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著說道:“什麽事情還能難住您李大人?”


    李福海苦笑著搖著頭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今時不同往日呀。”


    “此話怎講?”我問道。


    李福海歎了一口氣,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說道:“這幾年,日子不好過。我雖然名義上是宮廷買辦,但是,哪裏有什麽實權?在說,銀子就那麽點,買什麽夠?”


    “您甭跟我開玩笑了,您哪,隻差親自到印鈔機那裏抓上幾把了。”我說道。


    李福海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外人隻當我們是有錢的主兒,殊不知,票子都在日本人手中扣著呢。想用?得和日本人陪笑臉。當今,皇上竟是一點也不得誌。與日本人說話都要低三下四的,真***窩囊。”


    我看了看糜偉震,糜偉震笑著說道:“還希望李大人幫幫忙。這樣吧,我用低價賣給你,你在日本人麵前添上一點。也算是我們孝敬你的。”


    李福海突然抬頭看了我們一眼。我不禁的與糜偉震互相對視了一下。難道,他動心了不成?有這個可能,在錢的麵前,不動心的又有幾個呢?


    於是,我笑著說道:“李大人,還希望您多多的費心。我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這下半年的口糧,可都指望您了。就算您可憐我們還不成嗎?”


    “這樣好嗎?”李福海猶豫的問道。


    狗腿子,我在心裏罵道。但是,臉上立刻露出心花怒放的表情,說道:“李大人,您看您說的。幫了我們,也算您積德行善了。”


    糜偉震立刻在一邊說道:“是呀。李大人。我們家所有地錢都壓在這人參上。若是李大人肯幫忙。我們就能渡過難關。”


    “那煙土……”李福海捏了捏鼻子問道。


    我連忙笑著說道:“過兩天。我給您送到府上去。”


    “好。那咱們可提前說好了。煙土地錢可算我欠下地。過幾日。銀子富裕地時候。我一定還你們。我可是有信譽地。”李福海說道。


    我笑著說道:“您瞧您說地。您這不是罵我呢?您幫我們。我們孝順您。還不是應該地?您若和我提錢。我下回有了好煙土。可就不給您了。”


    李福海立刻笑著說道:“別別。咱們吃飯、吃飯。”


    回到飯店裏,我隨手將皮包仍在沙發上。


    “見過不要臉的,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我說道。


    糜偉震笑了笑,拍著我的肩膀說道:“好了,別生氣了。”


    我氣鼓鼓的說道:“你不覺得嗎?南京政府那些人,在怎麽無恥。也不會像他這樣。”


    糜偉震笑了笑,給我端來一杯茶。“其實,你若放在他的角度來看。他也是可憐地。”糜偉震說道。


    “他有什麽可憐的?我看是可恥才對。”我說。


    “在皇帝和日本人手下做事,哪一天不是提著腦袋?也許,今天腦袋是自己的,明天就是人家的。這還不算,我聽說,溥儀的性情暴躁,經常打罵手下。若想早點脫離苦海,不貪怎麽能行?”糜偉震說道。


    “貪的見過,但是。沒見過這麽貪的。”我說。


    糜偉震笑了笑,說道:“你懂什麽?大清毀就毀在這樣的人手中。但是,這樣的人,剛好才能唯我們所用呀。”


    沒幾天後,我與糜偉震帶著煙土到了李福海地府上。


    李福海住在一處典型的京式四合院內,高大的門楣與門前蹲著地小獅子,象征著他不一樣的地位。


    我想到了北平。


    在北平,我曾經有一個家。那個家,與眼前的這個四合院像極了。我時常在夢中回想起家的一切。


    在夢裏。我推開了家門。周媽與劉叔微笑著對我彎腰。廚子見我了,高興的說道:“太太,您可回來了。您常常我新做的咕肉。


    我對他們微笑著,又走了幾步。就看到蘇小童正捧著蘇文起的公事包,她微笑的看著我。“主子,您回來了。老爺在的等您呢。”蘇小童說道。


    她地話音未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站在門口對我微微的笑著。“你回來了。”蘇文起微笑著對我說。


    “是的,我回來了。”我微笑著,眼淚卻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突然。眼前的一切立刻變了模樣。蘇文起滿身是傷的躺在地板上。“梅子,快跑。梅子!”他嚷道。


    我急忙的跑上前去。但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腿邁不開。而我地手中,多了一樣東西。是蘇小童的身體。她渾身是血的躺在我的手中,喉嚨中發出臨死時“噝噝”的聲音。她指了指脖子上的玉佩。“主子,快跑!”她突然說到。


