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房間倒頭就睡,夜裏噩夢不斷,那場可怕的強暴一直纏擾著我,讓我不得安寧。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我滿頭大汗地驚醒,靠在床頭,毫無睡意地看著天一點點地透亮。


    白天的時候,娘過來看我,還是老話,勸我要惜福,嫁了管公子某某好處等等,我知道她是為了我好,我還是沒有管住自己,也算是替她原來的女兒問她:“像管少爺這樣的紈絝公子,既然敢當街擄人回來糟蹋,還有什麽是做不出來的!我如果真嫁給這樣的人,就算衣食無憂,難道就會幸福麽?”我並不是十五六歲的孩子,知道生活的現實與艱辛,也能感受到她對女兒的疼愛,可是不等於我就認同她的做法。


    她滯住了,一時間想不出話來勸我了,正巧管老爺差人來請,解了一室的尷尬。我要跟去,來人把我攔在了房裏,管老爺這是想把我


    徹底與此事隔開,讓我無從反抗。


    千蘭默默地陪著我,我不說話,她也不吱聲。我天天盼著一覺醒來就回到了現代的身體裏,在自己的溫暖的床上,可是每天早上被噩夢驚醒的時候我環顧著周圍這個世界都隻剩下絕望。


    一連幾日,我都被擱在客房,他們倒沒有限製我在管府的行動,隻是又派給我一個叫千秀的丫頭,無論到哪都要有千蘭和她兩個跟著。哥哥也來看過我,跟我說隻要我不願意嫁給管少爺就帶我離開管府,我原本有些心動,想著以目前的局麵還是走為上策,先離開這裏再說,可是接下來幾天我趁著在府中閑逛的機會打算先打發了兩個丫頭,看看能不能偷溜出去,結果竟然發現還有家丁跟在不遠處,我實在是沒有料到這個管老爺竟然是堅決要留我,這個想法隻能暫時作罷。


    我實在不能相信他所謂的我跟他家兒子是良配的說法,我自認沒有那麽大的魅力可以讓這個時代的大戶人家的老爺死活非要讓我給他家兒子當什麽賢內助,可是我又猜不透這當中的隱情。


    我向來做事並不積極,好不容易主動了一次,竟然铩羽而歸,真是無奈至極。


    我知道他們已經談好婚事細節了,我明明心裏清楚卻無力回天,於氏族長已經回村,娘親拽著哥哥據說是去管府的別院準備去了,娘跟我說管老爺體諒我家到管府路途遙遠,嫁娶不便,決定讓我從管府的別院出嫁,這是要堵死我逃走的一切可能呀。我聽了,唯有苦笑,卻是無能為力。


    我還是常常做噩夢,初來的可怕場景還是糾纏著我讓我不得安寧,再來,就是夢到我現代的爸爸媽媽,他們雖然已經離婚,且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但是我知道,他們是愛我的,我的離開他們該有多難過?還好他們還有各自的孩子,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們在悲痛的時候還有著很大的安慰。在這個時代已經有十幾日了,我逼迫著自己適應這裏的生活,我不知還能不能回去,這裏的兩個“至親之人”,我做了很久的心裏準備,才能自然地喚他們“娘”和“哥哥”,總覺得對他們有些愧疚,且不論到底是什麽因緣讓我到了這個身體裏,總是我占據了他們的女兒和妹妹的身體,欺騙他們她還在,從而得到了本不屬於我的疼愛。(.好看的小說)


    無論如何,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姚嬤嬤還是會常常來看我。坐下陪我說會兒話兒。噓寒問暖很是關懷照顧。隻是偶爾欲言又止地神情讓我直覺不想聽她想要跟我說地究竟是什麽。都被我岔了過去。千蘭千秀兩個丫頭也很是貼心。知冷知熱地。連那個話少得可憐地大管家管清。也時不時來問問我這還需要什麽。真是讓我不得不佩服這個管老爺地周密心思。


    關於那個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露麵地少爺。下人間談話地時候我聽到了一些。那日之後被他爹鎖了起來。可是沒兩天就又偷跑出去了。沒日沒夜地在酒肆賭坊花樓鬼混。可是不負他競陽第一紈絝子弟地“尊號”!好在。隻要不讓我見到他。他愛哪裏鬼混去關我何事?


