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百年竹葉青呢?”


    周玨眼眸微動,瞥了一眼有些心虛的黑衣小姑娘,接過酒壺飲了一口,這才開口問道。


    “我今天認識一個口氣很大的老爺爺,他答應幫我寫一篇文章,我就將竹葉青給他喝了!”


    “周玨,今天就委屈一下你,這燒刀子也不錯的!”


    周米粒小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一邊觀察著周玨的表情變化,一邊試探性的說道。


    周玨發出了一聲歎息,仰頭痛飲了一口,酒水勁烈,如同一道烈焰從喉嚨中流入了胃中,氣血微微鼓動,讓人感到全身舒暢。


    周玨手中握著酒壺,轉頭看向了身後,一位背著行囊的寒酸老秀才緩緩走上了城頭,麵容清瘦,白發淩亂,看上去落魄窮酸,不算得意。


    “我的百年竹葉青喝著不錯吧!”


    周玨的話驚醒了黑衣小姑娘,順著周玨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剛剛才認識的朋友老秀才,小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開口問道。


    “老秀才你怎麽上來了,可是又遇到了什麽困難,你盡管說,我們可是朋友,我幫你解決!”


    老秀才聞言,對周米粒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然後才看向了那青衫大劍仙,強大的陰神感知著周圍虛空中的隱藏的恐怖劍意,仿佛眼前的這位劍客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鎮壓兩座天下的巍峨長城,讓人感受到了一種沉重的壓力,而且是修為越高,越發明顯。


    “老頭子好幾百年沒有喝過這麽好的酒了!”


    周米粒見狀,狐疑的看了一眼老秀才,隨後又看向了周玨,撓了撓迷糊的小腦瓜,大眼睛裏露出了迷茫,不解的問道。


    “周玨,老秀才,你們認識?”


    “不認識,今天第一次見!”


    “認識,久聞大名!”


    周玨和老秀才同時回答道,口中所言卻是不同,周玨口中的不認識,是指從未見過麵,老秀才口中的認識,是指早就聽說過對方的威名,也有一些了解。


    兩個人的回答讓周米粒更加迷惑了,眼睛裏浮現出一圈圈的波紋,本就迷糊的小腦袋瓜徹底陷入了停滯狀態,無法思考了。


    “他就是我說的客人,儒家第四聖,文聖!”


    周玨伸手摸了摸周米粒的腦袋,頭發柔順,手感十分好,隨口解釋道。


    周米粒驚訝的抬起了腦袋,大眼睛裏滿是驚訝,小手指著寒酸的老秀才,不敢置信的失聲道。


    “你是說老秀才就是你的客人,很有學問的那個?”


    周玨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了笑容,欣賞著黑衣小姑娘此刻震驚的反應,感到十分有趣,點頭道。


    “沒錯,你當時還想著要好好招待他,讓他賓至如歸,讓他幫你寫一篇文章呢!”


    周米粒嘴巴張合了幾下,啞口無言。她轉頭看向了一身窮酸氣的老秀才,身形瘦弱,衣衫陳舊,頭發淩亂,兩袖清風,怎麽也沒法和儒家文聖聯係到一起。


    “文聖之名就不要再提了,老頭子現在就是一個眾叛親離,落魄寒酸的老秀才!”


    老秀才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震驚無言的周米粒身上,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繼續說道。


    “不過,老頭子學問還是有的,小米粒的招待也十分周到,老頭子十分滿意,寫一篇文章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我們可是朋友,不是嗎?!”


    周米粒聽到這話,雖然還不能將老秀才和文聖聯係在一起,但隻要能幫她寫文章,管他是老秀才,還是文聖,都是自己的朋友。


    “老秀才,你說的在理哩!我們可是禮尚往來的朋友,我請你喝酒,你幫我寫文章,夠義氣!”


    周米粒重重的點了下頭,淡淡的眉毛向上翹了起來,眉飛色舞,對老秀才的話表示了認同。


    周玨對此倒也不例外,文聖本就不是遵循禮樂的迂腐之人,周米粒更是不諳世事,兩人成為朋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極少有人能夠抵擋啞巴湖大水怪的魅力,不自覺的就會被她那顆純淨無邪的心靈所吸引。


    “沒錯,咱們出來混江湖的,義字當先!”


