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夕芫坐在火爐旁,將滴水的黑發攏於胸前,借著火爐的溫度烤幹。[.超多好看小說]


    外麵的雨依舊是傾盆之勢,拍打在窗上嘩嘩作響,隨著風向的變動窗紙時而凸起,時而平緩。


    夕芫起身將窗子打開一道縫隙,風夾雜著零星的雨點撲入,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泥土的清香之氣。


    被風激了個寒顫,她迅速將窗關嚴,慢慢走到貼著牆麵的書架前,手指拂過一本本整潔幹淨的書冊,最後落在一本詩集上。


    這本詩集與旁的書不同,書頁泛著淡淡的黃色,一看便知是常被翻動的緣故。


    翻開第一頁是一片空白,隻在右下角上寫著一個小小的‘馨’字,是她!夕芫的心中砰然跳動,那字跡婉轉娟秀,她的眼前仿若浮現出了一個溫婉清潤的女子。


    詩集是蠅頭小楷的手抄本,第一首詩是詩經中的蒹葭,也是夕芫最喜歡的。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兩字那樣的清淡素雅,腦海中的女子清唇微動,仿佛千山萬水後的波瀾不驚,心隨之慢慢沉靜,一首首的看下去,夕芫與女子抄錄詩集時的心境漸漸融合,或悸動,或黯然,或歡喜,或悲戚


    看到最後一首時,她的雙手微微顫動,那首詩的字體不似前麵一般靜閑優逸,更像是悲切中匆忙寫就的別辭,詩也如這字體一樣透著淒然。


    這是一首《浣溪沙》。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讀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這一頁的書紙滿是細小的褶皺,無數淚滴的痕跡反複重疊,已分不清是寫詩之人留下的,還是看詩之人留下的。


    合上書頁,夕芫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仿佛已經曆了女子所有的悲喜和不甘,那一腔悲鳴賭在心頭無處宣泄。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間不大的暖閣裏,夕芫沉默的立在書架前,不知何時身後已多了一個人。


    宇文皓軒看著她落寞清冷的背影,眸底凝起無限的憐惜,輕身走上前,雙臂環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身。


    夕芫一驚下意識想要掙脫,可那股熟悉的清冽之氣,讓她緊繃的神經又鬆懈下來。


    “這麽大的雨還跑過來,怎的來了又不進門?要不是茂林眼尖看見,你還要頂著大雨回去嗎?”


    宇文皓軒關切的聲音,讓她心中一暖,可如洪水般的愧疚卻又將這股小小的暖流瞬間淹沒。(.)


    她慢慢的轉過身,看向宇文皓軒的雙眸有些閃躲,“你有好幾日未來素夢閣了,我閑來無事便想來看看你,本以為能在雨前趕來,可沒想走到半路就下起來了,凡桃說我這副狼狽的樣子不宜麵聖,所以才又要打道回府。”


    宇文皓軒見她目光閃爍,就知話不盡實,眉宇微蹙了一下,卻沒有開口追問,隻是鬆開環著她的雙臂,慢慢走向桌案。


    腰上的緊製突鬆,夕芫感覺身體裏也像是被抽走了什麽似的,心中莫名的失落起來,愣愣的看著宇文皓軒的背影,嘴唇微啟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屋中許久無聲,兩人雖相距不遠,可中間似是隔了千山萬水般,無法逾越。


    夕芫突然覺得麵前這個無比熟悉的人,此刻卻變得很陌生,仿佛自己從沒有走進他的世界。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昏暗的暖閣,也映亮了宇文皓軒鳳目中的那絲薄涼。


    轟隆的雷聲似是炸進了心裏,夕芫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卻再沒有勇氣看那雙深邃的黑眸,她寧願騙自己說那隻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雨聲漸漸淅瀝,宇文皓軒打開桌案旁的窗子,淡淡的說道,“雨小了,朕讓人送你回去。”


    朕!夕芫緊握的雙手一顫,宇文皓軒同她說話從未自稱過朕,那聲‘朕’就如冰冷的尖刀一般直插入心髒,痛的她無法呼吸。


    忍著疼痛,夕芫微顫著雙唇福身道,“臣妾告退,皇上萬福金安!”


    夕芫扶著牆壁,踉蹌著出了暖閣,推開上前攙扶的劉茂林,強撐著向凡桃笑了笑,可她不知自己蒼白的臉色猶如暗夜中的鬼魅,那一笑驚得凡桃不知所措。


    死寂的暖閣裏突然‘哢嚓’一聲,宇文皓軒手中的茶盞變為無數碎片,深深的紮入掌中,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可他自己卻渾然不覺。


    劉茂林一進來便看到他緊握著一手碎瓷片,鮮血還在不住的流淌,麵色如夕芫的一樣蒼白空洞。


    劉茂林費力的掰開他的手掌,將碎瓷一片片摳出,急道,“皇上這是何必?夕昭容沒有坦白凡桃的事,一定是怕您一氣之下殺了凡桃,您自己不是也說,夕昭容是個有主意的人,她定有自己的打算嗎?”


    宇文皓軒似是沒有聽到劉茂林的話,木訥的跌坐在案前,直到劉茂林幫他包紮好傷口才緩緩說道,“現在的局麵已超出咱們的掌控了,朱太尉派出的探子回報,成國在暗中對寧國動手腳,怕是會有大動作。”


    劉茂林驚愕的抬起頭,“寧國一個城池小國,成國動他幹什麽?”


    宇文皓軒沒有答話,隻是眯著眼看向賢妃的花蕊宮方向。


    劉茂林也漸漸移過目光,喃喃道,“難道是賢妃授的意?她想爭寵竟不惜毀掉寧國嗎?”


    宇文皓軒冷哼一聲,“爭寵隻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她的真實目的是想試探我究竟有多少誠意和他們合作,現在我隻有慢慢疏遠夕芫,才有可能避免這場災禍。”


    “真是最毒婦人心!我恨不得一刀砍了她!”劉茂林握緊袖中的暗弩,眼中殺意盡現。


    宇文皓軒按住他的手腕,眼神凝重的搖頭道,“現在不能衝動,匈奴的形勢還不明朗,成國和匈奴的右賢王來往甚密,如果現在動手我們就會腹背受敵。”


    劉茂林沉不住氣拍向桌案,“要等到什麽時候?哈布旦到現在也沒有動靜,我寧願痛痛快快的殺一場,也不想整日憋在宮裏和一群女人勾心鬥角。”


    宇文皓軒起身望著天際那抹豔麗的彩虹,幽幽道,“就快了”聲音如甘洌的泉水,伴著涼浸浸的風直透心脾,劉茂林煩躁的情緒慢慢平複,躬身立在案旁,仿佛這暖閣中一如往常的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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