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指派的十萬大軍遲遲沒有到齊,其中有一支隊伍在途中碰見起義的民兵,被團團圍住,領隊人寫信給李鈺山,請求支援。


    李鈺山哭笑不得,連民兵都應付不了的隊伍,有何用?於是拒絕支援。


    不日傳來這支隊伍全軍覆沒的消息,領隊人堅守了三天,糧絕彈盡。有個突圍成功的人帶著領隊的血書來到京城,遞交給了皇上,這個突圍成功的年輕人叫陳墉。


    李鈺山突然想起這人,東南巡撫陳水中的兒子。


    陳水中大肆宣揚,東南不可戰,主張加強經濟往來,保證東南大門的開敞。後來上奏了萬言書,被流放。


    李鈺山心頭發緊,這個人突然出現,似乎對自己極其不利。


    有時候,一件小事就能讓人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好在,皇上十分信任李鈺山,信任的讓李鈺山都感到意外。原本以他的身份,得以存活都是該謝天謝地,如今卻蒙此大恩。


    皇上看完血書之後,非但沒有責怪,反而賜李鈺山尚方寶劍。


    陳墉一氣之下,當庭脫去鎧甲,歸田。


    由此,朝堂之上,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爭論,這次爭論,不是關於主戰還是主和,而是李鈺山。言官一個接一個彈劾李鈺山,最大的攻擊便是:李鈺山是罪臣之後。(.)


    年輕的皇帝回想起父親的囑咐,麵對著一群倚老賣老的臣子,有口難言。


    於是李鈺山和他的大軍徹底在揚城歇下了。


    對於倭寇來講,這是個絕好的消息。洪崇養肥了他們的膽子,他們由沿海遷到內陸,甚至有凶悍點的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人人自危,不敢聲言。


    李鈺山開始想,這揚城的風水是不是與自己不和。


    最初,在這裏安營紮寨,是迫於陳水中扣押軍餉,後來軍餉解決了,他自己卻中毒昏睡了一個月,醒來後洪崇將他手下的大軍敗盡。如今,好不容易重整旗鼓,卻因為陳墉這麽一鬧,又耽擱下來。


    真的命中注定,有這一劫難嗎?


    其實李鈺山知道,陳墉一走了之,事情與他並無多大關係,隻是有人瞅準了這個點,要整他。


    再拖延下去,對他極大的不利,軍中已經出現怨言。


    於是他坐下來寫信給那個拉他出山的黃貴妃,就是現如今的皇後。


    琅琳走進來時,李鈺山正好寫完,他將信裝進信封,在封上標上特殊的符號。


    “在寫什麽呢?這樣專注。”琅琳笑著問。


    “寫給京中好友的信,眼下不能出兵,又不能出去走動,寫寫信,問友人安。”李鈺山顯得很自然。


    問友人安?琅琳心頭一熱,她曾翻過李鈺山的信件,有一遝落款為“了空”的信,結尾似乎也是這麽句話。心裏明白,卻不敢開口問,於是笑著說:“誰說不能出去走動,主將營帳裏有沒有人,哪個敢進來問?”


    “他們現在是不敢,可是再過幾日就不一定了。”李鈺山一邊說一邊走到琅琳身邊,一手拍在琅琳肩上,含笑說:“不過我的良弟說的對,我確實要出去一趟,良弟幫我在這帳內幫我應付著。”


    “可是,我......”


    琅琳還沒有想好拒絕的理由,李鈺山已經大步從她身邊走開,他擺擺手,說:“我相信你能夠平定,良弟。”


    “......”


    隻留下一道黑影,琅琳其實想說帶她一起去,可是沒有說出口。


    什麽出去一趟,分明是借口,琅琳趴在桌上,一臉惆悵,出去找姑娘還這麽理直氣壯,留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替他守著,真是命苦。


    不如找錢明珠來吧,可是怎麽把他叫過來呢?


    琅琳苦苦思索,想不到好的辦法,忽然聽到門外一聲長嘶,她急忙跑出帳去。


    遠遠看見季如鷹在駕馭一匹烈馬,緊緊握著韁繩,背著陽光,滿臉陰暗。


    真不愧是猛漢,這匹馬連李鈺山都駕馭不了,他竟然能穩穩地坐在上麵。


    “看什麽呢?”錢明珠不知何時站在了琅琳身旁,敲擊她的腦袋,抿嘴而笑,“喜歡這樣的?”


    琅琳沉著臉,努了努嘴,轉身走進營帳。


    一隻腳剛跨入,就聽到遠處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是馬撒著蹄子奔跑的聲音。


    她驚恐地想去看看季如鷹傷的怎麽樣,但是被錢明珠推進帳內。


    “不要過去,女孩子家不宜看這麽血腥的場麵。”


    “置身這樣的環境,比這更慘的我都見過。”琅琳不服氣,扭身想往外衝。


    錢明珠用力將她按在椅子上,歎道:“真是個強犢子!”


    琅琳突然明白過來,問:“是不是你們故意安排的?”


    “將軍想讓季如鷹進黑山鐵騎,金駿就測試測試他,看看夠不夠資格。”


    “可是那匹馬,連將軍都不能控製。”


    錢明珠聳了聳肩,微笑的看著她。琅琳突然明白,這一招的用意,季如鷹是無論如何都是錯的---馴服不了馬,進不了黑山鐵騎,若馴服了這匹連將軍都控製不了的馬,下場更慘。


    盡管李鈺山並不是心胸狹隘的人,可是他尋找季如鷹,就是想培養一個心腹,在他深陷囫圇,不至於所有人都跑光了。如果這個人能力過人,能夠與他共論春秋,甚至超過他,那麽,他為何還要養在身邊呢?


    “你們的事情可真複雜,我管不了,我隻是想去看看那個人傷的怎麽樣,隻身一人進軍營,遭到你們這樣戲弄。”琅琳說。


    “我的傻妹妹哦,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要是想去唱白臉,趁機探這個人的底,我可不允許,這件事。有我和金駿就可以了,你好好的做你的文書。”


    “知道了,我一嗓子可以撂倒一營的人,我可會省著點用。”


    錢明珠看著俏皮的琅琳,忍不住笑起來。


    “如果將軍知道你們這樣針對季如鷹,他會不會很生氣?洪崇的事情已經讓他對你們不滿了。”


    “這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們跟著將軍又不是一兩天,比你了解他。”錢明珠一副坦然的模樣,另加三分的胸有成竹。


    琅琳不置一詞,她了解的李鈺山並不是這樣的,雖然爽快,但認準一件理後就不那麽容易鬆口。就像當年,他渾身沾滿鮮血,在皇城裏跑,十一歲時,他的勇氣和毅力就已經叫人震驚。


    可是看著自信的錢明珠,琅琳有一絲錯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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