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蘇小童互相看了看,正當我準備拍那女人的肩膀的時候,她突然回了頭,大概是感到了背後有人。[]她一回頭,我們都愣住了。薑玉芝!沒錯,果然是薑玉芝!楞了半晌,她突然反映過來一樣,丟下煙,慌張的要跑。還是蘇小童機靈,一把就扯住了她的胳膊。“薑小姐。”蘇小童說。那女人慌忙的用另一隻手掩住了臉,“你們認錯了。”她說。是薑玉芝的聲音。我更加肯定了直覺。伸出手,我拉開了她當著臉的手。“玉芝,有什麽委屈,你和我說。”我說。薑玉芝掙紮的要脫開我和蘇小童的說,口中不斷的念到:“你們認錯了,認錯了。”蘇小童無助的看著我。“你還記得你娘吧。我從老家回來後,派人去看了她,留下了一些錢。”我說。說道這,薑玉芝不在掙紮,過了一會,她低著頭問道:“她怎麽樣了?”一麵說,一麵掉了眼淚。


    我看不到她的臉和表情,隻能看到她烏黑的頭發。“她的眼睛瞎了,哭瞎的。”我說。薑玉芝不再說什麽了。此刻的她一定非常的自責。“我家離這不遠,走吧,到我那裏去。”我說。薑玉芝搖了搖頭,“這是命令。”我說。沒等她回答,蘇小童就說道:“走吧,薑小姐,您若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們了。”薑玉芝搖了搖頭,蘇小童拉著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其實,這是段不近的路。隻是,由於害怕薑玉芝跑掉,所以才出此下策。看薑玉芝的打扮和形態,便知道,她沒有好好的活著。一定是賣了自己,做了暗娼。仔細想想,這個時間,抽著煙在路邊徘徊的女人,十之**都是暗娼在等客。想到這些,我不禁的歎了口氣,多悲哀。


    好不容易把她抓到了家裏,自始至終,她都垂著頭,大概,是出於自卑。“正好,我們也沒吃東西呢,小童呀,快去準備準備。”我說。薑玉芝突然掉了眼淚,蘇小童愣住了,我趕忙給她使了眼色。蘇小童出去後,我拉著薑玉芝的手說道:“好了,別哭了,一切都會過去了,總會變好的。”薑玉芝一把推開了我的手,嚷道:“你怎麽能知道我過了什麽樣的日子。”我咬著牙,沒在說什麽,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今天就住著,你什麽事兒都不用操心,回頭,收拾好了,你就回北平。”我說道。薑玉芝搖了搖頭,說道:“我是回不去了。”我看著她,清楚她的意思,是沒臉回去了。拿出一塊手絹,我幫薑玉芝擦了擦眼淚,說道:“你別鬧了,回去看看你母親吧。她過的很不好,若真是不準備在北平繼續呆下去了,就帶著她回重慶。兩個人相依為命,總比一個人闖蕩強。”薑玉芝使勁的搖著頭,“那你準備怎麽樣?”我不滿意的問。


    這時,薑玉芝抬起了頭,看著我,眼淚不住的往下掉,說道:“你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我皺著眉頭說道:“算我求你。這樣的日子很快就要過去了,你還要活著,即使不為自己,也要為你母親。”說到她母親,薑玉芝失聲痛哭,一把摟住了我,眼淚流在我的脖子裏、衣服上,黏黏的,沒有人管它,時間久了,便成了一條又一條揮之不去的痕跡。


    後來,從薑玉芝斷斷續續的一話裏,我總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薑玉芝這次還真沒被戲子迷住,她還是癡心對待於文海的。這個姓馬的戲子,騙她,說重慶有個商人,手中有個做生意的好機會。薑玉芝以為既然是於文海介紹的人,自然是錯不了。收拾了家裏的細軟,跟著這個叫馬德海的戲子就來了重慶。結果,沒到幾天,馬德海就用了些小手段。雇了一個當地人,化裝成商人,薑玉芝從未做過生意,加之兩人的哄騙,乖乖的交出了錢。第二天,這個商人連同馬德海就全部消失在重慶的地麵上。薑玉芝也夠傻的,一毛也沒剩,全讓馬德海騙跑了。餓了三天,最後,沒辦法,還是把自己賣了。“你不知道餓的滋味。”薑玉芝說。我一麵跟著她掉眼淚,一麵不知道作何回答,本來,我就沒有資格說這些。“你不知道。”薑玉芝又一聲的說道。


