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歸城。


    此時此刻,曹琳確實呆在雲歸城裏。


    織玥翾自然知曉,因為早於分別之際,他就留了一手,在曹琳的識海留下了一個印記。


    本來憑著他的修為,輕易便能不被對方察覺就做下這事兒,可他偏生就要讓曹琳知道。


    這就是赤果果的警告!


    曹琳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極為聰明的人,怎會不懂織玥翾的意思。他確實沒回丹穀,安生呆在雲歸城裏等候。不過,叫他老老實實任著旁人威脅,那又是不可能的。


    這鬼東西吃軟不吃硬,滿肚子的壞水兒,這幾日都在笑紅塵裏盤算著該如何好好招待即將到來的貴客!


    笑紅塵是什麽地方?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雲歸城有兩大特色,丹藥和鼎爐。既賣最好的丹藥,也賣最好的煉丹之爐,哦,還有上上品的陰陽調和之爐。


    所謂陰陽調和之爐就是鼎爐,修仙之人可憑其大行雙修采補之事。


    采補?


    在初初入仙門的修士看來,采補是魔宗才會做的惡極之事,強行奪取旁人修為的行徑何等罪孽,修仙之人實在不該沾染。可是活的久了便會發現,采補根本不算什麽。殺人奪寶、欺師滅祖……為了機緣為了仙途,道貌岸然的修士什麽事兒都能做的出來。


    一泓清泉染成一池汙濁的時間太快了,而修士最不缺的便是時間。漫長的修仙生涯裏,怎可能如此平淡,耐不住了,便要找些刺激。


    於是乎,最最為修士詬病的鼎爐之事,也就最為修士稱道,可以玩樂,又可以提升修為,何樂而不為呢。


    修真界裏的鼎爐樓極為多,而雲歸城卻從不缺少來客,因為那裏有最極品的丹藥,也有最頂級的鼎爐,如何不叫修士流連忘返。


    雲歸雲歸,雲胡不歸?


    說的一點都沒錯。


    笑紅塵是其中的翹楚,是雲歸城裏最大的鼎爐樓,裏麵有千姿百媚的女人,也有溫情似水的男人,時不時還會拍賣一些頂級的丹爐或是難得的極品丹藥。


    在此地兒,夜夜隻有笙歌,耳畔是美人的嬌笑,撫著柔軟的玉肌摟著懷裏的楚腰,浮生靡靡,酥了脊骨,實在是個迷人心智的地方。


    雲歸城隻有黑夜,從無白晝。


    這就是大能的手段,隻手逆了陰陽乾坤,輕易便操控了此一方天地,不管雲歸城外如何黃沙萬天,荒涼可怖,城裏永遠燈火通明暖如春夜。


    雲歸城是何時出現又是何時成了這番景象,無人知曉。因為知道的人早已化作枯骨,而如今的修士見到的就是如今這番已經成型的糜爛墮落之地。


    織玥翾來過雲歸城,也來過笑紅塵,不過是好幾百年前的老黃曆了,而他記憶裏的雲歸城還能再往上追溯數千年。


    想起那滿目豔紅,妖嬌的女人,柔情的男兒,他的臉色已經不好,這樣的地方葉若是不該去的。他也不想叫她見識這種浮華靡靡之地。


    可擋不住葉若喜歡啊!


    她一得知曹琳就在那種地方,整個人都躁動起來。好奇是難免的,先前從未見過,隻在旁人的記憶裏瞧見過的神秘之地勾得她心癢難耐。


    奇也怪也,這般如同煙花勾欄的下作之地為何會在顏語卿的記憶裏留下深刻的印記?


    咳,顏語卿這樣的女人,冷若冰霜,玉潔冰清,再純潔不過了,偏偏跟這汙穢糜爛的地方沾上了一點關係,白與黑,光明與黑暗的碰撞造成了極致的反差,如何不叫葉若在意。


    再加上她自己也懷揣了小心思。賣女鼎爐很是普通,江陵仙子幾乎就是一個現實版的鼎爐,可她還沒見過男鼎爐呢。


    那傳說之中比女子還要清麗溫柔的男人,不瞧上一瞧,怎會甘心。


    擇日不如撞日,她今晚是去定了。


    然,一旦進了城,手裏這小東西就有些打眼了。


    葉若不想惹麻煩,便想著把他放入靈獸袋裏藏起來,“朧月,我們要入城了,你先在裏頭待上一段時間。”


    朧月正靠在小水泡上甩著尾巴玩,冷不丁聽見葉若的聲音,想都不想便拒絕,“不,我才不要。”觸及葉若微冷的黑瞳,一個激棱馬上又放軟語氣,扯著一口軟糯糯的童音撒嬌,“我不想去那裏頭,黑漆漆的,又冷又無趣兒。”


    這奶聲奶氣的話語聽在人耳朵裏,真是再大的怒火都發不出來了。


    葉若的態度確實有所軟化,卻依舊堅守住了陣線,語氣平淡,“除了那裏你還能呆在哪裏?”潛台詞就是你隻能呆在靈獸袋裏,沒旁的選擇。


    不料小家夥語出驚人,“你身上啊。”


    不要怪他異想天開,他真是受夠了靈獸袋裏麵那片黑不溜秋的天地。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朧月甩動著小尾巴,帶著討好又難掩嬌蠻的說道,“你這明珠耳鐺借我住住不就好了。”


    想的確實挺好的,連葉若都有些被說動了。


    可惜,有人不答應。


    織玥翾冷笑,漂亮的大手捏住他寄居的小球,用力甩了一甩,“明珠耳鐺晃來晃去你就受得住了?”


