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往常不一樣,今天的內館靜悄悄的。秀家前幾次初陣回來,整個內殿好不容易來了個或者的男人。


    雖然年級有點小,但是好歹是給內館帶來了一些陽氣,畢竟內館內的鶯鶯燕燕都會圍著秀家轉。


    隻是今天秀家回來,早上還向秀家招手打招呼的小白菜居然沒有第一時間來接秀家,平日裏喜歡在落日時分練習薙刀的阿南也沒有出現在內殿的院子中。


    秀家疑惑著回到自己的居屋,三兩口扒拉了下晚上的飯食,就準備褪去衣服洗個澡,洗去身上的疲憊。


    結果秀家定眼一瞧,就連今天服侍秀家洗澡的侍女秀家並不認識,自己身邊的侍女阿美和小伶居然不知去向。


    眼前這個侍女,說是女使也不遑多讓,年級看起來20出頭,手上有著做活留下的老繭,黝黑的臉蛋上留著地頭勞作的痕跡,一看就不是高門出身。


    日本戰國大名身邊的侍女,一般都是當地地頭、町商人的女兒充任。一些小豪族或許會有領上農民的妻子、女子充數,但是對於擁有萬石以上知行的大名來說,普通農民百姓進到內館也隻是做些粗使的活計,絕對不會讓他們貼身服侍領主。


    而對於秀家這隻幾十萬石的大大名,一方霸主來說,就連在內館洗衣服的活計都是地頭的女兒來幹的。


    而秀家的貼身侍女一般都是領內豪族、家臣的女兒負責,從小陪在秀家身邊一起成長,等到了年級,順勢被秀家收入房中,這也是社會的規矩。


    秀家此前的侍女阿美和小伶就分別是他的表妹,三浦廣賢的侄女和明石景親的女兒。


    而如今這個麵色黝黑,手上布滿老繭的女使,一看就是領內地頭的妻子,被安排到內殿負責一些雜活,補貼家內的收入。


    照理來說這種女的是絕對不可能進入秀家的視線內的,如今居然被安排到秀家身邊服侍,讓秀家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從女使幫秀家搓背的動作上看,很明顯是把他當搓衣板在用,力道之大,讓秀家感到一陣吃痛,甚至讓秀家覺得她是刺客的那麽一瞬間。


    實在忍受不住的是秀家,對著正幫他搓背的侍女問道“怎麽是你來服侍我,阿美和小伶去哪兒了?”


    那位女使有些尷尬,不知所措的說道“我不知道,是雨鈴姐姐叫我來服侍殿下洗澡的。”


    秀家當然不知道她口中的雨鈴是誰,心煩的打發她離開,對外麵吼了一聲,叫來自己的侍從為自己搓澡。


    不多時,進來一個褪去鎧甲的十幾歲少年,跪在澡池一遍,為秀家搓澡。


    還別說,手法有些不錯,就好像回到了後世,被揚州澡堂的大叔撮一樣叔父,等到全身搓完,秀家才定眼看看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開口問道“你叫什麽名字,現在擔任何職?”


    那名少年見秀家發問,扔下澡巾跪著對秀家說道“臣名叫清水半兵衛,生於備中清水村,現在侍從隊做普通的組員,因為年紀小做一些雜活。”


    秀家聽了這個名字有些驚訝追問道“你姓清水,可是清水宗治那個清水嗎?”


    說道這裏,這位少年的表情有些變化,低著頭說道“殿下說的那人,正是在下的舅父。”


    秀家聽到半兵衛的回答,有些啞然,雖然曆史上的清水宗治也難逃一死,但是作為最後開城的交換條件,他的兒子和族人被接到了毛利家妥善安置。


    但是在這一世,由於秀家出色表現,毛利家提前退卻,導致清水宗治最後在絕望中單方麵與秀吉達成議和,其族人也被留在了備前,如果秀家沒有記錯,其族人最後在宇喜多家領內領有加茂城3400石,是個非常小的領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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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家仔細詢問之下,果然是作為秀家的直轄領內的豪族的子嗣,被侍從隊長伊達政衡收入侍從隊中的。


    秀家繼續問道“你們清水家怎麽是把你送來了?我記得清水殿有一個年齡差不多的兒子吧。”


    秀家所說的就是曆史上的清水景治,清水宗治切腹後被小早川隆景帶在身邊,曆史上作為秀秋的家臣參與了關原之戰。


    “景治殿下在常備中任職,擔任中隊長職務呢。”說道自己的家主,這個少年明顯充滿了自豪,畢竟在宇喜多軍內,有秋上久家和高山氏宗珠玉在前,年紀輕輕就成為一隻常備的中隊長,未來定然不可限量。


    秀家對清水景治有些興趣,但是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想法,反而特別好奇他的搓背手法,於是問道“你為什麽搓背手法這麽好?”


