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秀吉沒有對自己生氣,秀家也就沒有再往心上去,在送走豐臣秀長之後,開始準備起第二天主持中介的任務。


    第二天一大早秀家就登城準備參知政事。


    豐臣時代奉行眾主要的辦公場所是在西丸,位於大阪城的西側,最近的門口就是大手口。


    而秀家和秀長所在的藩邸是在東麵的玉造口外側,這就使得秀家不得不繞上一大圈登城參勤。


    這時候的大阪城可不是後世公園的屬性,兩個門百無禁忌,你想怎麽進就怎麽進。


    玉造口更加貼近大阪的奧本丸的櫻門,入門即是大阪城參政議事的禦殿及後世豐國神社的地方,非得到特許的人平常是不許從這邊進去的。


    很可憐,秀家就屬於未得到特許的存在。


    所以盡管看起來秀家和秀長一樣,藩邸都設置在玉造口外,但是秀長可以隨意進出玉造口,秀家不行。


    這就導致在沒有秀長帶領的情況下,秀家登城參勤的話隻能繞上一大圈,走大手口入城。


    實際上還不如藩邸修築在大手口外的毛利家和德川家呢。


    等到秀家進入大手口之時,正巧遇上與自己一樣被指派中介調和島津-大友和議任務的蜂須賀家政。


    誰能想到眼前這位大自己15歲的“叔叔”居然主動靠了上來,向秀家詢問道“左中將早啊,今日開始你我就是共事了啊。”


    “啊,是蜂須賀大人啊,早啊”秀家回禮說道。


    “羽柴中將盡管年級不大,不過已經有安定一方的經驗了,又是關白殿下的養子。關於這個中介調和之事,關白殿下可曾和您交代過一番啊。”倆人通過一輪親切友善的交流之後,蜂須賀家政直入主題,想秀家詢問道。


    “實不相瞞,在下從來都是以武力強壓敵人服軟,未曾經曆過找人中介調和之事。反倒是蜂須賀大人,回去之後沒有詢問修理大夫嗎?”


    修理大夫是蜂須賀正勝的官名,秀吉這個老兄弟雖然已經隱退,將家督之位讓給兒子家政,但是並沒有回到領地隱居,而是依然待在秀吉身邊充當類似“顧問”的角色,所以是常年住在大阪的存在。


    秀家很奇怪,昨天受了任務之後,蜂須賀家政難道沒有回去問問自己的老爹,這個事兒裏麵的內情嗎?


    秀家不知道的是,蜂須賀家政問了,但是蜂須賀正勝的回答隻是“你第一次替關白參知政事,多看少說少做,依照羽柴中將的主意去辦就是了。”


    好家夥,老爹交給兒子的第一堂課就是怎麽做一個“不粘鍋”。


    “家父說一切以殿下為主。”蜂須賀家政也很實誠,直接把老爹的安排告知了秀家。


    “昨日殿下離去之後,我特意去尋了一番大友和島津家的資料,知道倆家實際上已經在九州連著征戰近20年了。如今受殿下之命於大阪議和,恐怕會有些艱難啊。”


    盡管老爹已經再三交代了,要做“不粘鍋”但是蜂須賀家政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是那做喜歡做甩手掌櫃,讓失態脫離掌控的人。


    你瞧,這不是主動伸手了嗎。


    倆人一遍向洗完議政殿走去,一遍交流著想法。


    蜂須賀家政先一步提出了自己的觀點:“我看啊,此事還是依照現有的勢力範圍,就此約定停戰,來的最為實際。”


    這個想法很快被秀家反駁說道“停戰?停戰幾年呢?關白殿下要的是長治久安,豈是一時停戰所能滿足的呢?


    更何況你提出這個想法,與你昨日參與的會議有什麽聯係呢?”


    “聯係?”蜂須賀家政皺了皺眉頭。


    “關白殿下都在準備九州征伐的軍役安排了,和歌山殿下馬上就要動身前往豐後,如果隻是停戰的話,關白殿下何必要作出這麽大的動靜,連毛利金吾都來了呢?


    關白殿下作出這麽大動靜,其所在九州必有所謀的,結果到你的嘴裏就成了雙方按照現有的範圍約定停戰,哪有這樣的好事。”


    “你要這麽一說,我確實感到奇怪,關白殿下如果真的對九州意有所指,為什麽還要收取島津家送來的祥瑞‘鳳凰’呢?並且最後還命令我們負責大友與島津家之間的調和。最最關鍵的是....”


