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的鼓聲驟然響起,如驚雷一般滾過眾人的頭頂,向去,緊接著,十幾麵戰鼓同時擊響,隆隆的鼓聲先緩後急,漸漸的急促得如狂風驟雨,讓人喘不過氣來。無數將士的心也跟著由緩到急的鼓聲跳動著,越跳越快,越跳越猛,直欲張嘴狂吼。


    一千全副武裝的羽林郎齊聲大呼:風!”


    旁邊的數千三輔車騎也壓抑不住心中沸騰的熱血,跟著頓足大呼:風!”


    四五千人的吼聲,伴著隆隆的鼓聲,如一陣滔天巨浪,挾帶著逼人心魄的氣勢,直衝長樂宮,在長安城上空回響,刹那之間,無數的人停下了手裏的事,側耳傾聽這殺氣凜然、陽剛氣十足的怒吼。


    張光駭然心驚,一下子被這戰前的吼叫給嚇住了,但是他隨即又明白過來,如果就這麽等著,已方的士氣會低落,將士們會緊張,他一揮手,大聲喝道:“擊鼓!應戰!”


    宮牆上的戰鼓:即響了起來,和城外的鼓聲遙相呼應,宮牆上的將士們隨即應合著鼓聲,用最大的力氣喊叫了起來,他們喊得聲嘶力竭,麵紅耳赤,似乎要將心中的恐懼隨著吼聲釋放出去。四百多人的吼聲雖然不如宮外的吼聲大,卻象是石塊裏擠出的草,雖然弱小,卻是不屈。


    馬何羅冷笑了一聲,再次揮手中的長劍:“攻擊!”


    身邊的令兵喊叫著揮動手中的令旗:“弓箭手掩護,車兵上前――”


    一陣讓人牙酸的拉弦聲,站在尚冠裏牆後麵的弓箭手在號令的指揮下,拉弓搭箭,箭尖指向長樂宮牆。那裏曾經是無數人守護的地方,如今卻成了他們要攻克的目標。


    “放!”


    “篷!”地一聲響。數支長箭離弦而去。呼嘯著飛過章台街中間兩排高大地樹冠。撲向長樂宮。


    三四十步地距離。轉瞬即到。


    長箭帶著淩厲地氣勢撲牆上地士卒。士卒們早就在長官地指揮下。將盾牌遮在頭頂。緊緊地貼在牆垛後麵。有地人緊張地閉上了眼睛。聽著長箭帶著風聲從頭頂掠過。聽著長箭射在盾牌上發出地“咚咚”聲。感到到盾牌上傳遞過來地有節律地衝擊力。真切地感到了戰爭地死亡氣息。


    刹那間。數人屏住了呼吸。


    幾支長箭穿過盾牌縫隙射中了盾牌後麵地士卒。士卒們發出地淒厲慘叫在宮牆上引起了不小地慌亂。盾牌組成地防護出現了空檔即又被第二波長箭射中幾個。慘叫聲此起彼伏。


    “倒底是新兵!”張光麵色陰冷。他聽著手下郎官們地大聲喊叫著。心裏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鎮靜護好身體。弓箭手,準備射擊――”軍官們緊緊的貼在箭垛後麵,看著下麵在車兵的掩護下推著撞車一步步逼向宮門的士卒,大聲吼叫道。


    “進攻――”在章台街的另一麵,馬何羅再次發出了怒吼:“弓箭手壓製射擊――”


    太子陪著皇後坐在溫室殿,聽到西門傳來的吼聲的臉色有些發白,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皇後衛子夫見了,心疼的伸過手握住太子的手臂:“據兒,你擔心嗎?”


    “母後不是擔心。”劉據搖了搖頭,目光中透出的不是緊張,而是悲哀。“他們都是我大漢的好男兒臣無數次在夢裏想過,什麽時候能帶著我大漢的雄兵征討四夷著如此雄渾的吼聲,將是怎麽樣的熱血沸騰。兒臣……兒臣萬萬沒有想到天聽到了這個聲音,卻是在我大漢的長安城,而他們現在想要殺死的,正是兒臣自己。”


    太子壓抑不住自己的悲哀,無聲的抽泣起來,他雙手掩麵,背彎得象張弓,頭抵在膝蓋上,痛苦的**著雙肩,連日來巨大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如何。他一直在希望衛風能討來陛下的赦免詔書,可是他又時常在想,陛下就算赦免了他,他又如何麵對那個威嚴冷酷的父皇?自己這個兒子,這個臣子,居然和父皇刀兵相見了,雖然是被逼的,可是畢竟走到這一步了。


    為了那個位置,父子之間就要以這種方式相對嗎?


