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跟管沐雲一樣的叫法,叫我很不情願,可是也是沒別的了,想想在意這些也太矯情,就自然地叫了。


    “呦!”管沐雲怪聲怪氣道,“怎麽夫人喚得這麽親熱!叔叔?啊,是跟著相公我喚的吧?倒是,你相公我可是也要喚幾位一聲‘叔叔’呢!啊?叔叔!”說罷,誇張地舉手拜了拜陶伍兩人,還有管清。


    陶伍一驚,趕忙鞠身道:“不敢!少爺!我二人哪裏敢受少爺的禮!”


    我攏起眉來,本來這一日裏被亂七八糟的各坊的事情弄得就暈頭脹腦的,如今被他這一攪和,我的頭不疼都不成了。


    隻見管沐雲也不接話,直接又轉過身來,連頭都不抬又給管清揖了一禮。“清叔好。”嘴裏輕慢地叫著。


    管清先是不語,過了半刻才道:“少爺,如今老爺還未過百日,您就換下了孝服,恐怕不妥吧?”


    管沐雲抬頭吊兒郎當地睇了一眼管清,放下作揖的手臂,再看一眼自身的衣衫,抬頭笑道:“您說衣裳啊?嗬嗬,我忘了!反正換都換了,那就這麽著吧!”


    我看見他後頭的陶金童在搖頭,伍元魁皺眉。


    再看管清,還是穩如泰山。


    “少爺,這是要去哪兒?”管清再開口已經轉了話題。


    “啊……”管沐雲一時半會兒還沒轉過來,“啊!去哪兒?去……”


    “少爺!”


    伍元魁先行截住了他地話。(.無彈窗廣告)道:“少爺。那陳家地寡……”


    伍元魁地話未完。陶金童那廂就急杵他地腰側。又衝著我地方向盡力不惹眼地瞟了一下。伍元魁會意。住了話不說了。


    我揉了揉頭側地太陽**。真是疼啊。


    “怎麽不說了?我就是要去找那個陳家地寡婦怎麽了?”管沐雲故意把寡婦那兩個字講重了許多。然後滿臉壞笑地瞅著我。


    “少爺!”陶金童帶著責備地語氣喊道。


    “少爺!您……少夫人,您別聽少爺的,他……他鬧著玩兒的!”伍元魁也不知該怎麽說了,隻得拿出這麽個可笑的解釋,大概他自己也覺得不合適,說了才懊惱起來。


    管沐雲不懷好意再道:“什麽叫鬧著玩兒的!你們不是問我去那裏麽?我可是真真兒的在告訴你們我要去哪裏。我要到陳寡婦的家裏去,今晚,就不回來了!”後頭的話說得越發沒有樣子了。


    “少爺……您,您不能去呀!”伍元魁豁出去了,幾大步衝到了管沐雲的前頭,張開壯實的手臂道:“少爺!如果您今兒要去找那陳寡婦,就先從老伍我身上踩過去好了!”


    陶金童也奔到了管沐雲的身邊勸阻。


    管清隻是看著,沒有動。


    我瞅著管沐雲高瘦的身軀,和伍元魁矮壯的身體對立著,突然覺著很好笑,伍元魁大概輕輕一拳就能把瘦弱的管沐雲打飛。


    就這樣,管沐雲被兩個比他壯了好多的男人圍在中間,寸步難行,任憑陶伍二人說什麽,他卻怎麽都不肯讓步。


    於是,就這樣僵持住了。


    “兩位叔叔,請讓開,叫他去,別攔著他。”我淡聲道,不含任何情感。


    陶伍二人同時看向我,管清也是。


    我再道:“讓他走,想去哪就去哪,黑衣人要殺他,二位也別攔著,隨他們去!”


    陶伍二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動作是好。


    管沐雲本來是衝著府門的方向的,此時還是沒有回頭,隻是從嘴裏大出了一口氣,接著仿佛方才沒有爭執僵持過一般,平淡地道:“行了,少爺我今天累了,不去了,改天再去!”


