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家將目光看向戶川秀安,作為宇喜多家的筆頭家老,他的意見尤為重要。


    戶川秀安也許的見岡利勝已經提出了意見,而秀家更是已經拍板,因此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了。


    反而向秀家提問道“請問殿下,何為鎮國家老?鎮國家老如何選擇,如何傳席,如何行事。”


    鎮國家老的觀點也是秀家第一次提出,因此眾人心中都有些許疑問,如今聽到戶川秀安提問,紛紛豎起耳朵自己聽。


    “鎮國家老顧名思義,乃是本家分封在各國的家老級大大名。其主要目的是在遇到敵人突襲等特殊情況的時候,在主家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之前,優先統合本國的軍勢力量進行抵抗。


    亦或者在遇到自然災害的時候,本家還沒有作出策略之前,先用本國內有限的資源進行施政。”


    “鎮國家老的傳席基本上根據各國情況不同略有不同,如伯耆和因幡國小,鎮國家老自然是由其世代傳承的。而備中、伊予國大,其鎮國家老會有主家在國內有實力的大名家中指定。”


    眾人聽到秀家的解釋,頓時明白了,這不就相當於幕府的守護職嗎?


    當然鎮國家老的職權是比不上守護職的,在平時他並沒有對領國的獨裁權,對於領過內的其他大名隻有監督的權利,但是卻沒有權利進行評判和指揮。


    隻有在遇到外敵入侵的時候,才有權利臨時組織本國的軍勢,在主家主力到來之前進行抵抗。說白了就是一個軍區司令。


    在戶川秀安看來,秀家的這種做法表著秀家有著減政放權的想法。


    其實不然,秀家隻是因為領國的擴大,受限於當下的信息傳播環境,對於類似伯耆、因幡、伊予三國掌控力下降的前提下,想要在主家做出反應之前給予當地值得信任的豪強一定的自主權。


    其實古代這種情況很多,即便是大一統王朝的大萌,在江西湖南的偏遠山區,依然有著半獨立的土司集團。


    秀家給予鎮國家老的權利甚至還不如大萌給予土司的權利。平時他們隻能在自己的知行內發號施令,隻有遇到特殊情況才能擁有指揮之權,而政治的核心權利依然在岡山城手中。


    這個話題說完,秀家見會議進行的差不多了,就準備散會,具體的轉封情況秀家的心中已有腹稿,會在明日正式的的評定會議上提出。


    送走了宇喜多家的家老眾們,秀家本以為終於可以在岡山稍稍休息一晚。


    誰承想人都還沒走進內館,就聽到外麵有人傳信“讚岐寒川和泉守求見。”


    寒川和泉守這個稱呼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來者正是秀家的發小健次郎,而陌生是因為這個男人已經有3年多沒有出現在秀家身邊了。


    聽到健次郎求見自己,秀家停住了腳步,轉身回到前廳接見這位多年沒見的朋友。


    “臣寒川健次郎家光,見過羽柴左近衛中將殿下,祝願殿下武運長久。”秀家的身形剛剛步入屋子,寒川家光的身形就向前伏倒,口中稱頌著說道。


    秀家越過他的身體來到禦階之上坐下,清理了一下嗓子說道“平身吧。”


    待健次郎把身體把直,秀家這才能這些年中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仔細看清這位大人的麵容。


    說第一次有些不合適,因為在不久前的四國之戰中兩人剛剛見過,不過由於軍陣分列的原因,寒川家被劃入三好秀保軍團,座次並不考前,並沒有因此秀家的注意。


    現如今殿內隻有你我倆人,秀家可不得好好打量一番對麵。


    隻見現今已經17歲的健次郎麵容已經超脫了稚嫩,眉宇間多了一絲英氣。


    盡管後世17歲這個年級還是少年,但是現在的他已經開始敘其了胡須,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


    但是仔細看他嘴角的胡須會發現他之所以留胡須,是圍著遮蓋嘴角一條5~6厘米長的疤痕。


    這麽長的疤痕如果是在後世,出現在他這個年級著實有些讓人驚訝。但是對於13歲就開始上陣殺敵的日本戰國時期的武士來說,這恰恰成了男人最好的軍功章。


    秀家用手指了指自己嘴角相同的位置,用半開玩笑的口氣問道“你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幾年不見都破相了。”


