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哢噠……


    持續在耳邊放大的腳步聲。


    二之宮早紀之前站在燈下,她呆在寒冷的冬夜裏,已有一個小時了。


    雖然問了椎名遙攝影地點在哪裏,但二早並不知道具體收工時間,為了防止在仁王雅治生日最後的幾個小時內錯過,她選擇站在這裏。


    一直不太幸運,但運氣也不算太差,隻一個小時就看到他出來了。


    但這一個小時,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長。


    腿很酸,腳也疼,穿再多也抵禦不了室外的寒風,二之宮早紀沒受過這樣的罪,而仁王出來之後,她準備朝他走去時,卻發現自己很難邁開一步。


    凍僵了,發麻了,可二早還是希望自己能露出與平時無二的笑容,告訴他“生日快樂”。


    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也是個演員。


    而站在原地這麽久,停滯不前這麽久,很多情況已經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了。


    仁王雅治從來就不是個易於相處的人,二之宮早紀意識上明白,可情感上從未接受。她並沒有經曆過仁王雅治的陰暗麵,即使有,那一麵也很快消失,所以她不相信。


    哢噠、哢噠、哢噠……


    少年步速勻緩,一步一步地走開。沒有著急,每一步都很堅定。


    二之宮早紀並未回頭,隻是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此時此刻,一陣北風吹過,風吹得麵皮都緊繃著,無法做出令人滿意的表情,也許麵無表情更適合現在的情況。早紀隻覺得喉嚨發幹,灌了一把沙子一樣,又澀又重。她的眼睛睜得很大,默然地望著人行道看不見彼端的盡頭,眼眶赤紅了。


    肺幾乎要爆炸,她張口,盡自己全力去控製,幾乎無聲地,顫抖地呼出一口氣,好似聲音大一點,就會把什麽東西吹跑似的。


    十字路口的信號燈閃了閃,由紅轉綠,仁王雅治慢慢地、慢慢地向馬路另一邊走去。


    二之宮早紀握緊雙拳,回頭,看著少年高挺的背影,一些瑣碎的、甚至都談不上甜蜜的回憶一幕幕地湧上心頭。


    腦袋一陣發熱,二之宮早紀幾乎是自嘲一般地想著,是啊,她就是一個任性的人。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血液奔湧,早紀轉身剛邁開一步,雙腿就像螞蟻啃噬那般麻癢,她噗通一聲跌到地上。支撐的手掌在磚地上蹭破了皮,絲絲鮮血浮出表層,可早紀顧不上疼,三兩下掙紮著爬了起來,往前跑去!


    整個視線裏,隻能看到漸行漸遠的背影,這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畫麵。


    已經有那麽多不可挽回的事情發生……早紀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馬路邊,仁王雅治已經到達馬路的那一頭。


    綠燈閃爍了兩下,變成紅色。


    鮮豔的紅色,似乎穿越層層霧氣,直達二之宮早紀的眼前。


    而她的視線一直焦灼在那個高大的身影上,背脊微彎,步伐堅定。


    “仁王雅治——!”


    然後在這個寂靜無人的馬路上,二之宮早紀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她的聲音倏地拔高,要比那紅色的信號燈還要有貫穿力度,直擊對方的耳膜。


    呼,呼——


    此時她不覺得冷,仿佛是緊張的原因,背後冒出細汗來。她看見那個黑色的影子幾乎要融到黑夜裏去,仁王雅治一愣,卻並沒有停下步伐,然而剛準備邁開腿時,二早就又聽見自己比剛剛更大的聲音。


    “仁王雅治——!!!你站住!你站住!”她幾乎嘶啞地嚷到。


    這下銀發少年不再往前走了。他緩緩轉身,皺著眉,一臉陰鷙,眼眶那圈紅了,紅得厲害,他狠狠地瞪著二之宮早紀,好像她是一切罪惡的開端,要在她身上開一個洞出來。


    二之宮早紀看著他的臉,那張自己很少接觸到的充滿陰暗表情的臉,呼吸倏地一窒。


    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麽心情,二之宮早紀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血液好像正在加速度地運轉著。


    這一觸即發的時刻,她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隔著寬闊的馬路,那距離那麽遙遠,如果仁王有心要躲的話,自己絕對、絕對追不上他。


    一聲心跳。


    千思萬緒像個雜亂毛線團一般無法理清。


    心跳聲。


    ——我要向你傳達,我最想和你說的那句話。


    “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仁王雅治了!”


    眼淚再也盛不住,一滴淚水順著淚線緩緩滑下。


    “最喜歡了!!!”


    “所以,所以……你不要就這樣走掉!”


    一陣風吹來,帶著幾乎令人窒息的氣壓,排山倒海地壓過來,像要把早紀的話完整地傳達給仁王一般。


    茶色的發絲和銀色的發絲飛揚起來。


    仁王緊抿著唇,眼眶紅的嚇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激怒,仁王鬆開拎包的手,深藍色的書包重重地砸在柏油馬路上。


    “你還要任性到什麽時候?!”銀發少年也往馬路那邊大聲喊去,“重要的決定你每次都隻是通知我,出現了問題也從不想著如何彌補,鬆開手鬆開的那麽容易,現在跑過來又是什麽意思?!”