    “不知道,可能是天生的吧,小時候我就喜歡搓背,我也經常幫我父親,幫舅父搓背,他們都說我搓背很舒服,沒想到今天有幸能為殿下搓背。”


    秀家看著這個少年和煦的笑容,簡直就是一個小太陽一樣讓人暖心,心中對他充滿了好感,於是繼續問道“你叫半兵衛,可是已經元服了?你的通名是什麽?”


    “臣去年就已經元服了,是春宮亮大人作為我的烏帽子親,我的全名叫清水半兵衛幸也。”


    “哦,你很不錯我很喜歡,正好讚岐那邊香川家來了個小姓,與你年級差不多,你們就一道跟著莊清直為我的貼身侍從吧。”


    “真的嗎?謝殿下賞賜。”清水幸也聽到秀家將其從普通的侍從隊組員,提升為貼身侍從,這無異於給了他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君不見菅正利、莊林一心都是秀家的貼身侍從出身,如今都是擁有千石萬石知行的大領主,在宇喜多家內獨當一麵。


    甚至家中有傳聞,入了秀家的侍從隊,以後定是家中中堅力量,成了秀家的貼身侍從,以後定是能成為大名的成就,如何不然這個出生小村莊,分家的孩子不激動呢。


    秀家洗好了澡,換了身衣服,都回到了自己的居屋居然還沒見到阿美和小伶兩人,秀家實在納悶,於是讓半兵衛出去打聽一下情況。


    一個小時左右,半兵衛回來通報說,家中女眷在生秀家的氣呢。


    她們說:秀家一次出陣就帶回一個女眷回來填充內館,而且一次比一次年紀大,這次好了,直接帶回來一個人妻回來。


    清姬本身就是京都的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種氣,直接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哭泣,南姬在一旁陪著她,阿美與小伶本就與她們相好,也都一起去安慰去了。


    就連秀家後母同方院都被氣到了,直接對著身邊女使吐槽“怕秀家以後要帶一個與她年紀差不多的‘母親’回來充房,到時候這個家裏誰說了算?”


    至於新道的直子,也知道自己身份尷尬,再被女使安排好自己的居屋後,便擺起佛堂,安心念經,不參與內館的事情了。


    秀家聽到她們的,內心無助的怒吼,真的好想和他們說一句:‘這位人妻不是我想要的,是他們硬塞給我的。’也不知道他們信不信。


    沒想到直子的到來,直接讓秀家的內館炸了鍋,就連後母都驚動了,更離譜的是新來的直子,也不知道趁這機會過來爭寵,居然在自己的屋子裏擺起了佛堂,如僧尼一樣念起了經文。


    你一個18/19的姑娘,前夫不要你跑了,被自己的父親改嫁給現在的丈夫,可是兩任丈夫都還活著呢,也不知道你是在給誰念經。


    秀家聽到半兵衛帶回的情報,整個人都不好了,人生最難的就是哄女人,這一下子惹了3個女人,兩個老婆一個媽,不知道要哄到什麽事。


    但是秀家很快敏銳的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就連在外館活動侍從隊員都可以輕鬆打聽到秀家內館的消息,秀家這個禦館內還真是漏洞百出啊。


    想到這裏,秀家對著空無一人的屋子喊了一聲“三之丞”,不多時以為中年武士進到屋子向秀家行禮道“請主公吩咐。”


    “去查查誰這麽嘴碎,然後承報上我,他們說了什麽,傳了幾個人都要清楚,再這樣下去,我宇喜多家家主就要讓全領民看笑話了,也是時候殺雞儆猴了。”


    “是,我馬上去辦。”


    接了命令的柘植三之丞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依照他的能力,秀家相信很快就能給出答案,也就在此時,秀家居屋的院子外麵響起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


    不多時,是阿美和小伶帶著一個侍女交流著回到秀家的院子,秀家就攤開一本描寫他父親直家奮鬥曆史的《太平記物語》,坐在屋內閱讀起來,清水幸也、莊直清坐在他的門口隨時等候秀家的命令。


