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成的老婆雪鳳在灶台間用開水退雞毛,一股腥臭難聞的味道就充斥著屋間,這與做出來的頓雞肉鮮美的味道形成鮮明的對比。(.)阿成就捂著鼻子躲在屋外邊,心中不免想到,人吃的東西有時就是這樣,當你看到怎樣做的時候,你是如何也吃不下去的。就像退雞毛的時候發出的難聞的氣味,簡直叫人嘔吐,可你吃雞肉的時候,這種難聞就被香噴噴的氣味所替代。於是,在人們對各種細菌還沒認識很清楚的時候,眼不見為淨就成了人們幹淨的代名詞。實際上生活在不幹不淨吃了沒病的鄉村的人,健康長壽的人大有人在,患有潔癖的人還真的活不過這些人。鄉下人其實長壽並不在吃得好壞上,而在於自我心情的好壞上。鄉下人自給自足自我滿足心裏最為強烈,他們講究老婆孩子熱炕頭,隻要能吃飽喝足住暖,就是很大的幸福了。剩下的就是給兒子娶上一房媳婦,與世無爭。然後,抱上孫子,這比蜜還甜。生活的質量在鄉下人的眼中就是吃飽穿暖住得安穩,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於他們的自我滿足心理。有人說,農民的這種自我滿足心理,實際上是小農意識。這種觀點正確與否,阿成心想,我也說不明白。但是,看到自己父母那種躬身與黑土地的勤勞和默默無語,無怨無悔,疼在心裏,又痛在希翼裏。


    要不怎麽說中國的農民,是最善良的人呢?他們臉朝黃土背朝天地生活著,你能說他們不幸福嗎?幸福的界定是有很大的區別的,看到吃一斤鮑魚千八百塊,甚至上萬塊,夠農民半年的收成了。你去叫農民去吃一頓鮑魚,還不如對他說:你遭災了。


    阿成想到這,不由心中酸溜溜起來。這就是中國大多數農民,我自己脫掉軍裝了,也加入這個行列裏了。就這樣心甘情願嗎?如果爸爸不讓自己去城裏工作怎麽辦?自己還硬要求去嗎?真的去不了,自己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了,辛辛苦苦地去種地,看老天爺的臉色吃飯掙錢,不容易呀!說不上那天老天爺一翻臉,叫你大旱或者大澇,我哭都找不著調門兒。(.無彈窗廣告)


    阿成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那條黑狗像看懂了阿成的心事似的,圍著阿成不停地轉著,還時不時地把黑嘴巴子湊上阿成的臉前聞著。阿成就摟住黑狗的脖子,喃喃自語,一樣的都是狗,你看看軍犬待遇就高許多了,狗的智商是不是有很大的差別呀?狗的嗅覺可沒什麽差別吧。這就是差別:鄉下養的狗就是看家狗;部隊養的狗就是軍犬;城裏人養的狗說不上就成為什麽了,有叫兒子的,有叫閨女的;有叫寶貝的……總之不是狗了,是狗模人樣的狗了。農村人養狗是為了看家護院,城裏人養狗是為了排遣寂寞,聊以生活。農村人養狗是為了走夜路壯膽,城裏人養狗是為了起早爬半夜遛著玩。區別,這就是區別。


    “成兒,吃飯了,在那傻想什麽呀。”


    “哦,知道了。”說著起身叫一聲,臭狗屎,跟我進屋,我吃雞肉給你吃骨頭。那黑狗就搖著尾巴跟在阿成的屁後,進屋了。


    進屋後,阿成從旅行袋裏拿出一瓶五糧液酒,打開瓶蓋,先給爸爸倒半碗,然後,給自己也倒半碗。問媽媽喝不喝,媽媽說,我不喝。阿成就端起酒碗對爸爸說:


    “爸,小弟不在家,就咱爺倆喝酒,我先敬您一杯!我一年不在家,您不但養活您自己的兒子,還得養活我的兒子。嘿嘿嘿,將來小寶長大了,叫他給你買好酒喝。”阿成這番話沒說完,就把大夥樂得前仰後合的,阿成爸邊笑邊說:


    “我養活我的兒子,稍待著就把你的兒子我的寶貝孫子給養大了,你說是不是大孫子?”說著逗著小寶。


    阿成媽也說:“我養活我大孫子我願意,還用得著你在這替小寶買人情,你和你爸喝你們的‘貓尿’得了。”


    “當幾年兵學會客氣了,出息人了。”雪鳳也溜著縫說道。


    阿成看爸媽都高興了,心想該說實話了。可轉念又一想,一頓飯剛吃到樂嗬嗬的節骨眼上,我說了不是掃爸媽的興嗎?等會兒吧,吃得喝得差不多了,再說也不遲。


    阿成乘著酒興,對爸爸說:


    “爸,您說我將來回來以後幹什麽好?”阿成用詞很是小心。


    “進工廠做工,當工人。”阿成爸喝了一口酒說到。阿成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看來一輩子種地的爸爸的思想裏,隻要能不種地幹什麽都行。而現實的農村落後的生活,也叫父親沒有了更好的要求。或許離開農村去城裏做工,就比什麽都強,盡管現在農村的剩餘勞動力去城裏打工的很多。


    阿成從爸爸的口氣中似乎了解到了一些信息,該說話了。於是,阿成說:


    “爸,我不當兵了去城裏做工您看成嗎?”