    “是啊我就是很任性!所以我現在正站在這裏!”


    “二之宮早紀!”仁王雅治異常嚴厲地喝出她的名字。


    早紀握緊雙拳,站得筆直,“如果說放手放得輕鬆,仁王君你也是一樣的,明明上次在公園一下子就同我達成一致了。與其說我任性,不如說仁王君每次都是由著我來,是你讓我養成壞習慣現在有什麽立場再過來指責我?”


    “哈?!二之宮早紀你還講不講道理,哪有人談著戀愛忽然冒出那麽多個不知道是什麽立場的‘好朋友’,還男女都有,退讓在你眼中就是無止境的嗎?每次你自己的事情都一大堆了,而且你從來不會關心有關我的事情!”仁王又吼回去,接著自嘲般地一笑,諷刺到:“在你眼中我在或不在都沒有任何分別吧?反正你會立刻自己做出決定。”


    “誰說的?!”二早不服氣。


    “那你說我是左手拿拍還是右手拿拍?三秒內回答,一!二!三!”


    “右,……不,左!左手!”


    “你看,剛剛遲疑了吧?”


    隔著一條大馬路的隔空喊話已經變成了無聊的鬥嘴,互相指責的爭吵要無休止地進行下去,忽然有人從仁王走出的那棟大樓裏探出個腦袋,拿著擴音器怒吼:“小情侶吵架回家吵行不行?秀恩愛有你們這麽秀的嗎?現在十點多了!擾民啊!!!”


    聞言,二早和仁王趕緊噤聲。


    兩人隔著一條馬路。路燈把柏油馬路照得慘白一片,仿佛隔開一個無法被跨越的鴻溝,仁王雅治靜靜地望著二之宮早紀,此時腦袋被冷風吹得逐漸冷靜地下來。


    二早忽然朝仁王伸出一隻手,表情還有些別扭,有些忐忑不安,似乎要他拉住她的手。


    數秒的沉默。


    在二早看來,這比幾分鍾、幾個小時還要長。


    沒什麽把握,她屏息以待著。


    銀發少年沉默地看著她,要在那雙藍眼睛裏找出個答案來一般,然後他的表情逐漸軟化,少年深深地歎一口氣,撓了撓腦袋,認命了一般朝她走去。


    他踩在斑馬線上,距離離二之宮早紀越來越近。


    二早露出微笑,弧度也愈來愈大。


    隻剩下最後三步,少年伸出手,觸摸到早紀的手,非常冰涼的觸感。手指微微錯開,少年的手指沿著她的手指輕輕滑下,帶起一陣戰栗,五指相扣,最後他緊緊握住二之宮早紀的手。


    仁王雅治把她輕輕一帶,她三步並作兩步,再一次跌進那個熟悉的懷抱中。


    早紀緩緩閉上眼睛,笑容變得有些狡黠。


    少年看在眼裏,說不上現在是個什麽心情,隻覺得失去的一部分,好像找回來了。


    這種奇怪且毫無邏輯的引力,讓仁王再次歎口氣。


    “冷靜下來後,好好談一談吧。”他說到,“不就是五年麽,看小爺我怎麽解決它。”


    ……


    西門在生日宴之後,就收拾收拾鋪蓋,滾去英國了。


    西門的父母沒去送他,他們實在太忙。倒是二之宮早紀起了個大早,一路從西門宅送送到了機場。


    他換了登機牌之後,二之宮早紀在vip室裏和他閑聊兩句。


    朋友和戀人,因為身份的不同,在麵對分別的時候也截然不同。


    二之宮早紀並沒有太傷感,更何況說不定他前腳走,自己後腳就要跟上了。


    一想到和這‘人渣’有著數不清的孽緣,二之宮早紀也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做了不少缺德事。


    西門啜了一口咖啡,昨晚和f4那群人混到太晚,今早趁他們都還睡著,起了個大早。西門不太喜歡黏黏糊糊的感覺,四個男人在機場抱頭痛哭什麽的,也太傻逼了,幹脆自己偷偷走掉。


    沒想到卻被二之宮早紀給逮到了。


    他眼尖地注意到二之宮早紀的左手手心裏明顯擦掉了皮,已經結痂了。


    腦袋裏轉了個彎,西門問到:“最後是分了還是合了啊?”


    早紀雙手交叉,環住紙杯,“r,雖然我很想這麽說,但似乎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


    “是嗎。”西門揚揚眉,並不對結果感到吃驚。


    廣播裏的女聲開始通知西門那個航班的旅客登機,西門站起來,朝裏走去。


    二早看他的背影漸漸變小,忽然閃過一個問題,她急忙喊住他:“西門!”


    “嗯?”西門回頭。


    “那個……”早紀有些拘束,她一邊撫摩著紙杯一邊問,“你為什麽……堅持讓我去找仁王君?”


    在露台上西門的那番話,雖說是讓她自己選,可還是在勸她不要退縮。


    黑發少年勾起嘴角,側臉英俊好看,不禁讓空姐們臉紅了。


    “因為我一直堅信,男人和女人,是一期一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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