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對著電話沒好氣地說：“麻煩你告訴何太太，我還有事，去不了，改天吧，或者電話裏談都行。[]”
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到穆芳蝶那張冷臉，沒意義，去不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掛斷了電話，林夕忽然覺得很輕鬆，這世上除了嵐嵐和自己的父母，沒有什麽讓她放不下的，結婚，又怎麽樣？不結，又能如何呢！看開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電話很快就響起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林夕猜，是穆芳蝶打過來的。
果然，電話接起，對方的語調裏帶著怒氣：“林夕，我讓司機去請你，你竟然敢不來？”
“哦，對不起，穆阿姨，我怕你用雪鏟再打我。”林夕故意拿出讓她討厭的語調說。
“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會同意錦謙和你在一起的！”她似乎氣急敗壞了，才說了兩句話，語調就變了。
林夕心裏鄙夷，這還是有修養的貴婦呢，就這麽沉不住氣麽？但她終究還是沒說太刻薄的話，而是故意問：“阿姨，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告訴你，池睿她懷孕了，孩子是錦謙的，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錦謙和她，也是十分般配的，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給他們舉辦婚禮，至於你，少來糾纏我家錦謙，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然的話，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穆芳蝶如下最後通牒一般對林夕說。
“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林夕淡淡地問，語氣十分的平和，她早就料到了會這樣，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一天之內所有謎底的答案就都揭曉了。
電話裏傳來了忙音，穆芳蝶掛斷了電話。林夕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就這樣吧，命裏該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用強求。她把手機扔在窗台上，看著窗外。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色已經降臨到了這座城市，再過幾天，就該是情人節了吧？隻是自己，早已過了追求浪漫的年紀，如果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共度這個節日，那該是多浪漫的事啊，可惜，這對於自己來說，的確已經成了奢望了！
她忽然間產生了厭倦，厭倦了自己渾渾噩噩的生活，難道自己真的就這樣沒有目標地活一輩子麽？那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情！
一整晚，林夕都在胡思亂想，卻也找尋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她連忙起床去開門，卻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何錦謙。
“這麽晚了，你該回去了。”林夕從可視門鈴裏，看到他臉上焦急的表情，卻沒有給他開門的意思，懶懶地說。
“小夕，你開開門，我現在非常想見到你。”他迫切地說。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好了，我現在要睡覺了。”林夕不是不想見到他，隻是她此時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難受的厲害，一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她就氣憤難平。
“你開開門吧，我就兩句話，說完就走。”他苦苦哀求著林夕。
林夕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按下了開鎖鍵。她向自己父母的房間看了一眼，房門關的緊緊的，想是已經睡下了。
打開了門，何錦謙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他身上的涼氣讓林夕打了個哆嗦，不知道他怎麽激動成這樣。
她掙脫了他的懷抱，指了指自己的臥室，沒有說話，接著就抬腳向裏麵走去。
何錦謙跟在後麵，脫掉了自己的外套。
關上了房間的門，林夕才開口問他：“你到底什麽事？”
“小夕，咱們走吧，明天就走，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他說。
林夕愣住了，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私奔？
“錦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看我現在這拖家帶口的現狀，能跟你遠走高飛嗎？”林夕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嵐嵐，她現在已經不睡嬰兒床了。
“沒關係，我們帶著嵐嵐一起走，好麽？”他的語調裏充滿了迫切。
林夕覺得這想法實在是有點荒唐，他都沒跟自己說清到底是什麽原因，進門就要帶著自己私奔？她想了想，問何錦謙：“錦謙，你要知道，一個男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是承擔責任，而不是逃避，你還沒有告訴我，池睿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又突然要帶我私奔，抱歉在不明白真相之前我不能跟你走。”
林夕猜，穆芳蝶說的基本是事實，但她還是想聽到何錦謙親口對她說出真相。
“過去很長時間了，我也記不清楚當時的情況了，事情都是他們事後告訴我的，我……”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了。
“算了，別說了。”林夕的心涼了，男人，都一個德行啊！她有些嘲諷地對他說：“那一次，你也是喝醉了酒，你和我就睡在這張床上，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發生，看來還是年輕漂亮的姑娘有魅力啊！還能讓你幹出酒後亂性這種事出來。”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蠕動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在心裏罵了自己千百次，這一次的意外，讓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了！
“錦謙，說真的，我累了，隻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覺心裏特累，你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歡迎我，我們之間，可能依舊是有緣無分吧。”林夕說著，覺得喉頭哽咽起來。