    我哭了。


    這個夢,像是詛咒一樣的跟著我。


    我時常重複的複習著這個夢,每次都是哭醒的。


    在一個人地夜裏,我靠在枕頭上,努力地回想起過去那些人的臉。他們之中,有桑彥地、梅翰林的、蘇文起的、蘇小童的,當然,還有尚合的。


    那些我愛的人們已經愛我的人們,他們的臉,生活在我的記憶中,不肯老去也不肯離開。以時光的每日忙碌的特質,存在與我永生永世的記憶裏,抹不去、忘不掉。


    用他們獨有的方式,折磨著我對他們的思念與眷戀。


    我那北平的房子,早已經賣掉了。當我看到李福海家的房子,止不住的開始回憶起過去的滋味。


    糜偉震碰了碰我。“怎麽了?你。”他問道。


    我努力的擠出了微笑,尷尬的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那咱們就進去吧。”他說。


    由一個傭人指引著,我們走到了李福海的臥室。


    他正躺在炕上吸食大煙。一見我們到來,他立刻放下煙槍,匆匆的穿上鞋,披著衣服,擺出一臉笑容。


    我們是他的財神爺。他自然要禮貌相待。


    “你們怎麽來了。歡迎、歡迎。”他慌張地說。


    我笑著說道:“您看您,我們若是不來,您是不是都把我們忘了?”


    “怎麽會,怎麽會,看你說的。”李福海笑著說道。


    隻見他走到門口,對著外麵的傭人喊道:“去。把太太叫來,有貴客來了。”


    他有走回來,對我們解釋到:“我太太,農村孩子沒見過市麵,讓你們見笑、見笑了。”


    我微微的笑著說道:“您呐,就甭罵我了。您太太若沒見過市麵,我可就是老祖宗墳墓裏的土包子了,都土的掉渣了。”


    李福海哈哈大笑。這時,他地太太走了進來。


    那是個對襟衣。打扮清麗的女人。但是,當她的臉轉向我的時候,我不禁的呆住了。


    怎麽是她?她怎麽在這裏?


    糜偉震連忙踢了我一腳。我連忙收起了失態的表情,笑著說道:“李大人,您就笑話我吧。您呐,總是拿我開涮!”


    這時,李太太與我們請了安,一聲不吭的站在了李福海的身後。


    我笑了笑,打破了令人尷尬的寧靜。


    “李大人,您看看,這可是上好地煙土。”我一麵說。一麵將煙土遞給了他。


    李福海笑著接了過來,貪婪的打開了盒蓋。


    “李大人,我們的人參,您什麽時候給呈上去呢?”我問道。


    李福海哪裏有時間理會我地存在,他笑眯眯的看著手中的煙土,口水,幾乎要滴到了上麵。


    “李大人!”我撒嬌似的嗔道。


    李福海笑了笑,對他夫人說道:“你,去給客人們倒茶。怎麽這麽沒眼力。”李夫人一聲不吭。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人參的事情好說。明兒,你們帶著人參,我領著你們去內務府。到時候,一手教錢,一手教銀子。我辦事,你們放心。”他笑嘻嘻的說道。


    我用手帕捂住了嘴,笑著說道:“那當然,李大人是話。誰敢不聽、誰敢不從呢?那明兒。我家老爺可要跟著您去見識見識了。”


    李福海笑著說道:“客氣了客氣了。你們的煙土還有嗎?”


    糜偉震笑著說道:“隻要大人你需要,隨時都能有。不過。現在去雲南那邊不方便,上麵又查的嚴,隨時都有送命的可能。但是,隻要你李大人開口陳某就是拚了命也給您弄來。”


    李福海得意地大笑了起來,以為釣到了大魚。


    這時,他的太太端茶進來了。


    糜偉震與我笑著說道:“嫂夫人不必麻煩。”她尷尬的笑了笑,對我們點了點頭。


    我笑著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該走了。嫂夫人,明兒上午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呢?老陳與李大人去內務府,家中隻剩下我一個人,怪悶的。您若有時間就來陪陪我吧。我一個人在新京也無依無靠、怪可憐的。”


    李夫人回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李福海。李福海頓了一下,隨即笑到:“好,去就去。不過,中午之前一定要回來,聽到沒有。”


    她點了點頭。


    於是,我笑著說道:“那我們可就告辭了。”糜偉震站起了身。


    李福海象征性的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才來就要走?留下吃晚飯吧,涮羊肉。咱們家的,不比東來順的差。”


    糜偉震微笑著拒絕了他。我們總算脫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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