    老秀才一副老江湖的做派,流裏流氣,哪裏還有一點讀書人的模樣,整個就是一街頭混混。


    周玨微微搖頭,見怪不怪,老秀才本就是浪蕩不羈,性格灑脫,不在乎形象,算是讀書人中的老流氓,但教導處的弟子卻沒有一個像他的這樣的。


    大弟子崔瀺,謀略出眾,洞察人心,心機城府,智慧手段,都是上上之選,以一洲一國之力,施展事功學說,以天下為棋盤,以人心脈絡為線,調動各方人士,挽浩然天下之將傾,氣魄之大,古今罕有。


    二弟子左右,十三境巔峰劍修,劍意不如阿良,但是劍術比阿良高,劍術號稱浩然天下第二人。自身學問非常高,但卻癡迷劍道,想做天下第二位十四境純粹劍修。他對一切靠近他的女修都視為問劍。在蠻荒天下進攻浩然天下的大戰中,被隱官蕭愻偷襲打至重傷。後前往桐葉洲鎮守桐葉宗,與蕭愻在天外天問劍,阻止了蕭愻重返蠻荒天下,並將其砍至青冥天下,最後更是與阿良一同問劍蠻荒天下。


    三弟子齊靜春,十四境巔峰修士,凝練了三個本名字,走上了三教合一的道路,初步有了登天的資格,立教稱祖不在話下,至誠君子,溫潤如玉,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四弟子劉十六,又名君倩,出身妖族,真身乃是金翅大鵬鳥。他性格豪爽,重情重義,對文聖和師兄弟們有著深厚的感情。實力強大,曾一拳拳將那大如山嶽的神道餘孽打得崩裂,還在青冥天下拳撼白玉京。與阿良有過兩次交手,均不分勝負。因為擔心自己妖族的身份響老秀才文聖的名聲,因此隻當自己是文聖的半個學生。


    關門弟子陳平安,清貧少年,小鎮孤兒,內心堅韌強大,不屈不撓,牢記遇事莫向外求,憑借磨礪自身來攻克難關。對別人來說的萬一,對他來說即為一。生性謹慎,多思慮,凡事追求無錯,心思深沉,考慮全麵。時刻如一,嚴於律己,是人定勝天的典範,憑借強大的內心,知行合一的行事風格,始終恪守的本心,才能被齊靜春代師收徒,成為了文聖關門弟子,才能成為劍氣長城的隱官,才能成為老劍條的主人,才能成為那個一。


    老秀才因材施教,不受規矩束縛,乃是真正的讀書人,智慧淵博,學問精神,隨心所欲不逾矩,已然臻至聖人之境。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周玨朗聲吟誦,腰間長劍不斷顫鳴,劍吟錚錚,引動了劍氣長城萬年凝聚的劍意,撕裂了天上的浩瀚雲海,斬滅了城頭上寒冽的勁風,整個天地都陷入了一種絕對安靜的狀態中。


    老秀才正色凝神,渾濁蒼老的眼睛裏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佝僂的身軀慢慢直起,腰背挺拔如同山嶽天柱,支撐起了浩然天下三洲天地,浩然之氣彌漫擴散,充斥整個劍氣長城。


    “好一個十四境純粹劍修,念動之間,天地為之色變,山河為之震動,鬼神為之驚駭,眾生為之敬畏!”


    雖然老秀才在之前就窺探到周玨的境界已經臻至十五境,但是真正麵對對方的時候,才知曉這位年輕得不像話的青衫劍仙,實力究竟是何等的恐怖可怕,他背著的行囊變得無比沉重,猶如一座劍氣長城和兩座天下壓在了他的背上,這等恐怖的重量讓他挺拔的腰背漸漸彎曲,雙腳也陷入了城磚之中。


    老秀才臉色漲紅,陰神動用了全身的力量,依舊無法抵擋這股恐怖的壓力,哪怕他調動了合道的三洲大道法則,也無濟於事,眼看就要被壓得倒在地上。


    “老秀才,你怎麽了,是身上的行囊太重了嗎,我來幫你扛吧!不要看我個子小,但是我力氣可大著哩!”


