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布旦眯起雙眼,顯然對夕芫的挑釁很不悅,食指有規律的敲打著桌麵,每一下都像重錘一樣砸在人的心裏,給人一種無形卻又緊迫的壓力。


    時間一點點過去,夕芫的額頭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可雙眸卻依然堅定的看著哈布旦,她知道越是處於不利的環境越不能丟了僅有的氣勢,哈布旦是個軟硬不吃的人,要想壓下他就要比他更強才行。


    雪春不時抬眼偷看他們的表情,不明白在這種狀況下,夕芫為什麽還要如此強硬,如今她們已經落在哈布旦手中,是生是死全都憑他一句話。


    這種僵持沒有持續多久,哈布旦用手指在桌上重重的一敲說道,“中原人不是最重情義嗎?夕昭容對待恩人的態度,真是叫人寒心啊!”


    “恩人?”夕芫蹙眉看向哈布旦,不明白他說的恩人是什麽意思,心裏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仿佛有什麽把柄被人抓住。


    哈布旦輕笑道,“右賢王在發現你們逃跑後,以最快的速度在瓦古城設了埋伏,如果不是我在中途截下你們,恐怕你們現在已經被抓回到右賢王的軍帳中了,他為人狠虐,手底下的人也大都如此,你們的下場不用我說夕昭容也能想到吧。”


    夕芫沉默了一會兒,將前後的事情想了一遍,知道哈布旦十有八九說的是實情,這個人情她就是再不情願也已經欠下了。


    雪春沒有夕芫沉得住氣,立刻開口說道,“這麽說是你救了我們啊!我還以為我們又被抓回來了呢!”


    “沒規矩!”夕芫厲聲斥責她道,“這是匈奴三皇子聶古爾王爺,還不快給王爺請安!”


    夕芫甚少這麽嚴厲,何況雪春也沒犯什麽大錯,可雪春知道她這麽做一定是有原因的,便立刻起身給哈布旦行了個大禮。


    哈布旦神色和藹的笑道,“我們匈奴人不講究這些虛禮,像剛才一樣隨便些就好,不過我很好奇,就憑你們兩個人,是怎麽從右賢王的帳中逃出來的?雖然他這個人孤傲自滿,可還不至於連守衛都不設吧?”


    哈布旦邊說雙眼邊有意無意的瞟向雪春,似乎是在等著雪春沉不住氣,將他想知道的事情脫口而出,可雪春跟在夕芫身邊這麽長時間,沒學到全部也學了三分,加之夕芫剛才的嗬斥也給她提了醒,她此刻隻是低頭沉默,連表情也看不見。


    夕芫笑看向麵帶一絲失望的哈布旦,說道,“再精明的獵人有打盹的時候,他們根本沒將我們放在眼裏,守衛很鬆懈,所以我們才能輕鬆逃脫。”


    夕芫沒有透露任何有關於韓玉的消息,一來她不知道韓玉和右賢王是什麽樣的關係,也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和哈布旦有關聯,二來如果哈布旦知道像韓玉這樣的武林高手在匈奴,一定會想盡辦法收為己用,那將會對中原產生莫大的威脅。


    哈布旦雖然對她的話有所懷疑,可沒有證據也隻能作罷,最後說了幾句客套話便走了。


    見他離去雪春大聲的籲出一口氣,疑惑的問道,“真奇怪,他是匈奴人可漢語為什麽講的這麽好?連長相也像中原人呢!”


    夕芫掀開布簾的一角,看著哈布旦的背影緩緩說道,“她的母親是薑國派往匈奴和親的婉月公主,他的身上有一半的血是中原人的。”


    雪春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突然喜笑顏開,“那如果他做了匈奴的單於,以後一定不會再和咱們中原打仗了。”


    看著雪春天真的笑顏,夕芫的眉宇卻蹙的更緊了,哈布旦作為匈奴的三皇子,絕對不會想擁有漢人的血統,甚至會為了這份血統而感到恥辱,更不可能因為這種原因而放棄對中原的窺視。


    嫡出的左賢王為人懦弱,可母家是百年大族,右賢王性情狠厲暴虐,手中握有大部分的兵權,兩人都是爭得單於之位的熱門人選,隻有哈布旦一直默默無聞,似是早已退出了戰局,可經過鳳陽坡一事和今日的談話,夕芫感覺到他絕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


    哈布旦既能隱忍又有謀略,夕芫意識到這些後突然有些害怕,如果將來他真的坐上了單於之位,對中原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漠北的夏天其實和中原的春天一樣,早晚溫差很大,隻有中午才能感覺到一點夏天的氣息。


    夕芫趁著午後的太陽還算溫暖,走出帳篷漫步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之上,這些天她的行動沒有受到任何限製,所有人見了她都畢恭畢敬,與右賢王帳中士兵的野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夕芫還是發現總有幾個熟悉的麵孔在身邊打轉,不靠近也不遠離,顯然是哈布旦派來監視她的。


    夕芫默默一笑不作理會,她本也沒打算要逃,匈奴的領地各處都是草原和沙漠,沒有任何參照物,沒人帶領她不可能走得出去。


    離軍帳不遠處有一個湖泊,草原的天空格外的藍,映的湖水也是一片瓦藍,湖邊少有人來,夕芫和雪春每日總會到湖邊坐上一會兒,可今日遠遠的卻看見哈布旦獨自立在岸邊,背影在蔚藍色的天際下顯得渺小而孤寂。


    夕芫讓雪春在原地等她,一個人悄悄走到哈布旦身後,哈布旦沒有轉過身,似是對著蒼茫的天穹說道,“母親是父親最喜愛的女人,父親總是盡力在保護我們,給我們最好的一切,可他不知道這也恰恰讓我們成為別人的眼中釘,也許這一次我和母親都難逃一死。”


    夕芫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她突然想起匈奴的單於死後有讓妃子陪葬的慣例,這是怕單於死後沒有人服侍而定下的規矩,可卻也是皇子之間權利相爭的利用,贏得一方自然不用陪單於一起去死,可輸的一方甚至連皇子自己都要和單於一起長眠於地下。


    夕芫突然能理解為什麽匈奴曆代皇位之爭都異常慘烈,導致子嗣單薄也在所不惜,有什麽比親眼看著生身母親被活埋更加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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