車更方便。”


    走路畢竟慢,而坐公交的話,要是堵車就麻煩了。


    還不如騎車。


    沈耀生和徐秋霞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就等你回來吃午飯。”


    另一邊。


    安小然也吃完了早飯,整理好了東西。


    陳建新又掏出一支藿香正氣水,插好吸管遞給她,“來,然然把這個喝了。”


    這幾天天氣熱, 考場教室裏又沒有空調,隻有幾個老式吊扇, 肯定熱, 再加上考試也一旦緊張, 容易心慌氣短,以防萬一。


    “好的。”安小然乖乖接過去, 吸了起來。


    過了會兒,樓下傳來了一陣喇叭聲。陳建新走到窗戶那裏看了眼,轉過身對安小然說:“車來了, 我們走吧。”


    兩人下了樓。


    不遠處停著一輛小轎車。


    陳建新走到小轎車跟前,伸手拉開後排的車門,先讓安小然坐進去後, 他自己才坐了進去。


    這輛車是他所在的醫院安排的。每年高考的那幾天,醫院都會為家裏有高考生的職工提供專車接送, 避免擠車耽誤時間,還頗為貼心。


    車開了。


    安小然雙手疊在膝蓋上, 坐得乖乖的,安安靜靜的看著車窗外的景物變幻。


    陳建新則是一路絮絮叨叨的叮囑著:“別緊張啊, 也就兩天半的時間, 一下就過去了, 當平時考試就行了,不要有壓力,放輕鬆一點……”


    安小然抿唇笑了起來:“舅舅, 我一點都沒緊張, 倒是你,才應該放鬆一點。”


    陳建新一愣:“我?我怎麽不放鬆了啊?”


    安小然軟乎乎道:“你的腿都抖了半天了。”


    陳建新:“……”


    尷尬了。


    車開了一段路後,陳建新忽然看見路邊圍了一群人, 不遠的地上還有一片血跡,出於職業敏感性,一種不妙的預感瞬間襲來。


    “等下, 先停車, 我去看看那邊怎麽回事?”陳建新下意識的叫了一聲,正要推門, 忽地想起還要送安小然去考試。


    手不由得頓在那裏。


    見狀, 安小然淺淺笑了一下, 主動說:“舅舅,你先去看看吧,時間還早呢。”


    陳建新沒時間再猶豫, 趕緊下了車,快步衝向人群,過去了解情況。


    他跑到人群中後,看到了一個男人正橫倒在馬路中間,一動不動,身子下一攤血水,觸目驚心,不遠處停著輛私家車,司機正在焦急的撥打電話:“喂,是120嗎?出車禍了,我剛才不小心撞到人了,你們快派輛救護車來救人,趕緊來,位置在……”


    一旁的人群也在議論紛紛:“哎呀,流這麽多血,能等得及救護車嗎?”


    “感覺已經不行了!”


    “太慘了,唉,一條命就這麽沒了……”


    陳建新心一沉,方才那不好的預感竟然成真了。


    “都給我讓開!”他吼了一聲,前麵的人群條件反射的讓出了路,陳建新立刻衝上去,對肇事司機說:“別著急,我就是醫生!”


    “啊,你是醫生?”對方愣了一下。


    陳建新沒再說話,已經一個旋身,又衝到了地上的傷者身邊,蹲下來開始仔細的查看對方的情況。


    很快,他發現, 傷者的右側頭皮存在三處長約3-5公分的裂傷, 還不斷的滲著血。


    不僅如此, 傷者還出現了意識消失,無呼吸運動,脈搏、心髒觸摸不到等症狀。


    根據這些特征, 陳建新基本判斷出,傷者應該是創傷後休克。


    心髒再次一個咯噔。


    這可麻煩了。


    必須趕緊讓傷者恢複心跳呼吸,不然等不到救護車來,這條命就沒了!