    老秀才已經被那恐怖的重量壓得說不出話來了,他眼睛微微轉動,透著幾分拒絕,周米粒不過是中五境的修為,哪裏扛得起自己背上的這一座城頭,兩座天下。


    周米粒見老秀才不搭腔,誤以為他同意了,邁開小腳步,一溜小跑著來到了老秀才的身後,一把將他背著的行囊扯下,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隨著行囊被黑衣小姑娘扯下,老秀才背上那恐怖的壓力也消散一空,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替他背起行囊的小米粒,感歎道。


    “小米粒,謝謝你!”


    周米粒背著比自己還要高大許多的行囊,十分輕鬆,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說道。


    “這行囊也沒多重,米粒小的事兒,用不著說謝字!”


    老秀才搖搖頭,這行囊背在他身上,相當於一座城頭,兩座天下,壓得他頭都抬不起來了,甚至可以將他的陰神磨滅。但在小米粒的身上,就隻是一個行囊,幾十斤的重量,不值一提,因為有人為她背負起了這一座城頭,兩座天下。


    “周玨對你還真是寵溺!”


    老秀才直起了身子,將雙腳從磚石中拔了出來,目光瞥了一眼收斂劍意鋒芒的青衫劍仙,意有所指的說道。


    周米粒滿頭霧水,不知道背個行囊與周玨有什麽關係,但還是順口說道。


    “雖然周玨平時說話總是惹我生氣,但他對我好著哩,是個大好人!”


    清脆單純的話語,無憂無慮,能夠洗滌人的心靈,讓老秀才的疲憊無力一掃而空,讓周玨冷峻的表情融化,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老秀才,你在城中可有住處?”


    周米粒抬頭看著兩袖清風,身無分文的寒酸老秀才,小臉上露出了幾分擔憂之色,開口問道。


    “老頭子還沒來得及找落腳的地方!”


    老秀才如實回答著小米粒的問題,他喝完酒後,就直接登上了劍氣長城,想要見一見這位當世劍道第一人,有望在三教祖師道化天下之後,第一個躋身十五境的純粹劍修。


    “一襲青衫坐城頭,獨在人間觀天下!”


    老秀才以心印心,對周玨的修為境界感到了震驚,真誠的評價道。


    “文聖謬讚了!”


    周玨以心聲回應,神色如常,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世人的讚譽,誹謗對他沒有任何的影響,心中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道果圓滿,佛陀之境!”


    文聖暗暗驚歎,周玨果然已經踏入了十五境的心境,隻是不知為何還在人間盤桓,不曾證道登天。


    周米粒修為境界不足,自然聽到二人以心聲交流,知道老秀才還沒有棲身之所,連忙說道。


    “老秀才,你是周玨的客人,又是我的朋友,不如就住在我家吧!!”


    周米粒早就將周府當成了自己的家,周玨和寧姚都是她的家人,她熱情的邀請老秀住在周府。


    老秀才聞言,並未拒絕,先是瞥了一眼周玨,見他沒有反對,順勢答應了下來。


    “那太好了,老頭子我就不客氣了!”


    老秀才是齊靜春和陳平安的師父,不看僧麵看佛麵,也不算是外人,周玨自然不會反對老秀才在家中借住。


    自此,劍氣長城的周府之中住下了一位老秀才,每日跟在小米粒的身後,在劍氣長城中來回亂竄,沒有人知曉這位寒酸的老秀才乃是一位合道浩然天下三洲山河的十四境巔峰大修士,也無人認得他是儒家文廟第四聖,文聖。


    劍氣長城城頭最高處,狂風烈烈,吹的衣衫響動,那一襲青衫身影紋絲不動,盤坐於此,靜靜的等待著天泣之日的到來,腰間長劍蠢蠢欲動,凝聚了世間最恐怖的鋒芒,隻待時機一至,好似驚雷萬道,驚天動地,劍開托月山,斬殺蠻荒大祖。


    身後茅屋房門打開,老大劍仙陳清都走到了城頭邊上,眺望著南方的那座蠻荒天下,荒涼寂寥,靈機淡薄,一道道驚天動地的墨綠色妖氣充斥在天地間,足足有十七八道,如同天災龍卷,盤旋在腹地深處,這些都是十三境及以上的大妖妖氣外泄,吞吐天地間稀薄的靈機所致。


    “老秀才來到劍氣長城,應該是儒家為了以防萬一!”


