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整晚都在想,到底以後要怎麽辦?難道真的要繼續這樣下去?在管府,不知道未來在哪裏,每日一睜眼就是管記管記管記,管記什麽時候可以重整我也不知道。


    剛來的時候,哪裏會想到走到了如今這一步,我的計劃裏也從來沒有這樣的景況。


    那場殺戮,把我的安排都打亂了,如今,我難道真的要舍棄管府,重新開始過另外的生活麽?


    天亮不久,外頭陰著,天灰蒙蒙的,可能是要下雨,不管怎樣,我不想待在府裏,心裏壓得慌。


    於是,也沒叫伍嬸,就帶著千秀,披上厚鬥篷,往外頭走。


    剛出了府門,就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正在府外徘徊。


    “桑兄?”我訝異道,“你怎麽會在這兒?”打在阿萱那裏與他訂了授琴之約後,我隻又去過阿萱的鋪子一回,桑鬱幫我重新規整了一些入門的基礎,之後管府就出事了。


    我想過去繡坊跟他們打個招呼,可是又怕連累他和阿萱,於是就這麽數月都沒有再聯係。


    他見了我,有一霎愕然,還有一絲驚喜,走到我近前道:“嗬嗬,我還在想要是進去拜訪會不會太唐突,沒想到你就出來了。”


    “桑公子好。”千秀乖巧地見禮。


    桑鬱爾雅笑道:“千秀姑娘,好久不見。”


    “你是專程來找我地?”我沒有想到。


    “嗯。(.)”桑鬱點頭。認真道:“你這麽久都沒有去阿萱地繡坊。我起初還以為有什麽事兒耽擱了。可是這都過去三月餘了。就惦記著過來看看。”


    我點頭。再道:“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


    “會不會太唐突了?”桑鬱有些猶豫。


    “哪裏。快請進。”我笑著。抬手請他入內。


    引他到廳裏入了坐。千秀去倒茶。


    我想想道:“真是抱歉,這些日子出了些事情,所以,就沒有去看你們。”


    “我知道了,這幾個月我都待在書院裏,幾日前路過管記的鋪子時才聽人說,管老爺過世了。”桑鬱說著,望了望我的頭上,此時我還帶著孝。


    我點點頭,“阿萱好不好?”


    “嗯,她那裏的生意要比開張時好了許多,賺的銀子,也足夠她自己的花銷,還有餘富可以拿去孝敬他爹。”桑鬱的神情很是欣慰。


    “耽誤了這麽久沒有跟你去學琴,書院的於夫子不知又教了什麽好曲子,桑兄,等有空了一定要幫我補上。”和桑鬱阿萱在一起說笑的日子,如今回想起來,真是很開心。


    “這是自然。”桑鬱目光炯然,一口應著。


    正說著,有人打外頭進來,是管沐雲。


    見了桑鬱,他眯了一下眼睛。


    “娘子,這位是?”他笑問道。[.超多好看小說]


    嗯?改了稱呼,不叫夫人了。我凝眼打量他,怪怪的,又說不出來哪裏怪。


    “小生桑鬱,這位可是管公子?”桑鬱起身抱拳,先行開口道。


    管沐雲笑得燦爛極了,道:“原來是桑公子,久仰久仰,在下正是管沐雲。”說著,他請桑鬱坐,自己也一撩衣擺坐了,似是打算長談的樣子。


    “桑公子與內子是……舊識?”


    “說來慚愧,當日在酒樓偶遇有人逼良為娼,若不是展……少夫人,我這不自量力強要出頭之人恐怕就要交代在酒樓中了!”桑鬱半玩笑半認真道。


    桑鬱本要喚我展眉,中途改過的時候,我瞥到管沐雲的眼光一閃。


    “哦?沒有想到,娘子還有這麽一段英雄之舉,怎麽都沒有跟為夫的提過?”說著,管沐雲看向我,眼神裏帶著玩味之意。


    我冷眼看他,這人昨日被我罵得夠嗆,怎麽今日像是沒事人似的。“相公一向事忙,妾身想桑兄不會介意……”


    “不會,怎麽會忙?為夫今日剛好很有空,可以多陪‘桑兄’聊一聊。”他打斷我攆人的暗示。


    我瞪他,他也回看我,皮笑肉不笑的。


    “那桑兄今日是來……”管沐雲問道。


    這人還有完沒完?他刨根問底地到底要幹什麽?


    “啊,少夫人當日所救的那位姑娘,名喚阿萱,今日就是她托我來看望少夫人,並再次多謝她的再造之恩。”桑鬱很是心細,如此說,大概是怕我這位相公誤會什麽。


    “哦?原來如此。”管沐雲佯作恍然大悟狀。


    “正是。”桑鬱鄭重道。


    “那就再煩請桑公子回去,代為向阿萱姑娘轉達,我家娘子心地純善,路遇不平相助一回也是應當之事,姑娘不必久久掛於心上,在下代我家娘子謝過姑娘惦記了。”


    管沐雲這客套話說得合情合理,並無不妥之處,可是聽在我耳中就是覺著不舒服,他家娘子?虧他說得出口!


    我沉著臉,不吭聲。


    “管公子的話小生一定轉達,既然阿萱姑娘的話也已經帶到,小生就告辭了。”說著,桑鬱起身。


    “桑兄,怎的如此匆忙?不如留下用個便飯?”我隨著立起道。


    “不了,書院下午還有棋藝切磋,我得趕回去。”桑鬱溫和道。


    “那在下就不留桑公子了!”管沐雲幾乎是立刻接道,“來人!送桑公子出府。”


    “小生告辭了,兩位請留步。”桑鬱衝我開朗地笑笑,再跟管沐雲抱拳。


    “我送你。”我上前道。


    “留步。”桑鬱溫融道,看我的眼神裏是堅持。


    我點點頭,不再堅持。


    然後他就隨著下人出府去了。


    我等桑鬱走遠,看也不看管沐雲,直接往希園走去。


    “你去哪?”他從後頭疾步追上來。


    我不說話,走我的。


    “千蘭跟我說你要出府,怎麽不去了?”他不放棄,繼續追問。


    我驀地停腳,看他道:“我改主意了!不成麽?”回身接著走。


    “誒,等等我!”他還是鍥而不舍地跟著我,一直跟到了希園。


    我不管他,直奔希園二進的院子。


    正是臘梅開放的時候,串串外黃內紫的小花兒,覆了滿園,才一進去,就是濃香四溢,處處皆盈香。


    被臘縈繞著的亭子裏,坐著靜非,身前的石桌上,擺著棋盤,靜非此時,左手舉茶,右手執棋,正在凝神細思。


    我高聲道:“先生,又在研棋?”


    靜非見到我,嗬嗬笑道:“眉兒來了!誒,雲兒也來了?正好正好,快快過來跟老朽把這盤下完。”


    這老先生什麽都好,就是逮著誰就非叫人跟他下棋這點怪嚇人的,到後來,幾乎希園的下人見他在下棋就跑。


    我本來就不懂棋,勉強學得的幾招也是眼前的靜非硬揪著我教的。還好我棋藝極其不精,也懶得費那個腦子一步步地琢磨,跟他下棋的時候,我大多精神都集中在跟他聊天上頭了,因此上,倒也沒有覺著陪他下棋有多痛苦。


    “先生這幾日可好?最近忙著外頭的事情,也一直沒得了空來看您。”我穿過株株盈香臘梅,坐到他對麵的石凳上,略帶歉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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