    破相是不可能破相的,寒川家光本就是少年俊傑,備前稍有的美男子。現如今入贅寒川家成為3萬石級別的大名家督,多年的領導者氣息加上嘴角的軍功章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信賴感。


    “說來慚愧,去年在隨殿下征戰三河的時候,殿下派我們東讚岐眾配合秋上大人掃蕩東三河,不幸被鐵炮的流彈打穿了嘴巴。


    我學著殿下當年在海船上為玄珠師傅縫合的做法,自己也用頭發絲進行縫合,為此我修養了好些日子才能開口說話。”


    寒川家光說的輕描淡寫,但是秀家相信當時的情況一定驚心動魄。


    思來想去,自己好像確實在三河之戰後的評定環節,沒有看到作為東讚岐旗頭的寒川家光。


    由此看來,自己對於這些老臣的關心還是不足,就連他們掛了傷都不知道。


    “你倒是聰明,能想到了用胡須掩蓋傷口,你這個八字胡確實很適合你啊。”秀家不願意提及自己的失誤,主動岔開話題說道。


    “這也是內子為在下的建議。哦,對了,在殿下於大阪這段日子,內子為在下誕下一子,我為其起了乳名喚作長興丸,意思是希望他能向宇喜多家一樣長久興盛。”寒川家光有些激動的說道。


    “長久興盛嗎?”秀家品了品他話中的意思隨後開口說道:“正是有了你們這些臣子竭盡奉公,才是本家長久興盛的保證啊。今日也就借你吉言了啊。”


    “對了,你今日來找我所謂何事?”客套了一番後,秀家主動提起話題,向寒川家光詢問道。


    “哈衣,在下確實有事相求,其一是希望殿下準許在下改回金光苗字,其二是希望殿下準許在下回到殿下身邊參勤交代。”


    寒川家光有些緊張的說完了自己的條件,隨後身體匍匐在地上先秀家行禮。穀


    秀家被他的突然襲擊搞蒙了,一時之間不知作何回答。秀家的沉默配合著寒川家光的舉動,不知道情況的外人會以為秀家在本丸發脾氣呢。


    見秀家許久沒有給出回複,寒川家光試探性的想要抬頭看向秀家的目光,卻被秀家的咳嗽聲重新嚇到縮了回去。


    其實秀家就是想要清一清喉嚨,對寒川家光並沒有意見,反而極為迷惑的問道“咳嗽寒川家這邊苛待你了嗎?”


    由不得秀家不這麽想,要知道在寒川家光入贅之前,寒川家差點備長宗我部家和香川家聯手消減。


    而在秀家安排寒川家光入贅之後,寒川家如今已經恢複道2.5萬石的知行,位列讚岐第二位,僅次於筆頭家老戶川秀安之下。


    在此次封賞之中,秀家原本就本來就打算對寒川家進行轉封,讓其頂替十河存保原來的位置,為秀家鎮守讚岐的東大門,知行也給予2000石的加封,總數上升到2.7萬石。


    誰承想封賞還沒下發下去,寒川家光先一步上來說自己不想當寒川家督了,想要回去繼承金光苗字。


    要知道現在金光家在秀家麾下,依然不過是2000石左右的高級武士。


    雖然說不上落魄,但和讚岐豪門寒川家肯定是排不上邊的,秀家很難想象寒川家光憑什麽舍棄2.5萬石的大名不去做,要去做一個拿俸祿吃飯的高級家臣。


    至於什麽“帶著2.5萬石知行一起改苗字金光“,這種愚蠢的想法壓根就沒有出現在秀家腦海中過。


    寒川家光如果真的這麽做了,寒川家的宗族還不得跳起來啊。其麾下的家臣也不會答應。


    在日本,之所以宗族繼承法比血緣繼承法要更被尊重,恰恰是因為宗族繼承法其強大的約束力和公信力。


    當健次郎入贅寒川家的那一刻,他所有的一切都和金光家劃清了界限。他之後要為寒川家的壯大而努力,即便因此損害了原來家族的利益,也不能有絲毫的偏袒。


    曆史上因為繼承別家而和原來的父親家族兵戎相向的武士不再少數,這恰恰是當代日本武士們認可的三觀,更別說帶著婆家的家產回娘家這種腦殘操作了。


    “並不是這樣的,翁父一家對我非常好,在下的兄長和父親都死得早,在寒川家有一種家的感覺。”寒川家光作出否認道。“隻是...隻是...金光家絕嗣了啊。”