    說著,他鬆開手,捏了個法訣使得小水球在半空裏瘋狂的搖動,裏頭水波震蕩翻滾,裏頭的小魚兒搖暈了頭。


    活該他暈了頭,誰叫他的主意打的不是地方。


    織玥翾為何不答應,關鍵在於葉若。


    朧月一個尚未化形的妖修,看起來小小的,傻乎乎的,卻也有千百來歲了。織玥翾怎能容他在她耳環裏縮著,隨時都有可能碰到她的臉頰,就算隔著一層水幕都不行。


    小家夥也賊,一點即通,壞心眼兒大大咧咧的叫喚,“這有什麽,我都不介意了,她這麽一個……還占了我的便宜呢。我知道,你喜歡她,見不得……”


    他就是故意的,先前在葉若手裏吃了那麽大的虧,現在又被織玥翾折騰了一頓,實在意難平,口頭上討回一點也是要的。


    這貨不要臉,織玥翾還要臉呢。


    當著葉若的麵,他是冷笑連連,捏著小水球恨不得掐死這小妖孽,可惜不能下狠手欺了妖族的孩子。是啊,他還是個孩子,不算年歲,所有尚未化形的妖修在妖族裏麵都是孩子。


    葉若可以教訓朧月,可織玥翾身為妖王不能過分欺辱同族的孩子。


    所以,這小混球再難纏都要忍得。


    織玥翾不得不退了一步,打不能打,下手沒個輕重怎麽辦?罵又不能罵,不要臉的孽障可是什麽話都敢說出口的,又不能永遠封了他的嘴,還能怎麽辦呢。


    如此進退兩難的處境,織玥翾這一生也就在葉若身上嚐到過。若是沒有葉若,這小家夥也不足為懼,料理他的法子多了去了。若是沒有葉若,他也不會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攬到自己身上來。


    可惜,這世上有了葉若這個人,他也鬼迷心竅跌入了這個坑,便隻能認了這個虧。


    現在這一大一小兩個不省事的湊到了一起,想來往後的日子不會平靜,不說精彩紛呈,也足夠跌宕起伏。


    這事兒葉若沒有知道內情,也算圓滿解決了。


    織玥翾從儲物戒子裏取出了一支花,將其幻化成了簪子,又把朧月連同水球一起縮小了放在了夜紫芙的花蕊上,一眼瞧去,就好像是花上的一顆露珠,晶瑩剔透的閃著動人的珠光。


    朧月滿意的笑笑,呆在葉若的頭上也不錯,此處視野開闊,看什麽都清楚,居高臨下,再好不過了。


    抱了大半天的東西沒了,葉若倒還有些不習慣,得了空的手輕輕撫了撫髻邊的夜紫芙,搖頭輕笑,到底是修仙的世界,這麽條魚掛在頭上她竟一點感覺都沒有。


    發了一會呆,又笑了,“阿翾,我們走吧。”


    雲歸城隻有夜晚,守城的修士好似被城裏迷醉的氣氛侵蝕,一個個神態憊懶,見了他二人入城,看也不看,如夢初醒一般尤還帶著幾分睡意,“一百塊下品靈石。”


    這一百塊下品靈石指的是一個人,足足比江陵水城翻了十倍。


    葉若有些驚奇的瞧了一眼,唇角的笑意還未展露,織玥翾已經付了入城的費用,拉著她踏入了雲歸城。


    這才是真正的溫柔之鄉,墮落之地。


    城裏的空氣是甜的,一種說不出的蝕骨的清甜,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一股你從未聞過的好聞的味道,好像是丹藥的清醇之氣,卻又沾了脂粉的庸俗,隱隱還有揮之不去的馥鬱花香。


    這種濃鬱的香氣聞久了,怕是連意誌都將被侵蝕,落得同門口那幾名守衛一樣的結局。


    “屏息,封住嗅覺。”織玥翾布下一個靈氣罩,低聲囑咐。


    葉若也不傻,早覺出了不妥,吸了一口便屏住了呼吸,心裏頭暗暗納罕,對這個地方的好奇卻又上了一個高度。


    雲歸城奇特而神秘,現在又鍍上一層危險的外衣,誘人至極,明知是飛蛾撲火也抵不住它的誘惑。


    笑紅塵在雲歸城的最南側,要到達那裏,便要深入這燈火通明的城池。


    城裏不準禦劍飛行,也不準坐著飛行靈獸翱翔天際,隻能靠縮地成寸,或是讓靈獸馱著。大能修士可以用大神通瞬間跨越數百裏,可低階修士不能長時間縮地成寸,便隻能用兩條腿慢慢走,久而久之,也習慣了如此。


    偌大的一座城,喧鬧得如同凡塵,除了永恒不變的星空,雲歸城裏麵竟有幾分世俗界的樣子。


    葉若同織玥翾並肩走在其間,不覺有些迷茫,眼前這喧囂的街道,五顏六色的彩燈,印在琉璃花窗上的漂亮剪影,同她記憶裏的元宵燈節何等相似,除了人人一身古樸的長衫還有長長的發絲有些許不同,這座城幾乎就是現世。


    借著迷離的燈光,她怔怔的看著一座異域建築前方的旗幟,那鮮紅的四方錦,那明亮的金色五星,一時間恍若墜入夢境。


    這裏是哪裏?!


    這又是什麽?


    眼前所見,是她記憶裏的故鄉才會擁有的旗幟,是她記憶裏的故鄉才會出現的房舍。


    難道此處就是她遺忘的故鄉?還是一個故鄉的人在此處落了根?


    那麽,是否真的有那麽一個人?


    她或者他可不可以帶著她回到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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