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日子風平浪靜,三四日過後,大家似乎都忘了有那樣一場驚心動魄的交鬥。(.無彈窗廣告)


    隻是琅琳看在心裏,大船小船內外粉刷一新,“陸”字風帆撤下,換上了浙商的旗號。


    大船日夜兼程,專走水上商船航道。這一帶商船特別多,渺莽數千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商船不計其數。陸府的船雖奢華,混跡其中,不知情的人也隻道是哪家富商隨行玩樂的船隻。


    這樣一來,若有人想下手,就不能像上次一般聚集那麽多船隻了,隻能單幹。


    忠叔對外宣稱的是:陸船太過招搖,惹得水上賊寇覬覦,所以改頭換貌,走商船之路,掩人耳目。


    大家對此深信不疑。琅琳不知道這是忠叔自己的主意,還是陸湯景吩咐他這麽說的。畢竟很多船上的事,是由忠叔打理,他看來隻是一個吹笛的公子哥。


    後來,琅琳才知道,原來那一批水手都身負武功,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一夜之間,船內船外煥然一新,他們動作輕巧快速,琅琳睡在小船上,全然不知。


    琅琳越來越弄不清這個陸府,水究竟有多深。


    何和珠近日也很安分,不吵不鬧,琅琳不知道自己是無心在意這些,還是她們真的安分。


    船上的人似乎都不怎麽說話,那一日黑影圍攻,大家都被集中在主廳裏,可是不知什麽時候,消息還是悄無聲息地散漏出去了。(.)


    而且越描越黑,場麵血腥不已。


    人人自危,心中充滿恐懼。


    葉青每天都佩劍跟在琅琳身邊,形影不離。琅琳心中始終存在陰影,和她並無多少交流。


    唯一能懂琅琳的就剩下南棗了,琅琳對著南棗哭泣,南棗亦是無言。


    琅琳不知道南棗悄悄去找過陸湯景,可是陸湯景什麽都不肯對南棗說,隻是告訴她“好好照顧琅琳”,他說的是“琅琳”,而是不是大家慣稱的“琳兒”。


    南棗是多麽聰明的人,一個稱謂就讓她明白,那些不能說明,卻確確實實存在的關切。關之深、愛之切,那些有關琅琳的過往,陸湯景知道的絕不少於南棗。


    他怎麽知道的,南棗就不得而知了。他和琅琳都是那樣壓抑,互相不言說。


    走出陸湯景的書房,南棗再也笑不出來。一個是她愛的人,一個是她知心的姐妹,她夾在中間,束手無策。


    或許這是他們倆之間的心結,結鈴還須係鈴人,要他們倆自己麵對。一個外人再著急,也是無用。


    下午,殘陽似血,天邊的雲被撕裂,碎了半個天邊。


    南棗心中難受,圍著閣樓轉了一圈。船身漆成了黑色,厚重的讓人提不起一絲歡樂。


    南棗遠遠看見絲若躺在甲板上,她穿著桔黃的衣服,像一株盛開的雛菊,短短的頭發垂在胸前,點綴的恰到好處。


    南棗想去叫醒她,可是轉念一想,絲若這幾日陪著何和珠鬧騰,肯定受了不少氣,就讓她偷會懶吧。那時草椒也經常抱怨何和珠難伺候,還會動不動懲罰人。


    南棗打趣草椒,應該早點把她送到何和珠身邊,好讓她知道天底下的小姐可不都像南棗那麽好伺候的。草椒哼了一聲,接過她的話茬,說天底下也沒有哪個小姐行事和心胸像她這般瀟灑......


    南棗苦笑,請君隨意,我自傾杯。她這樣說,也確實這樣做著,因為得不到,所以瀟灑。


    南棗心中漸起悲傷,她從不哭的,可是這次卻是再也擋不住的。他從不會知道自己的悲傷,他的心裏眼裏滿滿的都是她的知心姐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連最後一絲奢望都不留給她。


    請君隨意,我自傾杯吧!