    問題在於。明日就二十九了。我還是束手無策。我目前身在這個昨日才住進來地叫“讀君”地管府別院。眼前地嬤嬤丫頭一大堆。鳳冠霞帔。胭脂水粉塞了滿屋子。我冷眼看著娘和她們一塊兒忙進忙出。心裏琢磨著。那邊地瓷器。就算是摔碎了讓我可以握在手中。我也沒那麽大地力氣和狠勁兒可以痛快得紮進對方地身體。已經搜了兩天地功夫。她們安排得很細致很小心。這邊實在沒有什麽趁手地利器。我需要那種一手下去就見效地。


    誒。那是什麽?我看到一個嬤嬤急於縫補從外頭拿進來地剪刀。不大。但是尖頭在閃著寒光。她順手就擱在了凳子上。被人急喚出去不知幹什麽去了。我急忙看了看其他人。沒人注意到。我狀似悠閑地晃到凳子跟前。偷眼看四周沒人看我。快手把剪子收進袖口。


    如果是被逼嫁給什麽陌生人。無奈之下也就罷了。那個混賬少爺。無論如何我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想起還要再經曆一遍記憶裏地事情。我就渾身發抖。


    婚禮這一天。我被早早從榻上挖了起來。上盛妝。著嫁裳。娘在我身邊囑咐又囑咐。我被迫著聽了一耳朵地什麽“出嫁從夫。孝敬公公”之類地話。看著娘笑中帶淚地樣子。也難免有些心酸。


    雖然我一直蒙著蓋頭,可聽也聽得出婚禮的排場不小,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個婚禮前才被下人從秦樓楚館裏架回來的管家公子管沐雲竟然肯聽話地按照禮製一步步地來,從迎親到拜堂,看起來是任人捏圓搓扁的樣子,反倒是我被喜娘攙扶著不情不願磨磨蹭蹭地不肯乖乖就範。


    等熬到入了洞房,我已經腰酸背痛,手裏暗暗捏著那把剪刀,捏得死緊,手心直冒汗,半點不敢鬆懈,深怕那個混蛋進來,我一邊是緊張,另一邊是懷疑,我真的能下得了手麽?這個疑問恐怕隻有正主來了,我被逼到不得不做的時候才會有答案。(.好看的小說)


    紅燭高照,喜房裏裝飾得喜氣洋洋,千蘭和千秀一直陪著我,我就這樣餓著肚子枯坐著,前院的喧鬧聲不絕於耳,我卻是附近稍有一丁點聲響就嚇得一個激靈。等到了深夜,喧鬧聲漸低,但一直也沒見管沐雲進喜房來,我實在身心俱疲,漸漸放鬆了戒備,不知不覺東方就現了白。


    我從夢中驚醒,本就睡也睡不踏實,醒了也是混沌了好久才明白過來自己這是在哪裏。撐起因為昨夜穿著喜服睡下睡姿又極不舒服而酸乏的身體,靠在床頭,房中,千蘭千秀兩個也是東倒西歪地睡著,不時地點著頭,但是酣睡正甜。


    萬幸地,管沐雲沒來,我心裏慶幸不已。否則,我就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轉念一想,逃了昨晚,那今日呢,以後怎麽辦?我一籌莫展。那把剪子,我睡著的時候還是緊握在手裏的,不敢塞在枕頭底下,怕被千蘭她們收拾的時候發現,我在床榻四周摸索,結果在床外邊底側發現一個突出的窄條,將將能放下這把不算大的剪刀。


    千蘭聽到聲響醒了來,剛好我已經把剪刀處置妥當,見我起了,她推醒千秀,兩人一邊整理房裏的殘亂,一邊給我端水梳洗,偶爾兩人匆匆對視一眼,還是沉默地去幹自個兒的活兒去了,不知是在為我這個新婚之夜就被新郎拋棄的新娘難過還是怎的。