    他無數次的想過放棄,不做這個太子了,他願意單身一人,自縛到陛下麵前,請求陛下的哀憐,他可以放棄那個位置,隻想討回他曾經擁有的親情,他是多麽希望再能象三十年前一樣,承歡膝下。


    可是他也知道,就算他願意放棄,他也不可能有機會親密無間的叫一聲父皇了。


    衛子夫看著悲痛欲絕的太子


    雨下。她生的兒子她知道,太子的性格象她,平和、就不象他那個雄武過人的父親,陛下不喜歡他也不是沒有道理,隻是這是天注定的,她也沒有辦法,她曾經無數次的欣喜過,她為自己能為陛下生下一個繼承人而覺得欣慰,可是現在,她覺得的隻有悲哀,如果這個兒子不是長子,他會走到這一步嗎?也許就和其他幾個皇子一樣,封個王爵,安安穩穩的在他的封國度過一生,他那麽聰明,一定能做個好王爺的。


    可惜,一切在他出生的時候已經注定,曾經的榮耀,現在隻剩下後悔。衛子夫看著痛哭的太子,無言相勸,隻能默默的陪著流淚。


    “殿下,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陛下的錯,是奸臣江充的錯。”長禦倚華輕微的皺了皺眉,覺得太子這時候哭泣對人心不利,她輕聲勸道:“殿下,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擋住這第一波進攻,首戰告捷,才能鼓舞士氣,才有機會等到陛下赦免詔書。殿下就算要向陛下請罪,也要活著見到陛下才行,要不然,你這謀逆的罪名可就背定了。”


    太子凜然一驚,他抬起頭來看著倚華,深深一揖:“據失態了,多謝倚華姑娘提醒。”


    倚華微微一笑,抬手讓人取過水和毛巾:“殿下,洗洗臉,出去見見眾將吧,這個時候殿下的信心就是他們最大的支柱啊。”


    “多謝。”太子接過巾,用力的在臉上搓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站起身來向衛子夫一揖到底:“母後,就在這裏等候我的好消息。”


    他的聲音還聽著些鼻音,可卻沒有一絲緊張,有的隻是無比的堅定和昂揚的鬥誌。


    衛子夫分高興,她破涕為笑,起身走到太子麵前,伸出手象三十年前一樣,替他整了整衣領:“據兒,去吧,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要象個男人,別忘了,你身上有一半陛下的血,還有一半衛家的血,不要讓我們對你失望。”


    “喏。”太子應了一聲,再次一揖,轉身大走了。


    數百博望苑的人庶子站在庭中,心神不定,他們被遠處傳來的吼聲給震住了心神,一時不知所措,直到他們看到太子大步從殿中走出,一個個才稍微安定了下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緊張的看著太子。


    “戰鬥即將開始,這是第一戰,是至關重要的一戰。”太子在階前站定,掃了一眼神色不安的士卒,大聲吼道,他說出第一句話的時候,聲音還有些發顫,可是說到第二句,聲音已經變得響亮而堅定,他牢牢的記住了母後的那句話,他身上有一半陛下的血脈,還有一半衛家的血脈,陛下這一生遇到過無數的困難都沒有退卻,衛家也出過衛青這樣的大將軍,他不能讓這兩家蒙羞。


    “這一戰,們隻能打贏,隻有打贏了,才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才能讓我去見我的父親,才能讓你們去見你們的父親!”太子用力攥緊了拳頭,高高舉起,聲色俱厲:“打贏了這一戰,我們有最精良的軍械,有充足的糧草,還有你們,最勇猛的勇士,就一定能牢牢的守住長樂宮,守住了長樂宮,就是守住了希望。”


    “太子聖明!”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舉起手中的長劍大聲疾呼。


    “太子聖明!”他身後站著的幾十個太子舍人一起舉臂高呼。


    他們的喊聲激起了其他人的熱血,他們不約而同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跟著大聲喊叫。太子十分感動,眼眶一熱,差點又流出淚來,他強忍著沒有哭出聲來,眼睛從每個人的臉上緩緩掃過,最後落在了那個中年人的臉上。


    “李禹,張先生派人來說,今天首攻的是馬何羅帶領的羽林郎,是最精銳的人馬,打贏這一戰對我們至關重要,你現在立刻帶著人趕去西門,協助張先生防守,無論如何要守住西門。”


    “殿下――”李禹抱拳大聲應道,但是眼睛裏卻有些遲的看著太子。他就是李廣的孫子、李敢當的兒子,他的妹子是太子的寵姬,他還是太子府的率更令,負責太子府舍人、庶子的統領工作,相當於天子身邊的光祿勳,眼下這個時候他應該護在太子身邊才對,太子讓他去西門,他有些不太敢肯定。


    “去吧,這一戰……太重要了。”太子揮了揮手,不容置的說。


    李禹將門出身,自然明白首戰的重要,他沒有再堅持,帶著手下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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