    “你說什麽?好好的兵你不當了?不轉職業兵了?”


    “我沒有轉上誌願兵,這次回來就是複員回家了。”


    “爸,媽,阿城的戰友在省城已經給他找好了工作,如果您二老同意阿成去的話,過幾天就去省城上班了。”雪鳳急忙接過話題說道,她生怕老公公生氣,不讓阿城去省城做工。


    這時阿成發現爸爸呆呆地坐在那兒不知所措,筷子上夾著的雞肉,懸在自己的碗前,就是不往嘴裏送。這時的阿成媽也顯得發呆了,好在有小寶在懷裏鬧著。


    “不當就不當兵,當兵有啥好的?一年到頭在家裏住不上幾天,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識自己的爹,有啥好?”阿成媽被小寶一鬧,回過神兒來。


    阿成也被這種局麵弄得不知所措,伸出夾雞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夾起也不是,不夾起也不是。聽到媽媽說話了,索性把筷子放回自己的碗上,低頭不再說話。


    雪鳳也不知所措了,就順水推舟地叫道:“小寶,來上媽媽這來,讓奶奶好好吃飯。”


    “雪鳳啊,你吃你的,孩子在我的懷裏不耽誤吃飯。我說你們都愣著幹什麽?吃飯!挺大個人還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不是?”


    “唉!阿成啊,爸爸犯愣了是不?你轉不轉上誌願兵,爸不怪你。隻是你讀了十多年的書,農活不會幹多少,冷不丁兒讓你幹,你能受得了嗎?當五年的兵,就這樣回到家裏來,我是怕你臉上過不去呀。其實,我很盼著你能跳出地壟溝溝。這農民靠天吃飯不易呀,說是靠副業,可是,終歸占少數,大多數的農民還不是靠那一畝三分低去養家糊口?就拿種經濟作物來說吧,那得需要人手呀,人手少了弄不過來,種少了又不值得一忙活,還不如種大田省事。唉!吃飯!吃飯!別想那麽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能讓尿憋死?”


    “爸,要不我留在家裏吧,咱們一起想辦法種些什麽,也好多個人手。”


    “剛才雪鳳不是說,你在城裏找到工作了嗎?你該幹啥幹啥去,家裏有你爸我呢!這年頭餓不死瞎家雀。何況我還能撲騰幾年。”


    “爸,是阿成的戰友幫助找的。都找好了,就等他去上班了。”雪鳳急忙接過話頭說道。其實,雪鳳也是怕剛才阿城說的話被老公公就坡下車,阿成就走不了了。


    “噢。幹什麽工作啊?阿成!”


    “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當保安。”


    “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剛開始一個月能掙600多塊錢,供吃供住,還有保安製服穿。也就是說,吃、穿、住都不用花錢。以後,幹好了還能漲一千多塊錢。”


    “還真不少,仨倆月的工錢就比我一年賣糧食的錢多。我一年到頭靠這不到一坰的地,打的糧食賣了,也就淨剩兩千塊錢,要不是你媳婦和你媽再養些雞鴨豬狗什麽的,換倆零花錢,這日子就不好過了。”


    “別叫成兒窩在這窮鄉下了,能有人幫助找著工作就挺好了。”阿成媽也生怕阿成爸上來牛脾氣,不讓阿成去城裏工作。


    “我也這麽想的。剛才一愣神兒的時候,我就轉過彎來了,這農民靠種著幾畝地,是富不起來的。來,兒子!跟爸幹一杯。”


    阿成媽和雪鳳看到此情此景,也露出了笑模樣。


    “寶啊,等你爸爸在城裏幹好了,就把你接到城裏去住,好不好啊?”


    小寶好像能聽懂似的,張開小手“啊啊呀呀”地舞蹈著。


    “爸媽,我想留下來幫家裏種地,爸媽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硬實了,我在家好歹也是個幫手啊?”


    “不用了你操心了,有雪鳳幫一把手就行了,用不著你了。你呀,在城裏好好把工作幹好比什麽都強。”阿成媽趕忙接過話茬反駁道。


    “爸,我聽說中央對農村的政策越來越好了,咱農民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的。我想我一邊幹農活,一邊辦個武術學校。”


    “你說得沒錯!富民政策對咱農民來說也算是挺實惠了。但是,我還是不同意你留下來種地。至於辦個武術學校,我也不同意。因為,辦武術學校在咱家這裏方圓百裏沒有過。你要是辦起來了,那也是蠍子拉屎――獨一份兒了。俗話說的好,出頭的椽子先爛。”


    “就是沒人辦我猜想去辦,別人都辦了就不賺錢了。”


    “要辦也得去縣城裏辦,那就得花錢租房子。再說,有人跟你學不學還是個問題。沒有學生怎麽辦?”阿城爸爸問道。


    “這些我想過,打廣告招生。實在不行,我親自去學校招生。用我的能耐把他們招來,用事實說話。”


    “你可別去丟人了,你以為去耍猴啊?”雪鳳不無諷刺地對阿城說道。阿成媽媽也憋不住樂了起來。


    “你這娘們兒說話真損!”【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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