“小夕，你別這麽說，沒有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意外發生的事，是不能算數的，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答應我，別放棄！”他說著，握住了她的手。
林夕忽然想起了楚少卿遇到尼娜那次的麻煩事，現在跟那時候是驚人的相似啊！看來這兩個男人還是蠻有共同點的嘛！她苦笑了，自己在這個時候腦子裏居然還能冒出這種想法，真是好笑啊！看來，自己和他的感情算是徹底走到盡頭了，從最一開始，兩人之間就是困難重重，現在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一邊在向自己求愛，另一邊卻和另外一個女人上床，臨了，居然還給自己找了一個醉酒亂性的理由，多麽可笑！
“錦謙，我真的累了，我現在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說好嗎？”林夕平靜地說著，視線落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上。
他的眸子裏的神采漸漸黯淡了下去，他感受到了林夕心底深深的失望，為什麽自己和她想走到一起，就這麽難呢？他不了解的是，其他的事情，林夕都可以忍，都能接受，可唯獨池睿懷孕這件事，成了壓垮他和林夕之間脆弱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點點頭，什麽都沒說，起身要走。
“等一下。”林夕還是下定了決心，叫住了他。
他不解地回頭看著她，林夕慢慢地從自己的手指上褪下了那枚戒指，握在手心裏，將手伸到了他的麵前：“還給你，現在不需要了。”
他愕然，急忙說：“小夕，你不要這樣，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承認是我的錯誤，可你也不要輕易放棄，好不好？”
他沒有接她手裏的戒指。
林夕不管他錯愕的表情，緩緩地說：“錦謙，說句實話，你和我，這段感情從最初就不應該開始的，因為它注定就會沒有結果，無論發生些什麽，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林夕！”他有些惱怒了，對於她的固執。
“說實話，我倒是蠻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的，可是現在看來，即便是我們在一起，也不會獲得別人的祝福，我不希望你因為我一個人，而去得罪這個世界，你應該有你的生活，而這不是我該奢望的東西。”林夕說著，眼淚已經盈出了眼眶。
他仍舊沒有接她手中的戒指，而是表決心一般地說：“小夕，這樣，我現在就去想辦法，我一定會彌補自己的過錯的，你相信我！”
“錦謙，算了吧，這對那個女孩來說，不公平。即便是沒有這件事，我們的關係恐怕也就是到此為止了。”林夕搖搖頭，不願看到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出來。
他還是失望地離去了，林夕的手中仍舊握著那枚戒指。
每月十號，是林夕單位發薪的日子，林夕領完了工資，就向經理辭職了。收拾完了自己的物品，她捧著一個紙箱子走出了美術社，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回到家中，她向母親簡單陳述了自己的想法，鄭芳潔頓時瞪圓了眼睛。
“不行，孩子這麽小，你去幹嘛！”
林夕拽住了她的胳膊，開始耍無賴：“媽，你就答應我嘛。”
“要我說實話，你公公的確也挺可憐的，可是一想到那親家母，我就夠夠的了，你這現在好不容易跟他們家脫離了幹係，現在怎麽又要回去？”鄭芳潔不滿地說。
“我又不是回去複婚，再說了，以前公公對我很好，現在他得了病，我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管的樣子，這樣我的心裏會過意不去的。”林夕可憐巴巴地看著母親，希望她能夠理解自己。
“真搞不懂你這丫頭，要我說，你公公得病，都是他那該死的老婆作的！”鄭芳潔恨恨地說著，一想到祁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媽，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嘛！”林夕故作撒嬌狀，又拉著她的胳膊。
嵐嵐坐在地板上正在玩玩具，看到母親和姥姥說話，咯咯地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真整不了你，等你爸回來告訴他一聲，我也跟你去幾天，幫你帶帶孩子。”母親歎了一口氣，不同意又能如何呢？看樣子她已經是下定了決心了，連工作都辭掉了，自己再不同意，有用嗎？
林夕本想不辭而別，但上了火車，考慮再三還是給何錦謙打了個電話，聽到林夕說自己又去了黑河，要去照顧病重的公公，他的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麽都有，如果說，昨天晚上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那她現在正在做的，就是以實際行動遠離自己。
“你不去不行嗎？你們都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他試圖挽留她，卻不敢太深說，怕林夕生氣。
“我曾經當著親朋好友的麵，對他改口稱父親了，現在他得了絕症，我有責任去照顧他。錦謙，我做不到不去想這件事，抱歉。”林夕說。
“那好吧，一路順風，早點回來。”他無奈地說。
放下電話，他的心裏一陣煩躁，池睿懷孕的事，已經被她宣揚得盡人皆知，就連在北京的父親也打來電話詢問自己，搞得他現在十分被動，一時想不出什麽可以應對的辦法。他現在最不願意做的，就是順從他們的意思，可他不想這樣，他想再努力一次！
抬腕看了看表，還不到晚上九點，他給池睿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在咖啡廳見麵。
她很快就到了，何錦謙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寫滿了驚喜，這讓他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錦謙哥，約我來，有什麽事嗎？”她開門見山地問。
何錦謙沒有答話，而是低頭慢慢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她碰了個釘子，不甘心，想了想，又繼續說：“錦謙哥，我父母今天還問我呢，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啊？”
“等你孩子出生了，做了dna，我們就結婚。”何錦謙冷冷地說。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上寫滿了委屈：“你的意思是，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我沒這麽說，我隻是說，以檢測結果為依據。”他的臉上掠過一抹嘲諷的笑，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你這是侮辱人，你憑什麽汙蔑我！”她失控地尖叫起來，掏出了手機：“我要給伯母打電話，讓她來給我主持這個公道！”
“隨便你好了。”何錦謙淡淡地說著，早料到了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周圍人投過來好奇的視線，池睿感受到了壓力，握著手機進退兩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你如果跟我說實話，我也許可以原諒你。”他繼續不動聲色地說著。