    蜂須賀家政看了一眼秀家,看到他沒有反應這才繼續開口說道“最最關鍵的是,讓羽柴中將你一定要作出成績來,不然還會對你嚴懲?”


    聽到這句話,秀家突然停住了腳步,扭頭看向蜂須賀家政。“蜂須賀殿下其實心中已經有想法了不是嗎?這場合議的重點根本不在於結果,而在於過程。”


    能讓蜂須賀正勝早早的讓位家督,蜂須賀家政這個人或許有些小毛病,但絕對不是福島正則這類砂鍋可以比的。


    今天蜂須賀家政看似是在以一個下位者的角度向秀家詢問問題,實際上是在從秀家的口中尋找情報,與自己的想法進行應證。


    現在秀家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想法,他索性也就不在裝人畜無害的小白兔了,笑著回應道“關白殿下是想要以議和之事拖延島津家在九州的步伐吧。”


    在看到秀家點頭的回應之後,蜂須賀正勝尷尬的笑了笑“所以這是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任務。”


    “對於關白殿下而言,沒有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秀家接著話茬說道。


    “可是關白殿下的九州討伐軍要道春耕之後才會大規模集結,現如今還是9月,大友少將等人不可能在大阪待上半年吧。


    這場戲即便再怎麽演下去,也不可能拖延這麽久啊。”


    “不需要這麽久,隻需要等和歌山殿下和小早川金吾等人的先鋒軍編組完成之後,議和之事就宣告成功了。”


    “緊靠先鋒軍萬餘人,能夠應對島津家三個方麵的攻勢嗎?”蜂須賀家政聽到秀家的回答吃驚的問道。


    這其實是秀家昨日會議之後才確認的點。


    此前他從秀長處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有和蜂須賀家政一樣的想法:


    秀吉憑什麽覺得僅僅靠羽柴秀次的先鋒軍團萬餘人,可以同時應對島津家從築前、豐前、豐後三個方向發起的對大友家的攻勢。


    但是昨日與會之後,秀家就確定了,這個猴子是真的敢想啊,說到底還是這一個曆史輪回中他過得太順了,以至於有些飄了。


    真的覺得羽柴秀次舉著自己的旗幟可以震懾島津家不敢過分放肆,隻怕到了最後先鋒軍會比曆史上被揍得還要慘。


    但是這個隻是秀家自己的猜測,他是不能和任何說的,因此隻能用尷尬的笑聲以示對蜂須賀家政的問題的回應。


    “還是先考慮眼前的事情吧。”秀家主動開啟話題說道“想一想提一個怎麽樣的條件,才會讓島津家不至於馬上同意或者馬上拒絕,覺得有談判的可能呢。”


    倆人這段路程其實早就已經來到了西之丸議政殿外,倆人褪去草鞋走上垣廊,秀家這才繼續話題說道“讓大友-島津兩家退出築前、築後兩國和肥前北部7郡給關白殿下怎麽樣?”


    這其實也是秀家昨日深思熟慮之後的想法。


    這場談判桌上唯一的魚注定了隻能是島津家,現如今兩家在築前的戰事最為激烈,大友家隻占據少量的領土。


    高橋家和立雪家本就是築前的有力大名,現如今一經臣服豐臣,大友家在築前的勢力已經基本全部退出。


    秀家在這裏等於是玩了一個文字遊戲,看似是讓倆家同時吐出築前,實際上大友這邊的領地早已給了豐臣家,唯一被割刀子的隻有島津。


    但是對於島津而言,其對築前的統治主要是通過當初龍造寺家投降過來的國人眾和大友家叛變的秋月種實等人進行控製。


    但是島津家在築前領內實際上並沒有多少直轄領地,對於島津來說吐出築前是就像是擦破皮一樣輕鬆。


    很有可能在他們的最初的心裏防線中,這本就是可以割舍的條件之一,島津家很有可能直接同意。


    因此,秀家就必須在這個基礎上加碼。


    築後國是九州的交通要道,北聯築前,南接肥後,西麵是肥前,東北是豐前,東麵連著豐後。


    島津家之所以可以從三麵同時對大友家僅剩的三個領國發起攻勢,就是因為有築前國領在手的原因。


    這裏要著重聲明一點,肥後的重要勢力阿蘇家在前不久才剛剛投降島津家,換句話說島津家在此前才剛剛統一肥後,使得其與築前的領土可以在陸路聯通。


    此前,島津家聯通築前,都是通過海路,經肥前施加羈縻政策。


    在九州西部,與大友家交戰的並非島津家主力,而是以秋遊、築紫這些從大友家中離反出來的25仔和以鍋島這些龍造寺舊臣為首的地方勢力組成的聯軍,而負責統帥他們的是島津貴久的四子島津家久。


