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連起來,不難發現,蘇文起的陰謀安排的非常周密,首先,是派做錯事的蘇小童化身成無助的小乞丐小梅去梅家工作;接著,派尚合與我上演了一幕賠錢賣茶的好戲,貪小便宜的梅家,上當後還沒馬上察覺;再接著,這個圈套中的重要一環,被梅家得罪的衛生局李副局長出麵,查封了梅家的茶號,梅家人財兩空,還損失了信譽,更重要的,蘇文起派蘇小童去梅家,不僅僅隻是嚇唬人而已。


    蘇小童問我:“主子,梅家茶號的事兒,是您做的吧?”我看著她,笑了笑,蘇小童立刻沉不住氣,露出了焦急的模樣,我笑著問她:“梅家人有什麽反映嗎?”蘇小童看著我,不高興的說:“是您做的吧。”麵對她的糾纏,我無可奈何的點了點頭,蘇小童一看,高興了,不過,這種高興,更多的是來源她猜中答案後,對自己聰明的肯定。她開始回答我的問題,她說:“梅家人能有什麽好反映,梅老爺子天天唉聲歎氣的,梅家大少爺也因為監管不力被他爹打了半死,當時負責檢查茶葉的夥計也被打了,聽說打的很嚴重呢,再就是,錢雖然不多,但是,梅家一下子經濟上就有些困難,用梅老爺的話說,現在隻能靠糧行撐下去了,大家要節省一些。”我點了點頭,將身子靠在了沙發的靠墊上,歪著身子問她:“我也不明白,為什麽梅家當時會把那批茶葉收了,幾乎連看都沒看。”蘇小童歪了歪嘴,說道:“我聽張媽和王嫂在背後說,據說,那個姓穆的茶葉商,那些天每日都拉著張福,張福是專門負責檢查質量的,他每天都拉著張福去逛窯子。”說完,蘇小童的臉紅了。大致的情況,我也能猜個一、二分,尚合每日拉著張福去逛窯子,張福是個夥計平日裏哪兒來那麽多閑錢去窯子?就這樣,一下子就沉浸在脂粉氣中,白天自然也不會那麽認真的工作,稍微的一個走神,尚合是什麽樣的人,張福哪兒能知道?尚合等的就是他不認真,一抓住時機,貨到付款,拿了錢的尚合跑了,貪圖小利的張福就到了黴。


    “不過,六千個現洋,也夠不少的。”蘇小童說,“沒給那麽多,梅家當時沒那麽多現洋,隻給了四千。”我說。蘇小童皺了皺眉頭,說道:“不對,主子,六千,一個子也不少,梅家大少爺親自吩咐我到老爺那屋取得。”我皺了皺眉頭,難道,難道是尚合起了二心?說道尚合,我突然想起來,自從那天看著他上車離開,就沒了消息,難道?難道是他卷了兩千大洋跑了?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忙完這邊的事兒,來日方長,咱們秋後算賬。“梅家現在怎麽樣?”我問蘇小童。蘇小童搖了搖頭,說道:“雖然這次給梅家的打擊不小,但是,還不至於到搖搖欲墜的情形。”我點了點頭,問道:“這會有人來討債嗎?”蘇小童點了點頭,說道:“有兩三個,不過,都是陳年的死賬,即使要也不是那麽上心的,而且,我聽大少爺安慰梅老爺說,梅家運轉的很正常,除了過去那些賒欠近幾年幾乎沒有欠過債。”聽到這,我不禁的皺了皺眉頭,這一環,的確出乎了蘇文起的預料,梅家做生意很踏實,不浮躁,從未發生過有人入股的事情,更很少聽說梅家欠債,並且,梅家所謂的欠債,一般都是生意上往來的夥伴,即使欠,也不會多到一下子讓梅家支撐不下去。[.超多好看小說]想到這,我有些焦急了,我看了看蘇小童,笑了笑,看她自信滿滿的樣子,就知道,她得手了。“怎麽,你不會空手來吧?”我笑嘻嘻的問道,蘇小童“噗嗤”的一下笑了出聲。


