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琅琳發狂似的扯住葉青的衣襟,恨不得立即撕了她,一片雪白的布衣被扯碎,飄落在地。


    那冷麵的女侍衛無動於衷,任由她拽扯,身板挺直。


    “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就在營地,為什麽不通知我......”


    “為什麽要通知你,上次他病得要死,你還不是說走就走了?”


    琅琳驟然鬆了手,愣住,她突然意識到:為什麽自己這麽激動?為什麽會突然像發了魔似的瘋癲?為什麽心口會突然一陣劇痛?


    不是應該恨他麽?為什麽他死了,自己沒有笑呢?


    琅琳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著正堂內的靈牌,有恍然不真實的感覺,他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死呢?“是誰害他的,是李鈺山嗎?”


    “李鈺山設局,真正逼他的人是你!”


    冷酷的女侍衛將她拉到靈位之前,對著漆黑木牌上刺眼的字跡,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是我?是我......是我!”琅琳喃喃自語,猛然間淚水如斷線的珠子,簌簌而下,蒼白的臉上沾滿淚痕,下頜一滴冰涼的淚,慢慢聚集,兀得滴落,胸口的衣襟瞬間渲染一大片。


    她瞥過頭去,不想接受這個事實。


    夜風異常濃烈,刮得門前巨大的樹冠嘩嘩作響,一陣冷風入內,微弱的燭光晃動兩下,滅了。[]仿佛是那不甘心的鬼魂,見到了故人,想要進屋親近。


    琅琳順著風勢望去,看見了樹梢顫抖;看見了牆角碎葉卷動;看見了敞開的窗戶;看見了那扇窗戶內,很多天前有一個虛弱的人,有人告訴她,那個人要死了,可是她不信......


    琅琳慢慢蹲下,雙手捂著臉,無聲嗚咽。


    “公子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所以特意囑咐一定要照看好你,楊廣去軍營暗中保護你,結果你還死死揪著他不放,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小心提防他。”


    “他又不跟我通氣,還給自己取了那麽怪異的名字,我怎能不疑心他?”


    “你又真正信任過什麽人?”葉青冷笑,深情凝視著靈位,那塊再尋常不過的牌子卻宣告了她少主的死亡,“就連一心為你的公子,你也沒有相信過。”


    琅琳放下掩麵的手,默默看著紋理清晰的大理石地麵,一滴淚無聲落在地麵,淚水裏映著錢明珠的笑臉,那個她信任也一直相信她的人。


    “生死由命......”琅琳慢慢揩去淚痕,強忍住抽泣,白色的水汽從嘴邊散開,“他有了那麽多罪孽,也該......”


    “你想說他罪有應得嗎?!”葉青喝道,指著琅琳紅通通的鼻尖,大聲說:“公子從沒有做過對不起天地良心的事,他結交各類人士,僅僅是為了查清李家滅門慘案,一個從未承認過他的家族。他隱藏自己的身份,寄居在母家,受人眼色,他都不放在心上,世人以為他是個風花雪月的公子哥,誰又知道他內心潛藏的苦痛?公子對我說他喜歡吹笛,因為有一人聽出了他的心事,可是這個人卻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人---仇人的女兒。盡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派人暗中保護她,心心念念都是她,生怕她有一點閃失。姓李的就是抓住這一點,才將公子整的這麽慘!”


    一席話劈頭蓋臉,琅琳腦中嗡嗡作響,強行用手扶住門框,怎覺得天旋地轉。


    “如果說他最有應得,那麽你就是他犯下的最大罪!”葉青吐完最後一句話,長劍出鞘,直指琅琳雪白的脖子。


    說完了,是該為她的主人報仇雪恨了吧?琅琳心痛,閉上眼睛等待處決,混沌之中,熬藥前陸湯景猶豫的眼神;熬藥時他的沉默憂鬱;藥盛好時他的強顏歡笑......那時他就落入被動了吧。


    一陣寒光閃現,琅琳想閉緊雙眼,卻不由自主張大了嘴巴。


    溫潤的氣息拂過臉龐,語氣幽幽,帶著十足的恨意和十足的無奈,“我真想殺了你,可是公子不允許。”


    那柄鋒利的劍已經指向鼻尖,劍尖凝聚著凜冽的寒光,寒光裏映襯姑娘縮小的臉龐,眉毛嘴巴全都擠在一起,叫人隻看見一麵蒼顏,突然那慘白的臉上有了紅色的血跡。


    濃濃的血腥味彌散開來,一滴鮮紅的血滴到指甲,琅琳看了半晌,才意識到側臉的疼痛。


    葉青的劍尖劃過她的側臉,一道細小的血河在臉上蜿蜒。


    她驚恐地捂住臉,張大了嘴巴,似有巨大的氣力堵在胸口,叫不出聲來。疼痛讓她本能地向後退,恨怯地看著眼前這個冷麵女人,直至縮到牆角,忘了反抗。


    “我不殺你,我要讓你比死還難受。”葉青除去劍上的血,眯起雙眼,用無限可惜的語調說:“這柄劍殺敵無數,還是第一次沾染上敗類的血。”


    她收起劍,向靈位鞠了一躬,久久不起身。


    疼痛慢慢滲入心扉,倒不像一開始那樣痛,琅琳緩慢觸摸傷口,竟是皮肉都翻在外麵,一寸一寸,琅琳不忍再向下摸,---究竟劃了多長的口子?如此,傷口就算愈合,也會留下消褪不了的疤痕。


    這算毀容麽?琅琳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哭不聲來。


    倘若葉青想毀她容,必定不給她治愈的機會,下手分毫不差,不會要了她的命,卻會永遠毀了她的臉。


    琅琳蜷縮在牆根,瑟瑟發抖,如此殘顏,日後她還能做什麽?她已經沒有家,沒有親人,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毀了她的臉,叫她如何見人?女子以色為重,一道醜陋如蜥蜴的疤痕留在臉上,她今生就算完了。


    “不要亂碰你的臉,若感染發了炎,你的另一半臉都保不住。”


    “不要你惺惺作態,我還不想死。”


    琅琳撐著牆麵站起來,淚痕盡幹,她用一塊幹淨的方帕捂住臉,強行向門外走去。


    “哼哼,果然不一樣,學聰明了。”葉青嘲諷,一個箭步攔住她的去路,像一個得勝者,“難道你不想去看看公子?”


    “你不怕我挖了他的墳,就盡管帶我去。”


    “我何時對你說過他死了?”葉青突然放聲大笑,笑聲穿透蒼穹,天地靜籟,惟有她發狂的笑聲,“況且有我在,哪能容得你撒野!”


    他沒死?那靈牌上為何寫著他的名字?為何正堂布置得如靈堂一般?琅琳急火攻心,覺得麵上有什麽裂開似的,鮮血汩汩流淌,滑過指縫,浸透了方帕。


    臉上的傷口崩裂,血流不止。


    琅琳慌亂中想抓住什麽堅實的東西,一下握住葉青的肩頭,被一把甩開,左臉頰蹭到地麵,椎心疼痛。


    這下,徹底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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