    千蘭打開一旁的衣櫥,裏頭滿滿登登的各色衣衫,管府在衣食用度上向來不會虧待於我,婚禮前這些天從來都是是錦衣玉食,樣樣周到。衣櫥裏這些衣裙也都是婚前就請競陽最好的師傅到府裏給量身訂製的,當然,那個師傅所在的成衣鋪子亦是管府的產業。


    “少夫人今日穿哪一件?”千蘭問我。


    我瞅了她一眼,這聲少夫人喊得我渾身不舒服,可是也隻能忍耐。“你看吧。”我沒有心思想這些。


    千蘭也不拖拉,看來是習慣了我這些天不挑不撿的性子,埋進一堆華麗衣衫裏翻找起來,回到我身旁的時候手裏捧著一套淡紫色的衣裙,“少夫人看這件怎麽樣?”


    我隨意撇了一眼,“就它吧。”


    等到著好衣裙,梳好發髻,我看著鏡中的自己,不得不拿出些精神來誇讚一下千蘭千秀的心靈手巧。


    這套衣裙色澤淡雅又不失明快,衣襟袖口繡工雅致,在我看來,她本身就是一件精美的工藝品,三四層的裏裏外外的絲、緞、錦、紗,一色的淡紫裁剪合宜,拚縫巧妙,唯一的麻煩就是穿起來很是繁複,但是一旦穿好,敞袖與長裙層層疊疊長短不一,襯在我如今這個高矮適中稍嫌纖細的身體上,勉強也算是有些仕女的模樣了,千秀幫我梳了個微斜的發髻,她說這是如今大餘最時興的“斜飛髻”,我討厭沉巴巴的那些發簪之類的裝飾品,千蘭選了一條長長的紫色發緞,垂在發後,給我如今的少婦裝扮平添了幾許俏意。


    千蘭千秀也很是滿意自己的大作,一前一後一左一右的打量著我這身裝扮,都露出滿意的笑容,“嗯,少夫人本就長得秀美,這一裝扮更是好看極了!回頭和少爺去給老爺敬茶――”千蘭蹩過去拽著千秀的袖子示意她別往下說了,千秀也覺著這話說著有些怪,“呃”了半天接不下去了。


    千秀要比千蘭小兩歲,沒有千蘭長得柔弱,也沒千蘭個子高,柳眉鳳眼,柳腰豐臀,整個人看起來很結實,很健美,也很爽利。


    其實,自我來到管府,都是她們兩個陪著我,從不多話,在我的起居上向來都很用心,我不管他們對我的真心有多少,但終究也算是我在這裏最貼心的人,我在管府的遭遇她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雖然很少說起我的想法給她們聽,但兩個人都是靈秀的丫頭,多少也猜得到些我的心思,我認為管沐雲昨夜既然沒有到新房來,那麽今早也就更不會克盡“為夫”之責地陪我去給管老爺敬茶,這可正中我的下懷。


    我回頭看著千秀千蘭,也許這會兒她們也拿不準到底她們家少爺不來對我而言是壞的還是好的了!我想到這裏,笑了起來,千秀見我沒說話竟然笑了,張大了嘴,好不容易合上了,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千蘭看著我倆,搖搖頭,也笑了。


    這時,管清來了,進了門,恭敬地施禮,“少夫人,昨夜安城總掌櫃急報,安城事急,請老爺速去安城掌舵,老爺今日一大早就整理行裝匆忙趕去了安城,走時特命奴才跟少夫人說,少夫人敬的茶,等老爺從安城回來再喝。‘其他的事情’,也等老爺回來再給少夫人做主,老爺不在府中的這段日子,府中一應事務皆由少夫人做主,奴才們無不聽命行事。”


    這“其他的事情”恐怕是指管沐雲新婚不入新房的事吧!我還真怕管老爺給我做主。


    我瞅著管清,心想我這位公公如此放心把這樣一大家子交給我,大概是篤定了管清等一幹老奴都在府中,也不怕我掀起什麽風浪的緣故吧!我放緩了語氣問道:“不知這一應事務中可包含我可以自由出入管府的大門?”