    陳建新也不顧身上穿的是一套剛買的新衣服,就直接跪到地上,先將傷者口腔打開,保持呼吸通暢,同時雙手按住對方的胸口,用力而快速的進行著胸外心髒按壓。


    一下,兩下,三下!


    此時此刻,四周的聲音和色彩似乎都消失了,陳建新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要盡全力救活對方!


    他用盡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來。


    汗水沿著額頭滑落下來,流入到了眼睛裏,一陣火辣辣的疼,卻連抬手擦一下汗都不敢。


    因為,現在情況緊急,連擦汗的這一秒鍾都不能浪費!


    此時的陳建新,就像一個正在和死神賽跑的人,要竭盡全力的從死神的手裏將這條生命給搶奪回來!


    四下!五下!六下!


    快點啊陳建新,再快點!再他媽快點!


    你肯定能行的!


    四周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陳建新的身上,心髒也隨之提了起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了,生怕幹擾到陳建新的行動。


    一定要趕上啊!一定要趕上!


    所有人都在心裏默念著。


    七下!八下!九下!


    到第十下的時候,忽然,原本失去知覺的傷者動了一動,左腳收縮了下。


    所有人都抽了口冷氣,有人不自禁地驚呼:“動了!他動了!”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太好了……”


    陳建新不敢怠慢,再次查看傷者的情況,發現他已經有了微弱的心跳、脈搏,恢複了呼吸運動。


    感覺有希望了,他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慢慢抬起手,把汗擦了。


    啪啪啪啪!!!


    不知是誰帶的頭,緊跟著一個接一個,人群裏響起了掌聲。


    所有目睹了這一切的人,都在給陳建新鼓掌,眼裏是由衷的敬佩和感動。


    安小然也在其中,她也在用力鼓掌,為舅舅感到驕傲。


    陳建新卻沒有立刻離開,因為傷者恢複呼吸後,口中又流出了白色泡沫,他找人要了紙巾,蹲在那裏為傷者清理著口腔,避免分泌物引起窒息。


    清理完畢後,再用幹淨的紙巾按壓迫著出血的頭皮裂口,同時,不管傷者聽不聽得到,陳建新鼓勵地說:“你可千萬別死啊!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救護車就來了!”


    約莫十分鍾後,救護車終於趕到了。


    陳建新和醫護人員做了簡單的交接,這才急匆匆的帶著安小然上了車,繼續趕向考場。


    實驗高中附近。


    這一帶已經是堵得水泄不通,倒不是車堵,而是送考的學生家長實在太多了。


    陳建新的車開不進去,隻能讓司機停在了不遠處的路口,等車門一開,他便對緊緊拿著文具袋的安小然沉聲地道:“趕快去吧,時間快到了!”


    安小然點點頭,下了車,快步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跑去。


    校門口。


    沈辰站在一棵樹下,頎長的身材上套著中國紅色的運動套裝,看上去簡直明亮到刺眼。


    他在等安小然,第一門的考試是9點開始,但因為要接受身份驗證和安全檢查,考生八點半就應該到達考點。


    可現在已經八點二十幾了,三班的學生基本上全都到齊了,安小然還沒來。


    按照她的性格,應該不會這麽晚到才對。


    搞什麽呢?


    校門口處,正在給學生們打氣的王強,此時也發現了安小然沒到。


    他皺皺眉,走到沈辰身邊,用一個擔憂又理所當然的語氣問道:“沈辰啊,安小然同學怎麽還沒來呢?”


    沈辰一臉無辜:“咳咳咳……王老師,這事你怎麽問我呢?”


    他知道王強已經知道他和安小然的關係,但這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一個,不能直接承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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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都這時候了,你小子還在裝什麽糊塗呢?”王強無語地道,“你們兩個在談戀愛,當誰不知道啊?這事情我不問你還能問誰?你肯定有她的聯係方式,要是能聯係上她,趕緊催一下啊,今天可是高考,這麽至關重要的大事,千萬不能遲到!”