    妓院裏,薑玉芝的年紀是最大的,加之姿色平平,臉上又掛著一副不願意的表情。她挨過幾頓打。“你不知道,剛進去都要被打一頓的。”薑玉芝望著遠方說道,放佛,她又回到了那天的情形,忍不住的打了個寒戰。我一麵哭,一麵拉著她的手,她放佛是石化了一般,麵無表情的看著不遠處的牆。“都會過去的。”我說。玉芝繼續和我講述起她的遭遇。她先是在妓院呆了一些日子,不久,老鴇見她的客人不多。打發她到街上去拉客,每日,拉足五位客人才可以有飯吃。說到這,玉芝甚至不在哭了。眼神中露出恐懼的神色。“他們都不是人。”她說,“他們糟蹋我,”說著,她發起了抖。我不敢在問下去,那段曆史,不但不光彩,一提起來,不但會讓她悔恨更會讓她害怕。


    可是,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那麽簡單。後來,薑玉芝告訴我,她病了,是髒病,爛了半個身子。這恐怕是老鴇派她站街的更重要的一個原因。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我還記得,那天薑玉芝告訴我以後,她就哭了。我叫蘇小童進來,她端來一盆熱水。“洗一洗,今天晚了,明天我領你去看大夫。”我說。薑玉芝搖了搖頭。我生氣的訓斥了她一頓,一定要她洗。到最後,她拗不過我,當著我的麵托了衣服。那情景,是我做夢都願意在回憶起來的。束褲上沾滿了黃黃的汙漬,是濃。私密的部位發出令人做嘔的,說不出來的味道,不是單純的臭。薑玉芝看著我,哭了。


    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找於文海與馬德海這兩個畜生算賬。這時才想起,我已經沒了權利。如同下野的官員。沒了蘇文起,我沒了一切。


    薑玉芝的這些情況,不是最糟糕的。第二天,在她睡過的床單讓,蘇小童又發現了令人惡心的膿水。她的病已經很嚴重了,但是,她沒有絲毫想要醫治的年頭,她隻想死,隻等著爛了全身,慢慢的死去,也算還清了她的債。“要死,你就痛痛快快的,我給你一把刀,你要死,馬上就能死!”我歇斯底裏的喊道。薑玉芝搖了搖頭,平靜而緩和的說道:“我想慢慢的死去,這樣,病痛也能折磨我更久一些,也算我還清了世上所有的債。倘若在有來生,我一定不在投胎,做人,多難。”我愣愣的看著她,她的內心似乎已如枯木一般。最後,還蘇小童說了一句:“你死了,你娘呢。”薑玉芝像是木偶一樣,一轉一轉的,緩慢的扭過頭看著她,掉了眼淚,隨後,如同洪水湧來一樣,一下子摔在地上,嘶聲的哭了出來。


    我將頭扭到了一邊,我一麵擦一麵掉著眼淚,我努力不去想這一切。薑玉芝是完了,這一生都完了,沒有開始,便就已經結束了。這個時候,唯一有活氣的,便隻剩下蘇小童,她不知道從哪裏扯出了一條毛巾,捂著薑玉芝的臉,陪著她一起哭。


    薑玉芝沒等病好,便要急著離開重慶。這裏,給她留下了太多的傷心事,她不願在這裏繼續呆下去。期間,那位胡迎春小姐來過幾次,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薑玉芝這段不光彩的身份(大概是看到了蘇小童忘記收起來的薑玉芝的檢查單),總是用異樣的眼神看她。這種眼神,不但薑玉芝,甚至連我都感到了不舒服。我總想找個機會和胡小姐說清楚,我不要求她能理解玉芝,最起碼,不希望她在繼續鄙視她。可惜,我沒有等到那天。這個時候的薑玉芝自卑極了,不願意同除了我和蘇小童以外的人講話。安慰過她幾次,最後,還是沒有留住她。


    買了一張回北平的車票,接下來的路要怎麽走,就要看薑玉芝的命了。這個時候,我突然感到了生離死別的痛苦,此時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在與她見麵。她做了暗娼,我沒有過多的責備她,這也許,因為她是我在北平的第一個朋友吧。薑玉芝的本性不壞,生活在這樣複雜的年代,女人沒有點心機是不行的。可惜,薑玉芝遇到愛情就成了無休止的付出,導致了她今天悲慘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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