    陳清都坐鎮劍氣長城已經萬年,雖然從未下過城頭,但還是認得這位當年風頭最盛的儒家聖人,眉頭緊皺,滄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憂慮,對青衫劍客說道。


    “也許吧,不過若是我失敗了,僅憑老秀才也攔不住蠻荒大祖,浩然天下必將陷入浩劫之中!”


    周玨自然不會以為文聖從功德林出來直奔劍氣長城,隻是為了一睹劍仙風采,稱量一下自己的實力,更多的還是至聖先師的安排,想要讓文聖坐鎮劍氣長城,為浩然天下增加一道保險。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除非蠻荒大祖現在就晉升十五境,否則天泣降之日,就是他殞命之時!”


    周玨修長的五指如同世上最完美的造物,緩緩握住了劍柄,飛劍不停顫動,劍鳴錚錚作響,一道絕世鋒芒隱隱透出,讓陳清都都為之駭然,不由將目光落在了畏因劍上。


    “茱萸,幽篁兩柄飛劍仙兵,雖然稀少,但是也不罕見,它們融合煉製的畏因飛劍,受你劍氣,劍意的蘊養,竟然已經成為了仙劍,甚至超越了仙劍的品級,僅次於老劍條!”


    陳清都眼中閃過幾分驚色,那四大劍仙他也見過,天真仙劍至今還蘊養在寧姚的竅穴之中,天真仙劍是模仿萬年前的至高神靈持劍者的劍靈與劍意而鍛造的,天生具備強大的神性力量和神秘的劍道傳承。仙劍實力堪比飛升境修士,威力足以毀天滅地,輕鬆斬破空間。


    但即使堪比十三境飛升境修士的天真仙劍也不及眼前這柄畏因仙劍,給一種危險至極的感覺,目視此劍就猶如凝視所有劍修匯聚而成的劍道鋒芒。


    “待我踏入十五境之時,畏因就會超越仙劍品階,與老劍條爭奪天下第一劍器的名頭!”


    周玨身回頭眺望,看到了驪珠福地廊橋下懸掛的那柄鏽跡斑斑的鐵劍,臉上露出了無比自信的笑容,隨後眸光變得無比深邃,一條浩瀚古老的河流浮現在他的眼中,在這條光陰長河的底部,沉睡著一位高大的白衣女子,周身散發著無比凝練的劍道鋒芒,仿佛是天下劍道的源頭,她正是遠古天庭的至高神靈,人間億萬劍修的祖師,十五境劍修持劍者。


    “我亦要與她再次問劍,爭奪古往今來劍道第一的名頭!”


    周玨聲音低沉,卻充滿了力量,給人一種勢在必行的感覺,讓陳清都神色微變,劍氣泛起了淡淡的漣漪。


    “持劍者嗎?”


    沉睡在光陰長河之中的高大白衣女子似乎是感應到這股戰意,周身氣機微微波動,一股無上劍意從長河之中透出,降臨在了人世間,使得劍氣長城上空白雲撕裂,虛空浮現出了一道道的空間裂縫,恐怖駭人至極。


    “你也等不及了嗎?”


    周玨手指鬆開了劍柄,輕輕拍了拍腰間的長劍,似乎是在安撫急不可耐的畏因仙劍,語氣充滿了篤定。


    “不要急,快了,就快了!一場天泣,換了人間!”


    劍氣長城北邊城中,老秀才跟在周米粒的身後蹭吃蹭喝,十分逍遙,驟然停下了腳步,抬頭仰望蒼穹,感受著那無上鋒芒,蒼老的臉頰上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喃喃道。


    “遠古至高神靈的氣息,這種劍意鋒芒,難不成是持劍者要蘇醒了?”


    “萬年之期將至,三教祖師道化天下在即,如今遠古至高神靈也開始蘇醒了,真是多事之秋啊,我這把老骨頭怕是擔不起浩然天下的重擔,希望他可以劍開托月山,斬殺蠻荒大祖,躋身十五境之上,為人間眾生截取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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