    “……”沈辰還沒說話,視線忽然捕捉到了從人群裏跑過來的安小然,一下子鬆了口氣,指著安小然的方向說,“好了,她來了!”


    安小然跑了過來,額頭上帶著細細的汗珠,軟聲說:“不好意思,路上有點事情,差點遲到啦。”


    王強也總算放了心,連忙讓她別緊張,放鬆一點。


    交代完,沈辰和安小然一起往考場走。


    在進教室的時候,安小然忽然主動抱了下沈辰,甜甜地說,“男朋友,我們一起加油。”


    沈辰笑了下,點點頭,“好。”


    第一科是語文。


    在語數外物化這幾科裏,沈辰的語文算是最薄弱的。


    雖說上一世已經考過一次,但基本上99%的題目已經忘了個幹淨,不過,萬幸的是,他記得這一年高考的作文題。


    作文題目是由一則寓言,引出的就“感情親疏對事物的認知”這個話題,寫一篇文章。


    針對這個作文題目,沈辰早就花時間精心做好了準備。


    試卷一發下來,他第一時間就翻到最後,去找作文。


    作文的題目果然和他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吊了好久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開始動筆書寫。


    《吊屈原》


    “餘尚記兩千年前,賈公過長沙,自慨命運之不濟,悒鬱思索,而做斯賦。竟有同命相似之感歎,其悲歎人才之不為用,而忠言不被納之意,蓋與君之所行謬矣。命餘於考場之上,端午佳節,重做斯賦,以吊先生之靈……”


    沈辰寫的非常順暢,畢竟已經準備良久,滾瓜爛熟。


    最後,他以一段精彩的議論感慨來做結尾。


    “君沉汩羅,去今兩幹餘載矣,夫兩千餘載之中,屈理而從情者,不可盡數,今日光華閃耀大地,然此事仍無有斷絕之時,餘作此文,畢汝可知,展汝之盛德,示汝之才華,以警戒世人,使其屈情從理,如此,則官不貪,如此,則民不奸,如此則百姓直田享用不盡矣。


    懷王於冥冥之中,定當後悔不迭,特以為情乃理之末,而理為情之始也,理從情而家不立,則國不治,則天下難平。”


    因為作文寫得夠快,沈辰的時間很充裕,在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多分鍾時,他就已經做完了整張試卷。


    然後,看了看前方的安小然一眼。


    小姑娘也在認真檢查試卷,應該也已經做完了。


    剩下的時間,沈辰就用來反複檢查,還真給他挑出了一兩處小錯誤。


    考完,出教室的時候,他隨著人流往外走,很快和等在外麵的安小然回合了。


    沈辰看著她,笑著問:“考得怎麽樣?”


    安小然想了想,“好像還可以。”


    見他臉上有笑,小姑娘心裏也有了幾分把握,偏著腦袋,眉眼彎彎地問了他一句,“你呢,考得怎麽樣?”


    沈辰活動了下有點僵硬的脖頸,雲淡風輕道:“嗯,也還可以。”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往外走去。


    上午考完了。


    沈辰回家吃了午飯,下午繼續趕來考數學。


    今年的數學試卷特別難。


    比往年最難的都還要難上一截。這個沈辰也有印象,據說是因為高考前原本的試卷臨時被盜了,這套是備用試卷,所以難度比正式試卷要高不少。


    沈辰還記得,當年這數學一百五十分的試卷,結果,全班的平均分都沒到九十,考完就是一片哀鴻遍野。他也隻考了九十幾分。


    但這次就不一樣了。


    雖然同樣不記得具體的題目,但等考完數學的時候,沈辰就知道他已經穩了,連最後一道最難的立體幾何的大題,他都做出來了,而且很有把握。


    最後一門化學的鈴聲響起的時候,沈辰放下試卷,隨著人流走出教室,看著外麵的蔚藍天空,忽然有種全身放鬆到極點的感覺,深深地出了口氣。


    高考,終於結束了。


    他心心念念的青春,終於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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