    南棗悵歎,轉身欲走,卻猛然覺得不對勁。她回頭仔細看著桔黃色的絲若,她的身邊似乎有紅色的液體。


    南棗慌張跑到她的身邊,那是鮮紅的血液,在地上淩亂的寫著“琅琳”兩個大字,引來密密的黑色小蟲。


    絲若衣著整潔,不見傷痕,麵色已經變了,她安詳的閉上眼睛,似乎沒有受多少罪。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躺在甲板上,她還是那樣小,她昨天還在歡笑,南棗悲痛驚愕。


    片刻過去,南棗轉移到那血紅的大字“琅琳”上,急忙用腳擦去地上的鮮血。


    血跡濃重,兩個字足有絲若的身體那麽大。南棗見蹭不掉,伸出手去擦,寬大的袖子也沾滿了鮮血。


    突然,背後響起了一聲尖叫,南棗回頭一看,雨雀陪著何和珠站在數米之外,英落、雪梅、草椒和忠叔都在,難得人這麽齊全。


    “琅”字已經擦幹淨,“琳”還有些隱約的印子,但也很難辨認出了,南棗寬了心。草椒跑到南棗旁邊,驚訝的看著南棗手上、身上、鞋子上的血跡。


    “你殺了絲若!”雨雀大聲叫起來。


    這一聲裏,南棗的思緒轉了數十個彎。這是個圈套,這是要害琅琳的圈套,隻是自己不小心置身其中了。


    他們為何來的這般巧?正好在自己還未擦幹淨,血染滿身的時候出現?雨雀平日一向少語,與何和珠不親近,今日一反常態......


    南棗已在心中快速整理出大致,說道:“絲若死的真慘,還有蟲蠅噬咬她的屍體,我看得好不忍心。”


    沒有前因,沒有後果,就仿佛南棗也是剛到一樣,為了保存絲若完整的屍身,擦掉了血跡。


    “你胡說,她身上根本就沒有血跡!”雨雀說。


    “雨雀的眼力真好了,隔著這麽遠,居然還能看清!”南棗尖銳的目光看向雨雀,雨雀不偏不倚的迎上,沒有絲毫畏懼。


    兩人僵持著,琅琳循著聲音走來,葉青跟在她後麵,麵色冰冷。


    何和珠立刻放聲大哭,拉著葉青哭道:“葉青姐姐,絲若死了,你看,你看,凶手在那裏。”


    何和珠指向南棗,葉青默不作聲的走到絲若的身邊,伸出兩隻手指探到絲若冰涼的脖頸上,眉頭深鎖。


    “你相信我嗎?”南棗問琅琳。


    “我相信你,因為你是南棗。”琅琳眼中滿是堅定,她已經瞥見地上模糊的血跡,自己的名字再熟悉不過了。


    “她全身沒有傷痕,筋脈俱在,死的蹊蹺。”葉青說完,冰冷的眼睛掃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就是你殺了絲若,你還我的絲若!”何和珠拽著南棗的衣領,淚流了滿臉,她最近和絲若走的很近,傷心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我沒有。”此刻的南棗的氣勢升騰,她已經不需要再以一個下人的姿態麵對何和珠,她做小姐比何和珠成功多了。


    草椒全力護主,與雨雀扭打成一團。


    剩下的人勸架的勸架的,起哄的起哄,忠叔幫著何和珠拉扯南棗,琅琳過去拉忠叔,一時間,甲板上沸沸揚揚,不可開交。


    “都吵什麽?”一個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陸湯景立在眼前,臉上掛著怒氣。


    琅琳看向陸湯景身後的謝寶源,他頭上包紮著紗布,手臂上也纏紗布。謝寶源調皮的對琅琳做鬼臉,琅琳沒有心思笑,目光流轉,卻與陸湯景對上眼。他眼裏都是生氣,仿佛在說:又是你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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