沒想到池睿這次是真的變了臉色，居然放下了手機，理直氣壯地說：“那好，你不相信我是吧，那咱們就等這孩子出生，咱們一起找第三方來給孩子做dna，看看他的父親到底是誰，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什麽可抵賴的！”
她的話讓何錦謙臉上的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盡管他仍舊在努力保持著鎮定，但池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波動，她心裏暗喜。她故意換了軟軟的語調，柔柔地說：“錦謙哥，我知道，你的心裏還放不下林姐姐，沒關係的，我不會介意，你們的感情我理解，你放心，我也不會跟她去爭什麽的，隻要你對我好就足夠了，畢竟，從婚姻這方麵來說，我比她更適合你，不是嘛？更何況，我現在還懷了你的孩子，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改變不了你是他父親的事實。”
何錦謙歎了一口氣，她的話，讓他無論如何也硬氣不起來了。
林夕坐了一夜的火車，早晨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黑河。
雖然已進二月，可在這座北方的小城，卻依舊看不到任何春天的氣息，皚皚白雪覆蓋著大地，能看得出來，這一年的冬天，雪特別的大，積雪來不及清運，已經將路邊停車位都占據了，本來就不夠寬闊的街道顯得更加狹窄了。
林夕再見到老楚的時候，他的精神不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到兒媳婦回來了，還帶了孫女回來，老楚樂得合不攏嘴。
他們的家中還是老樣子，隻不過一進屋裏，就聞到了一股藥味。祁麗看到林夕回來了，也很高興，像招待客人一樣給她端茶倒水，搞得林夕十分的不自在。
她的視線在屋裏掃視了一圈兒，也沒看到楚少卿，她覺得有些奇怪，就問祁麗：“媽，少卿幹嘛去了？”
“他啊，上班去了，中午能回來。”祁麗對林夕說著話，視線就沒離開過嵐嵐。
林夕的心裏酸酸的，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日子，他自己奔波有多辛苦，有沒有按時吃飯，胃怎麽樣了？
林夕聽著婆婆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不禁感慨，自從上次何錦謙幫助了他們之後，楚少卿他們的公司便擺脫了困境，現在已經步入正軌了。雖然生意比較忙，可是為了照顧老楚，他還是跟別人換了班，現在在國內。
嵐嵐坐在床上，一家人圍著她，笑個不停，林夕看看老楚，氣色還算可以，便小心翼翼地問：“爸爸，你最近身體感覺怎麽樣？”
聽了林夕的話，老楚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鄭芳潔，開口說：“到了現在，我也想開了，人這一輩子，無論是誰，無論你有多少錢，最後終究是要到閻王爺那兒去報道的，想開了，就不覺得有什麽負擔了，我年輕的時候，放過馬，開過拖拉機，後來進了城，當了車工，一直幹到車間主任，這輩子，我沒吃過一天閑飯，從這方麵說，我心安的很。”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不怕你們笑話，我這輩子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眼瞅著夢霖她媽嫁給了別人。”
林夕本以為婆婆聽了這話會不高興，可是她隻看到祁麗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什麽都沒有說。
“人生在世就短短的幾十年，做父母的，要為兒女著想，做兒女的，更要體諒父母，你說是不是，小夕？”老楚緩緩地說著，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聽得林夕的心都揪了起來。
“爸，你放心，我會帶好嵐嵐的。”林夕趕忙說。
“小夕，你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回來，我知道，當初是我的不對，不應該那樣對你，是我硬生生地破壞了你和小卿的感情，我還是那句話，你隻要能回來，什麽條件我都答應，這不光是我的想法，也是你爸的心願。”祁麗趕忙接著說，生怕林夕會說出來什麽一般。
林夕看了一眼老楚，剛才的咳嗽，讓他的臉都變了色，看來他是在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她的心裏一陣猶豫，看到他難受的樣子，她的心裏也很不好過。
中午的時候，楚少卿回來了，他看到林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林夕就當沒看見，跟公公婆婆隨便聊著天。吃完午飯，老楚便在祁麗的陪同下去了社區診所，林夕讓鄭芳潔拿了自己家的鑰匙，先回去休息了，家裏就剩下了他們一家三口。
楚少卿還是有些拘束地坐在沙發邊上，林夕看到他的樣子，覺得很奇怪，就問：“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我看你好像很不自在的樣子呢？”
“爸”嵐嵐稚嫩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楚少卿擦了一下眼角，他沒想到林夕還能回來，而且是帶著女兒一起回來，這讓他覺得很欣慰，但也有些不安，他怕林夕是回來向自己宣告些什麽，他怕聽到這樣的答案。
“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他對你還好嗎？”話說的有些艱難，但楚少卿還是鼓足了勇氣問。
“無所謂了。”林夕聳了聳肩，繼續說：“你知道吧，當初我跟他是因為什麽而分手？”
他點了點頭。
“現在跟那個時候的外界條件等等，一點都沒有變化。”林夕笑了一下，很勉強。
“你的意思是，他的家裏阻撓你們在一起對吧？”這結果，楚少卿不是沒想過。
“算是吧。”林夕隨口說。
“小夕，我一直有個想法想對你說，可是又覺得難以開口，今天既然說到這兒了，那我就直說了，你要是覺得不行，罵我也行，我不會記恨你的。”他說。
“什麽事，你說就行了。”
“爸這現狀，你也看到了，我想，為了能在心理上安慰他，咱們能不能先去複婚？”他一臉嚴肅地說。
複婚？林夕輕輕搖了搖頭，現在，她是真沒膽量再走進婚姻的圍城了，無論對方是誰，何錦謙還是楚少卿，都一樣。
“小夕，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去複婚給他看，真有送走了父親那一天，你要是想離婚，隨時都可以，至於財產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去做財產公證，房子仍舊是你的。”他有些急切地說。
林夕苦笑，其實她何嚐不想讓老楚安心呢，可是這婚姻是兒戲麽？說結就結，說離就離？要讓她這樣做，好像還真有點困難。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放不下他，沒關係，你不用急著答複，好好考慮考慮。”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想想吧，你送我和女兒回家吧，坐了一夜的車，上午又沒休息，我現在有點困，等從明天開始我再跟媽換班照顧爸爸，抱歉了。”林夕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要求。
“好，給嵐嵐穿衣服吧。”他說著，站起身拿著嵐嵐的羽絨服，笨手笨腳地往她身上套。
嵐嵐被他弄的很不舒服，“哇”地叫了一聲，臉上帶著不滿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你怎麽這麽笨呢。”林夕責備著他，伸手幫他給孩子穿衣服。
