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對蘇文起說:“先生,趁著李澤平在家的時候不就可以進到書房裏了?”蘇文起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更加不容易,李澤平的很多朋友都是黃埔出身,他多少也會懂一些反偵察的知識,咱們都沒接受過正規的培訓,到時候,說載就載!”我問:“先生,為什麽上麵不將件事情交給檢察院辦?”蘇文起瞪了我一眼,說道:“檢察院裏基本都黃埔畢業的,你知道他們哪個和李澤平有關係?再說了,這事,是立功的,是我硬搶過來的,知道嗎?”我點了點頭,蘇文起的頭腦我是知道,為此,他指不定下了多少功夫呢!


    我看著蘇文起的眼鏡,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我趴在蘇文起的耳邊告訴了他。沒想到,蘇文起竟然同意了我這個計劃。


    第二天,我破例沒有去李家學畫,一大早就和李太太告了假,我在等,等著夜幕降臨,隻要到了晚上,李澤平回家了,這事就好辦了。


    沒想到,下午午休的時候,薑玉芝來了。“我沒有指望了。”她如同怨婦一樣的說,我試圖找些話來安慰她,但是,心亂如麻的我,實在找不出什麽可以安慰她的理由。“對了,明天,外事局的張副局長有宴會,要我去,也請了你的,帖子你看到了吧。”薑玉芝問。我點了點頭,說道:“不過,我不怎麽想去,和他也沒什麽交情。”我說,薑玉芝想了想,說道:“不過,聽說他也是承德的,”“什麽?”我問:“一準?”薑玉芝不是很肯定的說:“好像是的,不過,也不敢肯定,我記得他說過。”我想了想,說道:“好,明兒晚上我一定到。”


    打發走了薑玉芝,我就開始一麵化妝一麵等著蘇文起的電話。畫眉的時候,我又想到了薑玉芝的話,她大概是收了那位張副局長的好處,宴會上,總是要有一些有名氣的人撞場麵的,商人愛請名伶,政客愛請交際花和長官的姨太太,借此表現自己的地位。這種宴會,我是很少參加的,一來是不願意被利用,二來也不太願意結交低級軍官,像這樣的宴會,總少不了幾個低級的軍官,他們喝醉了,就愛胡亂的鬧,或是亂抱交際花,或是到處亂吐,總之,是個低俗的晚宴。不過,像這種晚宴,主人們的紅包一定是豐厚的,誰都不白來,來的,更不是圖那頓飯。


    我將眉毛畫了又擦,擦了又畫的,心神不寧的等著蘇文起的電話,蘇小童是不能帶去的,多一個人礙眼,不過,她本可以做放風的工作,我還是覺得,一個人做事方便一些。天色越來越暗了,我更加的焦急了,蘇小童遞來一件白狐狸皮的大衣,這是蘇文起的一個手下送的,這時,我想起一件有趣的事,好像,部下們都比較喜歡巴結姨太太,也可能大多的正式妻子都不吃香吧,真讓薑玉芝說對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果然改變了很多,已經不是一年前那個隻會說“是,是”的小丫頭了,我不像玉芝那樣的嫵媚,我有一種連自己的說不出來的感覺,似乎是從心底裏發散出來的一種優越感。


    電話響了,是蘇文起,蘇小童接的,然後,她跑過來告訴我說:“老爺說,讓您馬上出門,麗莎咖啡店門口見。”我點了點頭,連忙招呼劉叔,叫他找車。我穿上大衣,拎上手袋,照了照鏡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靜,我對我自己說。不過,我依然能感到由於緊張而冰冷的手。


    我坐上洋車,“快走,麗莎咖啡店,多給錢。”我說,拉洋車的小夥聽了,自然是高興,賣力的拉,大冬天的,還能看見他脖子上由於疲憊而出的汗,我想到了小彥,不知道,他現在活的怎麽樣?是不是也像這個人一樣,在幫人家拉洋車呢?這個害怕的想法一下子打破了我所有的緊張,我又開始哀怨起來,我的心開始皺在了一起,我試圖想象著弟弟的樣子,他拉洋車,想到這些,我掉了眼淚,我沒辦法承受弟弟受這樣的苦,我寧願自己苦一些,就像當年,我寧願自己當作衝喜的物品嫁給梅翰林,換來弟弟讀書的機會,而現在,麵對他在不知何處吃苦,我卻一點也幫不上,我想死,我對不起他。