    “主子,我沒拿到。”蘇小童努力的忍住笑說,我也不禁的笑了,罵道:“死丫頭,當我看不出來?”蘇小童笑的更歡了,一麵笑,一麵從袖口一掏出了一本用藍布包裹著的東西,“主子,全在這兒了。”她說,我接了過來,伸手輕輕的擰了她的臉蛋,“死丫頭!”我罵道,蘇小童咯咯的笑出了聲。我打開藍布,露出了一個厚厚的藍色本子,打開來看,上麵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收入多少,純利多少”這是一個賬本,是蘇文起讓蘇小童去偷的,也可以說,是蘇小童化身梅家丫頭的唯一一個目的,這是一本私賬,一本隻給梅老爺和大少爺看的賬,這本賬上清楚的寫了收入、支出、利潤,而更加明了的是,這本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上麵沒寫稅收。這些所謂的收入與支出,是真正的收入,外人不知道的收入,沒有上過稅的收入。而商號櫃上的賬本,隻是應付突然的或常規的檢查,這本賬,是**梅家的一根毒針,輕而易舉的,就能要了他們的命。蘇文起清楚,幾乎每個商人家都會有一本這樣的賬,若說商人不偷稅,誰信?無非是大偷和小偷的關係罷了。


    我翻了幾頁,心裏更加的高興了。我雖然不是特別懂,但是,按照蘇文起教的那樣看,梅家是偷了不少的稅。梅家這次算是完蛋了,偷稅,可是重罪,加之稅務局的魏局長又是個怕事的酒鬼,若是將賬本摔到他眼前,他會怎麽樣?後果,可想而之。我抬頭看了看蘇小童,這時,突然想到了一個尖銳的問題,我問:“你什麽時候偷的?不會被梅家人發現吧?”蘇小童看了看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是今天傍晚時候偷的,拿出來就跑了。”我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梅家人可不是好惹的,這賬本,可不是輕易能偷出來的吧?”蘇小童點了點頭,湊過來說:“是在大少***床低下拿出來的,自從大少奶奶流產以後,她對梅家的任何事兒都不太上心,而且,正巧,我每日都伺候她,所以,每次大少爺要看著賬本,她都吩咐我去拿,我就知道這個賬本放在哪兒。”我點了點頭,看了看手上的賬本,不能讓蘇小童在這裏呆下去,我不能害死她,於是,我將賬本包好,塞到了枕頭裏,連忙穿好衣服,對蘇小童說:“我給你找點吃的,一會,我送你走。”蘇小童看了看我,站起身來,說道:“主子,我留下伺候您。”我走過去,將手中的一包錢和一把鋒利的蒙古匕首塞到她手裏,我對她說:“一會,你連夜走,趁著梅家人沒發現,明天上午就能到火車站,無論有到哪兒的車,你都要上去,然後,轉車回北平知道嗎?”蘇小童點了點頭,接過了我遞給她的東西,她將錢塞到了衣服裏,手中緊緊的握著匕首。“對了,你還沒說呢,你怎麽逃出來的?”我問。“半夜翻牆出來的,梅家後院剛好有一個大車,我好不容易才爬上牆的,不過,沒有被他們發現,李媽和周嫂走了,我就一個人住一間屋子,梅家現在的院子空的很,不知怎麽的,主子,您說,咱們家的院子要比梅家大好多,人比梅家少好幾口,但是,咱們家院子就不空,梅家的院子裏陰森森的。”蘇小童認真的說,我笑著點了點頭,掏出一隻裝點心的盒子,塞給她,“車上吃吧,現在就走。”我說,說完,對蘇小童點了點頭,我看她,頓時紅了眼圈,努力的控製住自己,沒讓眼淚流下來。


    “主子,我若走了,你怎麽辦?”蘇小童說。我笑了笑,站起了身,走到床邊,拿了手袋,對她說:“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到是你,一路上一定要小心,特別是這一路,防著點拉車的,知道嗎?”蘇小童點了點頭,也站起了起來,最後,眼淚還是沒被控製住,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我笑著走過去,擦幹了她臉上的淚,“傻丫頭,又不是不見了,你回去吧,多一個人,不方便的。”我說,蘇小童點了點頭,她明白我的意思,這個時候如果梅家看到她和我在一起,一定會起疑心,到時候,我們倆可能都走不出這個小城。


    大半夜的,雇車自然是不好雇的,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到了一輛破舊的驢車,趕車的師傅,看上去是老實巴交的五十歲上下的老頭,“多給錢,在何鎮上停一下,拉上兩個男人,明白嗎?”我說。車把式點了點頭,實際上,隻有蘇小童一個人坐車,我十分的不放心,說到臨鎮拉上倆男人,無非是暗示車夫,不隻蘇小童一個人坐車,你別亂來。我看著蘇小童坐進車裏,我故意大聲對她說:“一路上小心點,若是遇到搶劫的,拿槍打死他們也不怕,知道沒!你爹和你哥一會在何鎮上車,還有,到了地方打電話給我,給你爹和你哥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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