他和她的手再次觸到了一起，林夕的心裏一震，手停住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什麽都沒有說，一股暖流從他的手上傳遞到了她的手上。他用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她，這是自己的妻子啊，這大半年來，自己一天也沒盡到照顧她的責任，任她一個人在外麵經受著風吹雨打！他愧疚，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
“走吧。”林夕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頭。
回到了自己的家，林夕哄睡著了嵐嵐，自己也在她的旁邊躺了下來，楚少卿的話在腦中不斷地回蕩著，跟他複婚？要？還是不要？她又想到了何錦謙，從現實的角度來講，即便是沒有池睿，自己能跟他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那豪門，是自己這種小白菜鳥能夠覬覦的地方麽？
她想給何錦謙打個電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困意一陣陣地襲來，她終究還是睡著了。
2月14日，情人節。
雖然已進二月，可這裏除了氣溫在感覺上不如一月那麽冷之外，沒有任何春天的氣息，外麵依舊是冰封的大地。一早，天空便已被灰蒙蒙的雲層所籠罩，飄開了零星的雪花，到了上午，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片不住地撒落在大地上，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林夕透過落地窗，看向窗外，忽然想起了自己懷孕的那個冬天，那場大雪，跟現在沒有任何區別，回想自己這一年多來，經曆了許多的事，也許，是時候該有個結果了。楚少卿的話又回蕩在耳邊，自己是不是還要回到這座婚姻的圍城裏麵呢？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收回思緒，拿起了茶幾上的的電話，是何錦謙打過來的，她有些意外。
“小夕，你在哪兒？”何錦謙的聲音低低的。
“我在家，你呢？”林夕覺得有些愧疚，回來好幾天了，還沒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在家等著，我馬上到。”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來了？”這下輪到林夕吃驚了，他什麽時候來的？
“等我。”他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林夕放下了電話，心情開始複雜起來，不是說，已經要下定決心跟他分手了麽？可為什麽這句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呢？
他很快就到了，眼神中帶著迫切。
林夕邊幫他拍打身上的雪，邊說：“你怎麽來了？下這麽大的雪。”
“小夕，我……”他說著，抬眼看到了從臥室走出來的鄭芳潔，停住了，“伯母好。”
“你有什麽事嗎？”林夕給他拿了一雙拖鞋。
“沒什麽，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他向室內走去，視線落到了牆上的婚紗照上，皺了皺眉頭。
林夕看了一眼母親，鄭芳潔領會了，抱著嵐嵐回到了室內，關上了門。
“錦謙，其實我也正有話想跟你當麵說。”林夕說著，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林夕，她想說什麽，他基本已經猜測到了，千裏迢迢趕來，他不是想聽她說這些的。
“小夕，你先聽我說，我知道這是我的錯誤，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上次我說的，的確是有些太不冷靜了，你說的對，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去麵對現實而不是逃避。”他端起水杯，充滿期待地對林夕說。
“錦謙，容我說句話好嗎？”林夕打斷了他的話。
他點點頭，看著她。
“我知道，你和我之間的感情，不是說用語言就能形容得出來的，可現實和愛情總是有差距的，就像五年前一樣，因為家庭的差距，我們分手了。說實話，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撫平了心裏的傷痛。你知道嗎，聖誕節那天，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整顆心都在顫抖，我眼裏隻有你，我多想時間能定格到那一刻啊！”林夕的眼裏有了氤氳的神色。
“但下一秒，我們就重新回到了現實當中，不是嗎？靜下心想想，即便是沒有池睿的出現，我們兩個也很難能夠走到一起，這不過是一個發生在冬天裏美麗的童話。”林夕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你想說什麽？”他的語調變了，下意識地向林夕伸出手。
“我想說，池睿已經懷孕了，你要善待她，我知道你想說的辦法是什麽，你無非是想逼著她去把孩子拿掉對不對？”林夕說。
“是又怎麽樣？那孩子是不是我的還說不定。”何錦謙懊惱起來，為自己惹的麻煩。
“不怎麽樣，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孩子，你難道真的想剝奪他的生命嗎？”林夕看到他這種態度，略微有點激動。
“是不是我母親又對你說什麽了？還是你答應她什麽條件了？”何錦謙幾乎要蹦起來了，林夕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夠明白了。
“沒有，她什麽都沒有對我說，這是現實，我們必須接受的現實。”林夕說著，起身去拿自己的包包，拉開了拉鏈，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他的麵前。
“錦謙，我覺得這個女孩比你前兩個妻子都強，更何況她還懷了你的孩子，你更應該去珍惜她才對，至於我，不用你操心，一會兒，楚少卿就會來接我，我們去民政局複婚。”林夕說著，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溫暖，我很感激，錦謙，不要再想著我了，真的。”
那枚戒指閃閃發亮地呈現在他的麵前，他隻覺得自己的喉頭哽咽了，看來，她心意已決，這次重逢後兩個人的感情又再次走到了盡頭。
“小夕，真的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麽？”他不甘心地問。
“錦謙，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不想再重複。”眼淚在林夕的眼窩裏打轉，此時此刻，她和他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終究還是失望地走了，林夕暗歎了一口氣，這個寒冷的冬天，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就像是一部有些糾結的肥皂劇，劇終人散，剩下的，隻是空蕩的落寞。恐怕從這一刻起，就會成為回憶了。
楚少卿來了，在何錦謙離去了之後。
林夕看到他熟絡地換著鞋，什麽都沒有說。她收回了視線，落到了牆上的婚紗照上，白色的禮服，白色的婚紗，純淨得像不染纖塵一般。
“東西都帶來了？”林夕問他，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他顯得很拘謹。