    島津家在肥前、築後、築前三國主要的領地集中在肥前領,直到1585年肥後被島津忠平攻下之後,島津家對肥、築四國的領主進行了大麵積的轉封,這才使得島津家對這4國加強了領導力。


    島津中平這個人或許大家會很陌生,他其實就是後來薩隅兩國島津家的家督島津義弘。他於1586年接受義昭的偏諱改名“義珍”,又翌年才改名“義弘”。


    換句話說對於現如今的島津家來說同樣需要修整,掌握新征服的肥後領,加強對肥築四國的影響力。


    島津家未嚐沒有想要以議和拖延時間的想法,隻要條件合適,雙方有的是時間可以扯皮。


    而築前、築後兩國就是現如今島津家最容易割舍的領國,畢竟島津家在這裏的影響力並不強,沒有直屬的封臣被封在這裏。


    島津對於這裏的統治類似漢唐時期的“西域都護府”,有自身一定的軍力保證,但是主要的作戰兵力靠當地的領主提供兵員。


    秀家覺得讓其割讓築前、築後兩國還是不保險,萬一島津家賴皮直接把兩國當做包袱扔了出來怎麽辦?


    反正自身都沒有對這兩國實際統治過,在秀家看來用兩個羈縻國換取秀吉的承諾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因此秀家才又加上了肥前北部7郡的要求。


    慶長檢地時候肥前國一共10郡1島合計56萬石知行,但是現如今朝廷賬目上已知的知行數僅有36萬石左右,其中五島屬於鬆浦郡的範疇。


    秀家所要求的7郡分別是基肄郡、養父郡、三根郡、神崎郡、佐賀郡、鬆浦郡、小城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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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去現如今被李旦等人占據是五島以外,以上這些分郡現如今的知行數大概在22萬石左右(慶長鄉賬時候為37萬石左右。),幾乎占據了整個肥前最精華的部分,相當於讓島津家割讓了整個肥前領。


    前文說過了,肥前和築前、築後不同,島津家在這裏是有實際統治的,島津家的老四就受封在長崎。


    秀家要求分割肥前領才是真正的殺招,讓島津家肉疼的地方。


    但是蜂須賀家政並沒有了解到島津家的真實情況。


    他和此前的豐臣秀吉一樣,隻通過隻言片語的情報以為島津家的勢力已經延伸到了築前國內,幾乎將大友家包圍了起來。


    情報的差異導致豐臣秀吉在此前與尾張與德川家康決戰的時候草草收場,致使此前與秀家約定好的,從東-北兩個方向將德川包圍並殲滅在尾張的計劃流產,直到現在秀家都憤恨不已。


    而現如今,知道了九州真實情況的秀吉,不知道會不會對當初草率與德川議和的行為感到後悔呢?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這一世豐臣秀吉這麽堅決要對島津下手的原因吧,把一切的罪責都扔給了島津家。


    聽到了秀家提出的方案,蜂須賀家政吃驚的反駁道“會不會太嚴厲了些,築前、築後、肥前7郡合計約82萬石領地,即便是關白殿下處置德川殿下都沒有這麽高的處罰標準,我怕島津家會直接拒絕和議啊。”


    蜂須賀家政或許真的如他所說,仔細查找了島津和大友家之間的隱秘,但是關於以上的情報他肯定比不上有後世資料整理的秀家了解的多,因此才會在聽到這個提議後有這麽大的反應。


    但是秀家卻不同,在秀家看來,島津家或許會為了保持穩定性矜持一下,但是其對於築前、築後兩國的態度絕對不會如肥前、肥後等國這般堅決,最後兩邊的焦點必然會沉浸在肥前的討論上。


    不過話說回來,這場名義上是島津-大友的議和局,實際上攫取利益和參與會談的居然是負責居中調和的豐臣家,怎麽看怎麽有一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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