    管清也不驚詫,還是四平八穩地恭謹回到:“少夫人是管府堂堂正正的主子,當然可以自由出入。隻不過,為了少夫人的安全著想,還請少夫人出門時帶上千蘭千秀,乘上自家府上的馬車才是。”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管清正經嚴謹的回話,就知道我哪會如此輕易就能夠出得去。我歎息了一聲,“可能是昨日大禮有些累,我倒不怎麽想出府去了,再者我年輕曆淺,府裏的事情也還是煩勞總管多費心了。”


    管清彎腰道:“奴才不敢,少夫人有事但請吩咐,奴才無不從命。”


    等管清出去了,我叫千蘭千秀陪我在府裏走了走,管府在我的印象裏占地算不小了,主院共四個,由東至西參差分布,分別是悅園、如園、桐園和希園,悅園本是公公管歲寒和已逝夫人的居所,後來據說夫人離開後,管老爺為免觸景傷情才搬去了如園,希園是安排外人暫住的客房,也就是我當初的住所,至於桐園,就是如今我所在的新房,原來是管沐雲的院子,據說他從來極少回來。


    此時正值春季,管府地處南方,府裏的花草各色齊全,我是北方人,本來對花花草草就沒多大興致,也實在弄不清楚那麽多的種類到底都是些什麽,反正閑來無事,就叫千秀一株株指著告訴我名字,這是報春,那個是紫玉蘭,還有什麽瑞香、天人菊、含笑、銀桂、錦帶花,林林總總幾十種,聽得我暈頭暈腦的。


    各個園子的周圍都圍種些叫寸香的樹木,長得都一般大小粗細,很像是現代看到的一些南方花樹,葉子成長條鋸齒狀,已經開始冒出細小的嫩綠花苞了,本來園子裏種幾棵樹樹很是尋常,可我就是覺得這些布滿整個管府的花樹不知道哪裏怪異得很,我卻又說不出個名堂來。


    回到桐園,我問千蘭哪裏有書可以看,千蘭說桐園裏就有書房,原是少爺的書房,可惜少爺早就棄之不用很多年了。


    我心裏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讓千蘭帶我過去看看,可是臨到了那個書房門口,我又躊躇了,實在是不想進這個管沐雲呆過的書房,再一想,反正連他住的園子都住了,還差這一件書房麽!一咬牙推門進了去,呼,比我想的要好,棄用很久還窗明幾淨的,看來是常有人打掃。


    千蘭看出了我的疑惑,“嬤嬤也不用我們,時常來這裏打掃,她總說少爺以後會用得著的。”千蘭說到後來的話裏多少有些無可奈何的意味。


    我聽了沒說什麽,自顧去看案桌後麵擺滿各樣書籍的大書櫃,我大致瀏覽了一番,藏書還算是豐富的,竟然連星象航海都涉及到了,很難想象它是屬於那個吃喝玩樂樣樣俱全的管沐雲的。


    我從書架搜羅了各類的書籍,國文、曆史、地理、醫學,整整兩摞,想想在這個書房裏讀還是別扭,於是我和千蘭一人一摞高得搬起來都擋住眼睛的書,費力地挪回臥房去。


    來這裏這麽些天,每天過得都不安穩,心裏一直不得清淨,這會兒我手裏捧著全是繁體字的古文,對於對看書一向樂在其中的我來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古文基礎還在,集中精神堅持堅持倒也可以逐漸看進去了。


    對於這個大餘王朝,也是時候好好了解了解了。


    幾天下來,讀書讀得頭暈腦脹,管沐雲一直沒有回來過,讓我放鬆了些許一直繃緊的神經。姚嬤嬤時不時會來看看我,她是管府的老嬤嬤了,是她把管沐雲帶大的,本來也住在桐園,後來管沐雲大了,體諒嬤嬤也操勞了半輩子,管老爺就在後頭的下人園裏隔了一個小院,讓無親無故的姚嬤嬤養老,丫頭們隨時也可以照看,我去逛過那個小院,幹淨整潔,院裏還種了葡萄樹,枝枝蔓蔓地架著,很是溫馨。管清也從不來煩我,這是我來到這裏以後最清淨的幾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唯心恕爾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恕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恕心並收藏唯心恕爾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