“帶來了，小夕，我不想勉強你，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他囁嚅著，偷瞧著她。
林夕不禁有些惱火：“我說你是不是個男人？這種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他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麽。
“走。”林夕穿好了衣服，拿好了包包，跟母親和嵐嵐道了別。
兩人走在街上，林夕挽住了他的手臂，這種感覺，久違了，經曆了這麽多，她有些倦了，真的想找一個平靜的港灣休憩。
到了民政局的門口，林夕忽然站住了，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有兩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能跟你進去。”
他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要你用一年的時間，給我賺夠錢，我要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家裝公司，自己當老板！”林夕大聲地說，引得周圍的人紛紛駐足，不知道這對夫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這？”楚少卿問。
“對，還有，從重新領證的那一刻起，你要給我挺直了腰板，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林夕補充了一句。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拉住了林夕的手。
白色的雪花飄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瞬間便融化了，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水珠，林夕眨了一下眼，鼻息中似乎嗅到了濕潤的水汽，春天，真的要來了嗎？
她實在是不願意見到穆芳蝶那張冷臉，沒意義，去不去，結果都是一樣的。
掛斷了電話，林夕忽然覺得很輕鬆，這世上除了嵐嵐和自己的父母，沒有什麽讓她放不下的，結婚，又怎麽樣？不結，又能如何呢！看開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電話很快就響起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林夕猜，是穆芳蝶打過來的。
果然，電話接起，對方的語調裏帶著怒氣：“林夕，我讓司機去請你，你竟然敢不來？”
“哦，對不起，穆阿姨，我怕你用雪鏟再打我。”林夕故意拿出讓她討厭的語調說。
“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會同意錦謙和你在一起的！”她似乎氣急敗壞了，才說了兩句話，語調就變了。
林夕心裏鄙夷，這還是有修養的貴婦呢，就這麽沉不住氣麽？但她終究還是沒說太刻薄的話，而是故意問：“阿姨，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告訴你，池睿她懷孕了，孩子是錦謙的，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錦謙和她，也是十分般配的，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給他們舉辦婚禮，至於你，少來糾纏我家錦謙，能走多遠就走多遠，不然的話，我不會讓你好過的！”穆芳蝶如下最後通牒一般對林夕說。
“知道了，還有別的事嗎？”林夕淡淡地問，語氣十分的平和，她早就料到了會這樣，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一天之內所有謎底的答案就都揭曉了。
電話裏傳來了忙音，穆芳蝶掛斷了電話。林夕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就這樣吧，命裏該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用強求。她把手機扔在窗台上，看著窗外。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色已經降臨到了這座城市，再過幾天，就該是情人節了吧？隻是自己，早已過了追求浪漫的年紀，如果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共度這個節日，那該是多浪漫的事啊，可惜，這對於自己來說，的確已經成了奢望了！
她忽然間產生了厭倦，厭倦了自己渾渾噩噩的生活，難道自己真的就這樣沒有目標地活一輩子麽？那是多麽悲哀的一件事情！
一整晚，林夕都在胡思亂想，卻也找尋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起來，她連忙起床去開門，卻發現站在門口的人，居然是何錦謙。
“這麽晚了，你該回去了。”林夕從可視門鈴裏，看到他臉上焦急的表情，卻沒有給他開門的意思，懶懶地說。
“小夕，你開開門，我現在非常想見到你。”他迫切地說。
“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好了，我現在要睡覺了。”林夕不是不想見到他，隻是她此時隻覺得自己的喉嚨裏像是堵著什麽東西，難受的厲害，一想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她就氣憤難平。
“你開開門吧，我就兩句話，說完就走。”他苦苦哀求著林夕。
林夕猶豫再三，還是伸手按下了開鎖鍵。她向自己父母的房間看了一眼，房門關的緊緊的，想是已經睡下了。
打開了門，何錦謙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他身上的涼氣讓林夕打了個哆嗦，不知道他怎麽激動成這樣。
她掙脫了他的懷抱，指了指自己的臥室，沒有說話，接著就抬腳向裏麵走去。
何錦謙跟在後麵，脫掉了自己的外套。
關上了房間的門，林夕才開口問他：“你到底什麽事？”
“小夕，咱們走吧，明天就走，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他說。
林夕愣住了，他在說什麽？他的意思是私奔？
“錦謙，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看我現在這拖家帶口的現狀，能跟你遠走高飛嗎？”林夕看了一眼睡在床上的嵐嵐，她現在已經不睡嬰兒床了。
“沒關係，我們帶著嵐嵐一起走，好麽？”他的語調裏充滿了迫切。
林夕覺得這想法實在是有點荒唐，他都沒跟自己說清到底是什麽原因，進門就要帶著自己私奔？她想了想，問何錦謙：“錦謙，你要知道，一個男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是承擔責任，而不是逃避，你還沒有告訴我，池睿到底是怎麽回事，現在又突然要帶我私奔，抱歉在不明白真相之前我不能跟你走。”
林夕猜，穆芳蝶說的基本是事實，但她還是想聽到何錦謙親口對她說出真相。
“過去很長時間了，我也記不清楚當時的情況了，事情都是他們事後告訴我的，我……”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了。
“算了，別說了。”林夕的心涼了，男人，都一個德行啊！她有些嘲諷地對他說：“那一次，你也是喝醉了酒，你和我就睡在這張床上，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發生，看來還是年輕漂亮的姑娘有魅力啊！還能讓你幹出酒後亂性這種事出來。”