    “金光家絕嗣了?”秀家吃驚的說道“這是怎麽回事?”


    別怪秀家不知道其中具體的情況,金光家在宇喜多家武士體係內或許算的上是高級武士,但是如今宇喜多家內萬石以上的大名就有20幾位。


    在健次郎入贅寒川後,秀家又怎麽可能有多餘的經曆去關心一個2000石武士家的情況?


    “說來慚愧,金光家在父親這輩的時候,家族就已經不太興盛了。作為家主的父親和兄長接連生死,而為又被殿下安排入贅到了寒川家。


    金光家的家督自然而然由叔父通貞接任,叔父身體不好,隻有子嗣一人,年級比我稍長,此前在朱雀備中擔任大隊長職位。”


    秀家聽著寒川家光的介紹,心中心想“健次郎這個兄弟倒也算是個人才,年紀輕輕就已經位列常備大隊長職位,今後即便再按部就班也是能成為備隊長的角色,金光家果然各個都是人才。”


    誰承想寒川家光繼續介紹道“聽聞金光家在兄長正裕的帶領下成長在下還是很欣慰的,可惜兄長天不假年。也是在去年的遝掛戰場上戰死了。”


    說道這裏,寒川家光沉默了片刻,既是在緬懷這位兄長也是在給秀家消化消息的的時間。


    秀家聽到這裏,也是一陣沉默,緩緩的歎了口氣。


    雖然這種情況確實很可惜,但這正是日本戰國最常見的情況。別說金光正裕隻是2000石高級武士,統禦100人的大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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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統禦武田赤備的家老甘利虎泰,不也照樣被村上國親討死了嗎?


    “這些連年征戰,殿下的領國在不斷壯大,身為臣子的我也很開心。”盡管話語說著高興,但是寒川家光卻哽咽的說道。


    “或許是我們金光家沒有得到毘沙門天的庇佑吧,這些年無論勝負,族人戰死不少。在正裕兄長戰死之後,金光家居然隻剩下分家一位名叫小平次男丁。


    可是就算是最後一根獨苗,在不久前的岡豐城合戰中也中流矢而死了,現如今金光家隻剩下了體弱多病的叔父通貞,家中姐妹經常哭訴,希望讓我回去繼承家業。”


    說道這裏,寒川家光終於忍耐不住哭了出來。


    秀家從禦階上走了下去,像兄弟一樣和他擁抱在一起,給他安慰。


    別看健次郎現在的外貌給人一種成熟的感覺,但是可想而知他的內心有多麽煎熬。


    秀家可以想象,身處寒川家的健次郎聽到這些消息時候是多麽的難過,想要找人哭訴卻找不到。


    想要在寒川家哭訴,反而會被人抓住把柄訓斥一番,告誡他現在是寒川家的男人,不應該為別家的興衰而流淚。


    但是,無論宗族繼承法對武士馴化的多麽深刻,武士本身還是人,他依然有七情六欲,陪伴健次郎成長的是那個幾乎滅族的金光家,而不是現在的寒川家。


    有句話叫“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聽到這裏,秀家實在不知道該說何種話語進行安慰。


    其實秀家早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真諦,在這麽多年的征戰中,犧牲最大的恰恰是那些奮勇爭功的武士階級。


    他們是整個軍隊的軍魂所在,但是因為鐵炮的存在,這些軍魂所麵對的戰爭環境已經比過去惡劣了千倍百倍。


    說一句不負責任的話: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但是像金光家這麽倒黴的,秀家是真的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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