    說著,大力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兩人,不再理人,轉向疾步往府裏頭走去。


    我冷睇著他,想著今晚又要跟他住在同一個園子裏,就滿腹的不願不舒服,管沐雲在桐園住的時候,我大都夜夜睜著眼睛到天明,想來今晚,又睡不成了。


    我慢騰騰地往桐園走,心裏想著怎麽樣才能搬出桐園,又不會叫管府的人圍攻。


    真是又被我說中了,這種景況,要怎麽睡?


    管沐雲夜裏叫齊春不知搬了多少酒到房裏,竟然還把桐園五六個小廝都叫了進去,最後也不知怎麽回事兒,半個時辰後,就聽到裏頭喝得爛醉胡嚷嚷的聲音,


    小丫頭們嚇得不敢進房去看,還是老道些的李嬤嬤進去了,結果出來以後臉色鐵青地到我房裏來回,說是五六個小廝包括齊春都被灌得最後就知道找酒喝了,歪七扭八倒了一地,不成樣子。


    那幾個小廝裏有兩個年歲大些的,平日裏很懂得分寸,也不知被管沐雲怎麽誆得喝了那麽多酒。


    我捏捏額角,這人是嫌日子太清閑了麽?現在是什麽時候,他自己胡鬧還不夠,還要揪上幾個一起?


    大概是瞧著桐園這邊大半夜還燈火通明的,管清和文岱趕過來問,見了管沐雲那醉醺醺萎靡的樣子,都大皺眉頭,我無奈笑笑請他們兩位先回了,隻說叫齊泉齊農過來搭把手就成。


    這會兒管沐雲還出了屋子,拿著酒壺到院子裏喝去了,嘴裏還嘟嘟囔囔地不知到底說什麽。屋子裏倒是沒什麽聲兒了,大概是都醉過去了。


    叫齊農齊泉去把裏頭醉倒的小廝抬回他們自個兒屋去。


    這邊就看管沐雲一個人在外頭折騰,丫頭們去勸又勸不動,想把酒搶下來他卻抓得緊緊地死活不給。


    這會兒,他就一個人靠在地上,一會兒叫“美人兒”一會兒叫什麽“紅煙、綠蘿”的,再有就是喊什麽“別管我,我自己一個人挺好!”“都走!都走了好啊!省得煩心!”之類的話。


    我站在廂房門口台階上看著他的醉態,我們之間相隔一個橢圓狀的花圃,不遠不近,本以為他已經爛醉,哪知道眼睛不經意對上他的,卻看到他雖然微眯著雙眼,但黢黑似墨的一雙眸子竟然是清明無比地盯著我,我猛地一驚。


    一晃眼的功夫,等我定一定神再看,他已經轉向別處。


    今夜沒有月亮,桐園四處都掌著昏黃的燈,倘若不是因為那雙眼的清亮仿佛夜火,叫人想忽視都難,我會以為是我眼花了。


    此時,李嬤嬤怕他涼,想給他在身下墊個厚墊子,他隻是胡亂推搡著不要。


    就這麽好不容易吵了大半宿以為他吵夠了也該睡了,沒半刻鍾又開始大聲嚷嚷。


    到後來,竟然還口齒不清地開始叫“夫人!”


    我轉回廂房裏,被他吵得實在沒轍了,就拿著兩塊兒棉布團一團塞在耳朵裏,勉強沒那麽吵,可是一晚上折騰得整個園子裏除了那幾個醉死的小廝,其餘人都沒有睡,好不容易快天亮了,管沐雲開始沒聲兒了,齊泉齊農才合力把他抬進了邊兒上的廂房裏。


    這可算是消停了。


    看著天蒙蒙亮,我叫其餘人先回去再補會兒覺,自已也躺下想要歇歇,卻怎麽也睡不著了。


    早上渾身乏力地爬起來,精神也不大好,畢竟是折騰地一個晚上都沒休息,匆匆梳洗了,扒了兩口飯,就和管清、文岱去了江邊的造船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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