    洋車拉到了麗莎咖啡店,我下車了,多給了那個小夥一倍的錢,“晚上拉車要小心,注意安全。”我說。他感激的看了看我。我是多麽的希望,如果,我的弟弟真的去拉洋車了,那麽也有一個這樣的人,在寒冷的冬夜和他說這樣的一句溫暖的話。


    我並沒有走進咖啡店,反而在街上等著,果然,沒一會,蘇文起的車就來了。車門打開了,我上去了。蘇文起對我笑了笑,我也對他笑了笑,不過,那樣子一定很難看。蘇文起拉住了我的手,溫暖著我,我確實可以感到由他掌心傳來的熱量,那不是單純的熱量,更多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關愛。不過,我那顆懸著的心並就此放鬆,我不停的深深的吸氣,試圖能安撫情緒,不過,這一切似乎都白費了,每當想到,如果事情敗露了,蘇文起就沒有了好下場,到這個時候,我就更加的緊張了。


    事情不能有任何的紕漏,我對自己說,我的想法加上蘇文起補充的,我又迅速的在腦海裏複習了一遍,應該沒有什麽問題。我拿出了手包裏的鏡子,仔細的照了照。“過幾天,把頭發燙了吧,你看人家薑玉芝,那樣不是很好看嘛,穿旗袍梳著攥,像個老太太一樣。”蘇文起說道,我點了點頭,感謝他這時的話,分散了我的經曆。最難熬的,就是這一路,無時無刻的胡思亂想,我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是歡笑的,沒有目的的,甚至,賣冰糖葫蘆的髒兮兮的小孩,在這一刻看來,都是可愛的,無論他們由於寒冷而流出的鼻涕,掛在臉上有多長,他們的小手也由於寒冷而長時間的不洗,導致形成一塊一塊硬硬的痂,或者,是他們長時間不清洗的頭發裏的虱子,在這個寒冷的冬夜,我隻認為,他們是快樂的,在貧乏的物質生活下,他們有一顆純真的心。


    好不容易挨到了李家,下車的時候,我腳下一滑,差點摔倒了,蘇文起皺了皺眉頭,我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挽著蘇文起的手,進了李家。對於我們的到來,李太太倍感驚奇,我抬頭看了看,李澤平應該還走樓上。“大晚上的,你們怎麽來了?你看,也不提起說一聲,這把我高興的。”李太太笑著說,看的出來,她是慌張中帶著驚喜的。蘇文起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我家晚秋沒少麻煩了李太太,這不,今天偷懶,不來上課,我剛回家一看,這哪兒行呀,就拖著她來給您賠罪了,這是其一,還有,我想和澤平兄喝上兩杯,以解冬日的寒冷。”李太太一聽,說道:“哪兒呀,多這麽一個學生,我添了不少的樂趣呢。澤平在樓上呢,田嫂已經給您叫去了。您若是有興趣,請移步,到樓上,看看晚秋的畫,您看怎麽樣?”蘇文起一聽,這不是正中下懷嘛,省的他自己提出來了。於是,他連連點頭,李太太帶路,蘇文起走在中間,我走在最後麵。三人一起上了二樓。我留神回頭看了看,沒有傭人跟上了,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最佳的下手時期。


    剛上二樓,迎麵就走來了李澤平,看樣子他是剛從書房出來,袖子是挽起的,看上去,應該是剛用毛筆寫過什麽東西,因為害怕墨跡曾到袖口上,才會挽起,當然,這隻是我分析。一見蘇文起兩人連忙寒暄了起來,我留意向書房看了看,不過,看不出來是否鎖了門。由於李太太的邀請,大家走向畫室。經過書房門口的時候,我看了看,還是無法判斷。


    蘇文起又和他們寒暄起來,我咬了咬嘴唇,對李澤平說:“聽說李先生是有名的收藏家和鑒賞家,我有一塊玉佩,不過,不知道是什麽年代的,不知道能不能讓李先生幫忙掌眼呢?”蘇文起皺了皺眉頭,說道:“胡鬧!李先生是大忙人,哪兒能讓你胡攪蠻纏。”李澤平笑了笑,說道:“禹皓老弟,您太客氣了,弟妹吩咐的事兒自然是大事兒,不過,請老弟和弟妹移步,我老了,眼睛不中用了,需要借住工具了。”說完,他哈哈的大笑了兩聲。


    我的這個臨時計劃,算是得逞了,蘇文起的訓斥也是及其到位的,以退為進,一向是蘇文起喜歡的伎倆。我跟在他們的後麵,伸手到衣服裏扯出了梅翰林送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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