    幾位侍女沿著垣廊路過秀家的屋外,紛紛跪下向秀家行禮,依照往常的規矩,秀家普遍比較憐惜這些姑娘們,會馬上讓她們起身,可是今天秀家卻遲遲沒有說出“起身”兩個字,似乎但她們不存在一樣,自己在那邊看著書。


    秀家是有意要給她們一個下馬威,也是是平時對她們太好了,以至於她們忘了這個家到底誰是家主。居然敢公然拋下主公,跑到別人身邊陪侍,盡管依然在內館內,但是依然是非常嚴重的原則錯誤。


    眼見秀家遲遲沒讓她們起身,侍女們在垣廊下竊竊私語起來,秀家敲了敲桌子,莊清直馬上明白了秀家的意思,起身將拉門拉上。


    日本木質的拉門根本不能起到隔絕聲音的效果,秀家這麽做殺傷力不大,侮辱性很強。明擺著告訴那些小侍女,我知道你們跪著,但是我就是不讓你們起身,沒我的命令不準起來。


    過了許久,屋外年級稍長的阿美試探性的對著屋內說道“殿下”,似乎在提醒秀家注意,但是秀家卻沒有對她做出任何回應,隔著門上的窗紙,隻能看到一個少年在燈光下閱讀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隻知道清水幸也中途添了3次茶水,添了一次燈油後,秀家才將將《太平記物語》放下,讓莊清直拉開屋門。


    跪了許久,腳部早就酸痛不已的眾人,側座在垣廊上,用小手錘擊自己的小腿,為自己舒緩腿部壓力,卻將一個陰影起身拉開屋門,趕緊端正的跪坐好,等候秀家訓示。


    秀家將一枚永樂通寶遞給幸也,讓他轉交給外麵的阿美,等到他們結果永樂通寶仔細端詳之後秀家才開口說道“知道這是什麽嗎?”


    “啟稟殿下,是永樂通寶。”


    “知道為什麽永樂通寶要鑄成這個樣子嗎?”


    “我等我不知道。”


    “錢幣是國家鑄造,下發給萬民使用的交易品,明國將其鑄造城外圓內方,這叫天圓地方,意思是告訴百姓,普天之下萬民皆是王臣。”


    “天圓地方,取法天地,乃成規矩。在這方圓支中,你們各居其位,這就是規矩。君臣主仆,忠孝禮儀,規矩不能亂。”


    秀家說道這裏,停頓下來,想要觀察她們的表情,可是外麵太黑,這個B沒能裝起來。


    索性隻能繼續說道“你們在我身邊跟了許久,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了。正好,馬上就要到正月了,趁著這個機會,我將你們各自放回家中去,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弟。各自相看自己的夫婿去吧,明年開年,你們就不用來了。”


    聽聞秀家要將他們趕出岡山,各個哭戚戚的伏倒在地,向秀家請求原諒。


    對於普通侍女來說,被放回去了生活隻不過是變了的苦了點,作為家裏的政治工具嫁給身份相當的將領、豪族未妻子,或者嫁給高門為妾。


    但是對於從小與秀家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女阿美和小伶來說,早就做好了被秀家收入房中的準備,即便最後沒有被秀家收入房中,以後定然會被秀家妥善安排,嫁給家中新銳家臣或者豪門二代做正室,起點就是比別人高。


    如今秀家要將她們剛走,不僅僅是奪走她們未來的希望,更是宇喜多家這麽多年來未有之事,她們回到家中,定然被家中父母兄弟多番詢問,甚至會被認為是可能引起秀家怒火的根源,很可能被親人“榮譽謀殺。”


    進門時候還歡聲笑語的眾人,此刻都變得戚戚艾艾起來,阿美帶著淚痕膝行著前進,想要爬進來向求情,卻被莊清直死死的擋在屋外。


    她們的做派不僅沒有得到秀家的寬恕,反而讓秀家更加厭惡,秀家直接說道“明日一早就走,別再我麵前哭了,省得我心煩。”隨後揮揮手讓侍從們把她們帶下去。


    在“殿下,殿下”的哭喊中,這些服侍秀家數量的侍女們被拖了下去,也許是動靜鬧得太大,就連另一邊的同方院都派人過來詢問發什麽了什麽事情,探明情況之後匆匆回去。


    大約晚上9時,在這個大多數日本人都已經休息的時間,岡山本丸的禦館內卻燈火通明,就連早已歇息的同行院都穿戴好衣服,由前排女使掌著燈朝秀家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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