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芫仔細端詳了凡桃一陣,見她的眼神清明不像是在說謊,便又問道,“宮中從不留有病的宮人,你姐姐為什麽沒有被送出宮?”


    夕芫直言相問,凡桃便也不再有所保留,想起剛入宮時的艱難,蒼白的麵容顯出無盡的辛酸,伴著昏暗的燭光,將十幾年前的事幽幽道來。


    “那時奴婢和姐姐都在尚工局當差,雖然年紀最小,可做的卻是最粗重的活,進宮沒幾日姐姐就累病了,奴婢怕她們把姐姐送走,便一直瞞著不肯說,可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奴婢跪在沈尚工的門外哭了三天三夜,後來沈尚工終於答應不送走姐姐,可也不會管姐姐的死活,就這樣姐姐燒了很多天,病好後腦子就不靈光了。”


    夕芫輕抿了一口熱茶,看向凡桃的眼神中隱有不忍,可隨後卻又狠下心厲聲道,“我自問待你不薄,你何故對太子下這麽重的手,非要置我於死地?”


    凡桃亟道,“奴婢沒有,奴婢每日所下之毒分量都很輕,奴婢真的不知為何會這樣。”


    夕芫起身站到她麵前,麵色嚴肅,“縱然不是你所為,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對我有所隱瞞嗎?如果我猜的不錯,應該是蘭池宮的那位指使你的吧?”


    凡桃低下頭默不作聲,顯然是還有顧慮,夕芫俯下身在她耳畔說道,“我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盡全力保護你的姐姐。[]”


    凡桃抬起暗光閃動的雙眸,喜道,“娘娘此話當真?”


    夕芫輕淺一笑,“當然當真!”


    凡桃終於卸下緊繃的雙肩,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奴婢的確是一直聽命於王昭儀,當年沈尚工答應不送走姐姐的條件,便是要我成為她的棋子,多年來奴婢一直被她秘密訓練,姐姐在她的手裏,奴婢半點也不敢違逆她的命令。”


    夕芫將她扶起又問道,“沈尚工和王昭儀是什麽關係?你怎麽又會聽命於王昭儀?”


    凡桃搖了搖頭,“奴婢向來隻負責做事,她們之間有什麽交易奴婢真的不知,其實奴婢也沒有直接接觸過王昭儀,聯絡奴婢的一直是她身邊的覓露。”


    夕芫替她不值道,“她們隻不過是把你當成工具,這麽多年你就沒想過要擺脫她們嗎?”


    凡桃沉默的低下頭,輕輕拉起自己的衣袖,她瘦弱的手臂上竟布滿了一道道紫黑的傷痕。


    夕芫拉過她的手臂,將衣袖整片掀起,被無數條猙獰的鞭痕驚得說不出話來,那些傷痕有的已年久隻留下一道粉疤,有的卻還不住的冒著膿水,爛的皮肉綻裂。


    夕芫倒吸了一口涼氣,從藥盒中翻出禦賜的創傷藥,塗抹在凡桃的傷口上,每觸碰一下,凡桃便疼的滿頭冷汗,由於傷的地方太多,一瓶藥很快便被用完。


    夕芫還想去拿,凡桃卻拉住她說道,“娘娘不要為奴婢浪費這麽金貴的藥了,奴婢實在不配。”


    夕芫嗔了她一眼,什麽也不說,直接將整盒的藥都搬了來。


    處理完傷口,夕芫坐在桌案旁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凡桃以為她還在怪自己,也不敢搭話,屋中頓時安靜下來,隻有風吹著窗紙‘噗噗’作響。


    其實夕芫在看到這麽多觸目驚心傷口時就已經原諒了凡桃,她隻是在氣惱自己,為什麽這麽久都沒有發現這些傷。


    許久,夕芫抬眸凝視著凡桃,幽幽歎道,“為什麽不早跟我說,我縱是護不了你,也不會讓你被她們隨意欺辱。”


    凡桃釋然一笑,“奴婢早就習慣了,若她們隻針對奴婢一人,奴婢是絕不會對娘娘不利的,隻是姐姐尚在她們手裏,奴婢真的沒有選擇。”


    夕芫沉默了一陣後說道,“今日咱們的話就裝作從沒說過,你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會將你和你姐姐至於危險的境地,隻要你日後肯忠於我,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追究。”


    凡桃知道此刻說什麽都是多餘的,隻跪在地上深深的向夕芫磕了一個頭,夕芫扶起她,兩人相視無聲的一笑,便已交換了信任。


    門外響起宮人們的腳步聲,夕芫起身坐到妝台前,將一柄犀角冰骨梳遞給凡桃,凡桃接過後像平日裏一樣幫她篦頭,宮人們回稟了太子的情況,便都退出了內室守在門外。


    夕芫不動聲色的在鏡中看向凡桃,低聲說道,“王昭儀處心積慮的想除掉我,可對太子下這麽狠的手,她就不怕事情敗露皇上治她的罪嗎?”


    凡桃瞥了一眼門口,側身背對著門簾道,“王昭儀這個人自大的很,她可不會想自己有敗露的一天,不過覓露交待給奴婢這件事時,曾再三囑咐不可真的傷了太子,奴婢想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她們怕是也沒想到。”


    夕芫捏起一隻碧玉簪,伸到盛滿花汁子的瓷瓶裏慢慢攪動,眉心緊鎖的看著簪過處留下的一圈圈漣漪。


    她也覺得王寶絡不會真的敢置太子的性命於不顧,可如果她的推斷是對的,那事情就複雜了,這其中定還有另一方的參與。


    可會是誰呢?貴妃?賢妃?趙淑容?抑或是還另有他人?


    夕芫閉上雙眼,隻覺得頭痛欲裂,突然她腦中閃過一個人,亟亟的轉身看向凡桃,“你可還記得那個太醫嗎?就是勸諫皇上要給我診脈的太醫。”


    凡桃想了一下點點頭,不解道,“他是宮中一個有資曆的太醫了,奴婢記得他姓陳,娘娘覺得有什麽不妥嗎?”


    夕芫回過身,對著鏡中的自己莞爾一笑,“他今天說,太子中毒並不深,隻是因為碰到了‘引發之物’。”


    “引發之物?”凡桃想了一瞬後恍然大悟,執起冰涼的骨梳斜看了一眼門口的宮人,低聲說道,“娘娘的意思,陳太醫說的‘引發之物’便是關鍵?”


    夕芫輕輕點了下頭,“那個陳太醫怕也是關鍵,你要多注意他,最好能查查他的底細,但一定不要驚動他。”


    凡桃福身應了一聲,“奴婢這就去辦。”轉身出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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