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蠕動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他在心裏罵了自己千百次，這一次的意外，讓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了！
“錦謙，說真的，我累了，隻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覺心裏特累，你周圍所有的人都不歡迎我，我們之間，可能依舊是有緣無分吧。”林夕說著，覺得喉頭哽咽起來。
“小夕，你別這麽說，沒有什麽困難是克服不了的，意外發生的事，是不能算數的，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答應我，別放棄！”他說著，握住了她的手。
林夕忽然想起了楚少卿遇到尼娜那次的麻煩事，現在跟那時候是驚人的相似啊！看來這兩個男人還是蠻有共同點的嘛！她苦笑了，自己在這個時候腦子裏居然還能冒出這種想法，真是好笑啊！看來，自己和他的感情算是徹底走到盡頭了，從最一開始，兩人之間就是困難重重，現在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一邊在向自己求愛，另一邊卻和另外一個女人上床，臨了，居然還給自己找了一個醉酒亂性的理由，多麽可笑！
“錦謙，我真的累了，我現在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說好嗎？”林夕平靜地說著，視線落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上。
他的眸子裏的神采漸漸黯淡了下去，他感受到了林夕心底深深的失望，為什麽自己和她想走到一起，就這麽難呢？他不了解的是，其他的事情，林夕都可以忍，都能接受，可唯獨池睿懷孕這件事，成了壓垮他和林夕之間脆弱感情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點點頭，什麽都沒說，起身要走。
“等一下。”林夕還是下定了決心，叫住了他。
他不解地回頭看著她，林夕慢慢地從自己的手指上褪下了那枚戒指，握在手心裏，將手伸到了他的麵前：“還給你，現在不需要了。”
他愕然，急忙說：“小夕，你不要這樣，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我承認是我的錯誤，可你也不要輕易放棄，好不好？”
他沒有接她手裏的戒指。
林夕不管他錯愕的表情，緩緩地說：“錦謙，說句實話，你和我，這段感情從最初就不應該開始的，因為它注定就會沒有結果，無論發生些什麽，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林夕！”他有些惱怒了，對於她的固執。
“說實話，我倒是蠻希望能和你在一起的，可是現在看來，即便是我們在一起，也不會獲得別人的祝福，我不希望你因為我一個人，而去得罪這個世界，你應該有你的生活，而這不是我該奢望的東西。”林夕說著，眼淚已經盈出了眼眶。
他仍舊沒有接她手中的戒指，而是表決心一般地說：“小夕，這樣，我現在就去想辦法，我一定會彌補自己的過錯的，你相信我！”
“錦謙，算了吧，這對那個女孩來說，不公平。即便是沒有這件事，我們的關係恐怕也就是到此為止了。”林夕搖搖頭，不願看到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出來。
他還是失望地離去了，林夕的手中仍舊握著那枚戒指。
每月十號，是林夕單位發薪的日子，林夕領完了工資，就向經理辭職了。收拾完了自己的物品，她捧著一個紙箱子走出了美術社，天空陰沉沉的，看樣子，又要下雪了。
回到家中，她向母親簡單陳述了自己的想法，鄭芳潔頓時瞪圓了眼睛。
“不行，孩子這麽小，你去幹嘛！”
林夕拽住了她的胳膊，開始耍無賴：“媽，你就答應我嘛。”
“要我說實話，你公公的確也挺可憐的，可是一想到那親家母，我就夠夠的了，你這現在好不容易跟他們家脫離了幹係，現在怎麽又要回去？”鄭芳潔不滿地說。
“我又不是回去複婚，再說了，以前公公對我很好，現在他得了病，我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管的樣子，這樣我的心裏會過意不去的。”林夕可憐巴巴地看著母親，希望她能夠理解自己。
“真搞不懂你這丫頭，要我說，你公公得病，都是他那該死的老婆作的！”鄭芳潔恨恨地說著，一想到祁麗，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媽，你到底同意不同意嘛！”林夕故作撒嬌狀，又拉著她的胳膊。
嵐嵐坐在地板上正在玩玩具，看到母親和姥姥說話，咯咯地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真整不了你，等你爸回來告訴他一聲，我也跟你去幾天，幫你帶帶孩子。”母親歎了一口氣，不同意又能如何呢？看樣子她已經是下定了決心了，連工作都辭掉了，自己再不同意，有用嗎？
林夕本想不辭而別，但上了火車，考慮再三還是給何錦謙打了個電話，聽到林夕說自己又去了黑河，要去照顧病重的公公，他的心裏就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麽都有，如果說，昨天晚上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那她現在正在做的，就是以實際行動遠離自己。
“你不去不行嗎？你們都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了。”他試圖挽留她，卻不敢太深說，怕林夕生氣。
“我曾經當著親朋好友的麵，對他改口稱父親了，現在他得了絕症，我有責任去照顧他。錦謙，我做不到不去想這件事，抱歉。”林夕說。
“那好吧，一路順風，早點回來。”他無奈地說。
放下電話，他的心裏一陣煩躁，池睿懷孕的事，已經被她宣揚得盡人皆知，就連在北京的父親也打來電話詢問自己，搞得他現在十分被動，一時想不出什麽可以應對的辦法。他現在最不願意做的，就是順從他們的意思，可他不想這樣，他想再努力一次！
抬腕看了看表，還不到晚上九點，他給池睿打了個電話，約她出來，在咖啡廳見麵。
她很快就到了，何錦謙看到她的時候，她的臉上寫滿了驚喜，這讓他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錦謙哥，約我來，有什麽事嗎？”她開門見山地問。
何錦謙沒有答話，而是低頭慢慢攪拌著杯中的咖啡。
她碰了個釘子，不甘心，想了想，又繼續說：“錦謙哥，我父母今天還問我呢，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啊？”
“等你孩子出生了，做了dna，我們就結婚。”何錦謙冷冷地說。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臉上寫滿了委屈：“你的意思是，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我沒這麽說，我隻是說，以檢測結果為依據。”他的臉上掠過一抹嘲諷的笑，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你這是侮辱人，你憑什麽汙蔑我！”她失控地尖叫起來，掏出了手機：“我要給伯母打電話，讓她來給我主持這個公道！”
“隨便你好了。”何錦謙淡淡地說著，早料到了她會是這樣的態度。
周圍人投過來好奇的視線，池睿感受到了壓力，握著手機進退兩難，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你如果跟我說實話，我也許可以原諒你。”他繼續不動聲色地說著。
沒想到池睿這次是真的變了臉色，居然放下了手機，理直氣壯地說：“那好，你不相信我是吧，那咱們就等這孩子出生，咱們一起找第三方來給孩子做dna，看看他的父親到底是誰，到時候，我看你還有什麽可抵賴的！”
她的話讓何錦謙臉上的神情有了細微的變化，盡管他仍舊在努力保持著鎮定，但池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他情緒上的波動，她心裏暗喜。她故意換了軟軟的語調，柔柔地說：“錦謙哥，我知道，你的心裏還放不下林姐姐，沒關係的，我不會介意，你們的感情我理解，你放心，我也不會跟她去爭什麽的，隻要你對我好就足夠了，畢竟，從婚姻這方麵來說，我比她更適合你，不是嘛？更何況，我現在還懷了你的孩子，無論你承認還是不承認，都改變不了你是他父親的事實。”
何錦謙歎了一口氣，她的話，讓他無論如何也硬氣不起來了。
林夕坐了一夜的火車，早晨的時候抵達了目的地：黑河。
雖然已進二月，可在這座北方的小城，卻依舊看不到任何春天的氣息，皚皚白雪覆蓋著大地，能看得出來，這一年的冬天，雪特別的大，積雪來不及清運，已經將路邊停車位都占據了，本來就不夠寬闊的街道顯得更加狹窄了。
林夕再見到老楚的時候，他的精神不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到兒媳婦回來了，還帶了孫女回來，老楚樂得合不攏嘴。
他們的家中還是老樣子，隻不過一進屋裏，就聞到了一股藥味。祁麗看到林夕回來了，也很高興，像招待客人一樣給她端茶倒水，搞得林夕十分的不自在。
她的視線在屋裏掃視了一圈兒，也沒看到楚少卿，她覺得有些奇怪，就問祁麗：“媽，少卿幹嘛去了？”
“他啊，上班去了，中午能回來。”祁麗對林夕說著話，視線就沒離開過嵐嵐。
林夕的心裏酸酸的，也不知道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日子，他自己奔波有多辛苦，有沒有按時吃飯，胃怎麽樣了？
林夕聽著婆婆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不禁感慨，自從上次何錦謙幫助了他們之後，楚少卿他們的公司便擺脫了困境，現在已經步入正軌了。雖然生意比較忙，可是為了照顧老楚，他還是跟別人換了班，現在在國內。
嵐嵐坐在床上，一家人圍著她，笑個不停，林夕看看老楚，氣色還算可以，便小心翼翼地問：“爸爸，你最近身體感覺怎麽樣？”
聽了林夕的話，老楚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他看了看林夕，又看了看鄭芳潔，開口說：“到了現在，我也想開了，人這一輩子，無論是誰，無論你有多少錢，最後終究是要到閻王爺那兒去報道的，想開了，就不覺得有什麽負擔了，我年輕的時候，放過馬，開過拖拉機，後來進了城，當了車工，一直幹到車間主任，這輩子，我沒吃過一天閑飯，從這方麵說，我心安的很。”
他停了一下，繼續說：“不怕你們笑話，我這輩子唯一覺得遺憾的，就是眼瞅著夢霖她媽嫁給了別人。”
林夕本以為婆婆聽了這話會不高興，可是她隻看到祁麗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什麽都沒有說。
“人生在世就短短的幾十年，做父母的，要為兒女著想，做兒女的，更要體諒父母，你說是不是，小夕？”老楚緩緩地說著，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聽得林夕的心都揪了起來。
“爸，你放心，我會帶好嵐嵐的。”林夕趕忙說。
“小夕，你爸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回來，我知道，當初是我的不對，不應該那樣對你，是我硬生生地破壞了你和小卿的感情，我還是那句話，你隻要能回來，什麽條件我都答應，這不光是我的想法，也是你爸的心願。”祁麗趕忙接著說，生怕林夕會說出來什麽一般。
林夕看了一眼老楚，剛才的咳嗽，讓他的臉都變了色，看來他是在忍受著很大的痛苦。她的心裏一陣猶豫，看到他難受的樣子，她的心裏也很不好過。
中午的時候，楚少卿回來了，他看到林夕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林夕就當沒看見，跟公公婆婆隨便聊著天。吃完午飯，老楚便在祁麗的陪同下去了社區診所，林夕讓鄭芳潔拿了自己家的鑰匙，先回去休息了，家裏就剩下了他們一家三口。
楚少卿還是有些拘束地坐在沙發邊上，林夕看到他的樣子，覺得很奇怪，就問：“你怎麽了，有什麽事情？我看你好像很不自在的樣子呢？”
“爸”嵐嵐稚嫩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楚少卿擦了一下眼角，他沒想到林夕還能回來，而且是帶著女兒一起回來，這讓他覺得很欣慰，但也有些不安，他怕林夕是回來向自己宣告些什麽，他怕聽到這樣的答案。
“沒什麽，我就是想問問，他對你還好嗎？”話說的有些艱難，但楚少卿還是鼓足了勇氣問。
“無所謂了。”林夕聳了聳肩，繼續說：“你知道吧，當初我跟他是因為什麽而分手？”
他點了點頭。
“現在跟那個時候的外界條件等等，一點都沒有變化。”林夕笑了一下，很勉強。
“你的意思是，他的家裏阻撓你們在一起對吧？”這結果，楚少卿不是沒想過。
“算是吧。”林夕隨口說。
“小夕，我一直有個想法想對你說，可是又覺得難以開口，今天既然說到這兒了，那我就直說了，你要是覺得不行，罵我也行，我不會記恨你的。”他說。
“什麽事，你說就行了。”
“爸這現狀，你也看到了，我想，為了能在心理上安慰他，咱們能不能先去複婚？”他一臉嚴肅地說。
複婚？林夕輕輕搖了搖頭，現在，她是真沒膽量再走進婚姻的圍城了，無論對方是誰，何錦謙還是楚少卿，都一樣。
“小夕，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們去複婚給他看，真有送走了父親那一天，你要是想離婚，隨時都可以，至於財產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去做財產公證，房子仍舊是你的。”他有些急切地說。
林夕苦笑，其實她何嚐不想讓老楚安心呢，可是這婚姻是兒戲麽？說結就結，說離就離？要讓她這樣做，好像還真有點困難。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放不下他，沒關係，你不用急著答複，好好考慮考慮。”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想想吧，你送我和女兒回家吧，坐了一夜的車，上午又沒休息，我現在有點困，等從明天開始我再跟媽換班照顧爸爸，抱歉了。”林夕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要求。
“好，給嵐嵐穿衣服吧。”他說著，站起身拿著嵐嵐的羽絨服，笨手笨腳地往她身上套。
嵐嵐被他弄的很不舒服，“哇”地叫了一聲，臉上帶著不滿的表情。
“不是這樣的，你怎麽這麽笨呢。”林夕責備著他，伸手幫他給孩子穿衣服。
他和她的手再次觸到了一起，林夕的心裏一震，手停住了。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什麽都沒有說，一股暖流從他的手上傳遞到了她的手上。他用熾熱的目光注視著她，這是自己的妻子啊，這大半年來，自己一天也沒盡到照顧她的責任，任她一個人在外麵經受著風吹雨打！他愧疚，為自己的懦弱和無能。
“走吧。”林夕抽回了自己的手，低下了頭。
回到了自己的家，林夕哄睡著了嵐嵐，自己也在她的旁邊躺了下來，楚少卿的話在腦中不斷地回蕩著，跟他複婚？要？還是不要？她又想到了何錦謙，從現實的角度來講，即便是沒有池睿，自己能跟他在一起的可能也是微乎其微，那豪門，是自己這種小白菜鳥能夠覬覦的地方麽？
她想給何錦謙打個電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困意一陣陣地襲來，她終究還是睡著了。
2月14日，情人節。
雖然已進二月，可這裏除了氣溫在感覺上不如一月那麽冷之外，沒有任何春天的氣息，外麵依舊是冰封的大地。一早，天空便已被灰蒙蒙的雲層所籠罩，飄開了零星的雪花，到了上午，雪越下越大，密集的雪片不住地撒落在大地上，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林夕透過落地窗，看向窗外，忽然想起了自己懷孕的那個冬天，那場大雪，跟現在沒有任何區別，回想自己這一年多來，經曆了許多的事，也許，是時候該有個結果了。楚少卿的話又回蕩在耳邊，自己是不是還要回到這座婚姻的圍城裏麵呢？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收回思緒，拿起了茶幾上的的電話，是何錦謙打過來的，她有些意外。
“小夕，你在哪兒？”何錦謙的聲音低低的。
“我在家，你呢？”林夕覺得有些愧疚，回來好幾天了，還沒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在家等著，我馬上到。”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來了？”這下輪到林夕吃驚了，他什麽時候來的？
“等我。”他說著，就掛斷了電話。
林夕放下了電話，心情開始複雜起來，不是說，已經要下定決心跟他分手了麽？可為什麽這句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呢？
他很快就到了，眼神中帶著迫切。
林夕邊幫他拍打身上的雪，邊說：“你怎麽來了？下這麽大的雪。”
“小夕，我……”他說著，抬眼看到了從臥室走出來的鄭芳潔，停住了，“伯母好。”
“你有什麽事嗎？”林夕給他拿了一雙拖鞋。
“沒什麽，就是想你了，來看看。”他向室內走去，視線落到了牆上的婚紗照上，皺了皺眉頭。
林夕看了一眼母親，鄭芳潔領會了，抱著嵐嵐回到了室內，關上了門。
“錦謙，其實我也正有話想跟你當麵說。”林夕說著，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林夕，她想說什麽，他基本已經猜測到了，千裏迢迢趕來，他不是想聽她說這些的。
“小夕，你先聽我說，我知道這是我的錯誤，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的，上次我說的，的確是有些太不冷靜了，你說的對，作為一個男人，就應該去麵對現實而不是逃避。”他端起水杯，充滿期待地對林夕說。
“錦謙，容我說句話好嗎？”林夕打斷了他的話。
他點點頭，看著她。
“我知道，你和我之間的感情，不是說用語言就能形容得出來的，可現實和愛情總是有差距的，就像五年前一樣，因為家庭的差距，我們分手了。說實話，我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撫平了心裏的傷痛。你知道嗎，聖誕節那天，你向我求婚的時候，我忘記了周圍的一切，整顆心都在顫抖，我眼裏隻有你，我多想時間能定格到那一刻啊！”林夕的眼裏有了氤氳的神色。
“但下一秒，我們就重新回到了現實當中，不是嗎？靜下心想想，即便是沒有池睿的出現，我們兩個也很難能夠走到一起，這不過是一個發生在冬天裏美麗的童話。”林夕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你想說什麽？”他的語調變了，下意識地向林夕伸出手。
“我想說，池睿已經懷孕了，你要善待她，我知道你想說的辦法是什麽，你無非是想逼著她去把孩子拿掉對不對？”林夕說。
“是又怎麽樣？那孩子是不是我的還說不定。”何錦謙懊惱起來，為自己惹的麻煩。
“不怎麽樣，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孩子，你難道真的想剝奪他的生命嗎？”林夕看到他這種態度，略微有點激動。
“是不是我母親又對你說什麽了？還是你答應她什麽條件了？”何錦謙幾乎要蹦起來了，林夕這句話的意思，已經夠明白了。
“沒有，她什麽都沒有對我說，這是現實，我們必須接受的現實。”林夕說著，起身去拿自己的包包，拉開了拉鏈，從裏麵拿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他的麵前。
“錦謙，我覺得這個女孩比你前兩個妻子都強，更何況她還懷了你的孩子，你更應該去珍惜她才對，至於我，不用你操心，一會兒，楚少卿就會來接我，我們去民政局複婚。”林夕說著，打開了那個小盒子。
“謝謝你曾經帶給我的溫暖，我很感激，錦謙，不要再想著我了，真的。”
那枚戒指閃閃發亮地呈現在他的麵前，他隻覺得自己的喉頭哽咽了，看來，她心意已決，這次重逢後兩個人的感情又再次走到了盡頭。
“小夕，真的就再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麽？”他不甘心地問。
“錦謙，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不想再重複。”眼淚在林夕的眼窩裏打轉，此時此刻，她和他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終究還是失望地走了，林夕暗歎了一口氣，這個寒冷的冬天，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就像是一部有些糾結的肥皂劇，劇終人散，剩下的，隻是空蕩的落寞。恐怕從這一刻起，就會成為回憶了。
楚少卿來了，在何錦謙離去了之後。
林夕看到他熟絡地換著鞋，什麽都沒有說。她收回了視線，落到了牆上的婚紗照上，白色的禮服，白色的婚紗，純淨得像不染纖塵一般。
“東西都帶來了？”林夕問他，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他顯得很拘謹。
“帶來了，小夕，我不想勉強你，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就當我沒說過。”他囁嚅著，偷瞧著她。
林夕不禁有些惱火：“我說你是不是個男人？這種話你也能說得出口？”
他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麽。
“走。”林夕穿好了衣服，拿好了包包，跟母親和嵐嵐道了別。
兩人走在街上，林夕挽住了他的手臂，這種感覺，久違了，經曆了這麽多，她有些倦了，真的想找一個平靜的港灣休憩。
到了民政局的門口，林夕忽然站住了，一本正經地對他說：“我有兩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能跟你進去。”
他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我要你用一年的時間，給我賺夠錢，我要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家裝公司，自己當老板！”林夕大聲地說，引得周圍的人紛紛駐足，不知道這對夫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就這？”楚少卿問。
“對，還有，從重新領證的那一刻起，你要給我挺直了腰板，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林夕補充了一句。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拉住了林夕的手。
白色的雪花飄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瞬間便融化了，變成了晶瑩剔透的水珠，林夕眨了一下眼，鼻息中似乎嗅到了濕潤的水汽，春天，真的要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