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盾!”


    一名冀州軍的隊率率先反應了過來,舉起了套在左臂之上的曲轅盾,聲嘶力竭的嘶吼道。


    但是箭矢的速度何其之快,那隊率的話音未落,大量的箭雨便已經急射而來。


    大量的羽箭自天空之上飛速的落下,無數道破空聲同時在一眾冀州軍軍將的耳畔響起,猶如催命的信號一般。


    箭矢入肉聲不斷的響起,冀州軍的軍兵雖然多是披掛著甲胄,但是此時配給於普通軍兵的常規的甲胄都隻是胸甲,少有腿甲和臂甲。


    這一波箭雨,直接讓原本頗為密集的冀州軍追擊部隊變得稀疏了起來。


    羽箭不長眼睛,除了那些追擊的冀州軍軍兵之外,還有很多正在潰敗黃巾軍軍兵也被射倒在了地上。


    他們的身上護甲比之漢軍更差,而且也沒有護盾可以遮蔽身形,他們慌不擇路,滿心所想的隻是盡快逃出這是否之地,逃離這無間的煉獄。


    “嗚——————”


    低沉的號角聲在那激昂的戰鼓聲之中顯得頗為出眾。


    殘存的冀州軍毫不戀戰,他們在號角的召喚聲之下迅速的向著後方退去。


    “列陣!”


    “舉盾!”


    一道道命令自冀州軍的軍陣之中發出,急促的踏步聲霎時間響起連成了一片。


    殘存的冀州軍軍兵匯入了後續緩緩壓來的冀州軍軍陣。


    片刻的時間,原本正處於追擊的冀州軍軍兵已經重新排列好了嚴密的陣型。


    喊殺聲雖然平息,但是慘嚎聲沒有停息。


    冀州軍的軍陣緩緩前壓,而那些前陣潰敗的黃巾軍軍兵還在向後奔逃,這無疑是遮蔽了一眾冀州軍軍將的視線,他們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麽,前方到底是有著什麽威脅。


    “緩步前進,保持軍陣!”


    冀州軍的前陣,隨著前陣主將下達了進軍的命令,伴隨著揮舞的旌旗,成百上千名冀州軍的軍兵排列著密集的軍陣,向前緩緩推進。


    最前方的塔盾兵提著塔盾在前,高大的塔盾將他們的身軀全部覆蓋的嚴嚴實實,也遮蔽了後方軍卒的身軀,第二排、第三排的刀盾兵也舉起了手中的曲轅盾,遮蔽著可能從上方襲來的箭矢。


    冀州軍前陣的主將是袁紹麾下的校尉蘇由,當初漳水一役帶領著騎軍曾經和黃巾軍的騎軍有過交鋒。


    正因為蘇由有指揮著騎兵的經驗,還有和黃巾軍交鋒的經驗,所以田豐才將蘇由從東郡調集而來。


    不過其實田豐更想要高覽和鞠義,但是現在高覽和鞠義還有一眾出眾的將領都在河內郡進攻河內郡,所以田豐隻能退而求其次,請求征調蘇由前來支援。


    蘇由騎乘在戰馬之上,被一眾親衛甲騎環衛在中央。


    “讓開。”


    蘇由策馬上前,用長槍撥開了擋在身前的甲兵。


    冀州軍的軍陣之前已經開始空闊了起來,箭雨不斷,還在連續的發射。


    那些潰敗的黃巾軍軍兵被毫不留情的當場射殺,隻有向著兩側逃去的勉強保住了性命。


    人群散盡,潰兵消亡,蘇由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場景。


    就在他們正前方的官道之上,一陣又一陣排著緊密的隊形黃巾軍軍陣映入了他的眼簾。


    蘇由瞳孔微縮,他看著眼前的黃巾軍軍陣,突然感覺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


    蘇由的臉不由的抽動了一下,眼前的黃巾軍和漳水之役的並州黃巾軍相似度實在是有些過高了,也勾起了他心中那段不好的回憶。


    不止是蘇由,漳水之役,許安帶領的那支黃巾軍給當時所有參戰的冀州軍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


    當眼前的障礙物全部都消散之後,看到對麵黃巾軍的軍陣之時,冀州軍的軍陣之中不可避免的出現了騷動。


    漳水之役,黃巾軍那淩厲的攻勢讓一眾冀州軍的軍將皆是感到膽顫心驚。


    蘇由的第一感覺是正確的,攔在他們眼前的這支軍隊確實和並州黃巾軍淵源極為深遠。


    這一切並非是蘇由的錯覺,這支軍隊名為“衛山營”。


    泰山營的軍兵是盧盛的嫡係部隊,他們跟隨著盧盛一路轉戰,輾轉在山水之間,是最老的一批的老人,從戰績上來說,他們絕對是泰山黃巾軍之中最強的一股的戰力。


    不過除去泰山營之外,泰山黃巾軍之中還有一支部曲,共有三千餘人,比泰山營的人數少了一半還多,但是戰績卻是僅次於泰山營,而他們正是“衛山營”。


    衛山營的軍兵全部選拔自十八以上到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他們被編連成軍,由從並州一路輾轉而來的鷹狼衛緹騎作為軍事教官訓練。


    如果說泰山營是盧盛的嫡係部隊,那麽衛山營便是汪振的嫡係部隊。


    衛山營的軍兵接受的訓練是和許安麾下的部曲所接受的訓練毫無差別,而除了衛山營之外,包括泰山營在內的泰山黃巾軍等其他各部曲的訓練,鷹狼衛的教官都是做了一些改良,以適合當地的情況。


    一切從實際出發,因地製宜,這是許安說的最多的話,鷹狼衛的軍事教官自然也是不可避免被許安影響。


    從並州而來的軍師教官負責訓練衛山營的軍事,而從太平道本部飄揚過海而來的符祝則教授著他們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關於太平道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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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山營上至軍官,下至普通的軍卒都是青年人,他們雖然被生活的苦難一直壓迫在地上,但是他們仍然有著一腔的熱血,他們心中的希望仍然沒有被苦難磨滅,他們仍然對著未來有些向往。


    他們想要親眼去看那太平經所描繪的黃天之世,他們被太平道的天下大同的思想也引領著向前。


    “虎!”


    “虎!”


    “虎!”


    蘇由臉色微變,曾經那些從並州而來的黃巾軍臨戰之時也是高呼三聲“虎”。


    果然,黃巾軍臨戰三聲“虎”,已是在冀州軍的軍陣引起了一陣騷動。


    無他,漳水一役,很多冀州軍的心中都已經留下了陰影,麵對著並州的黃巾軍天然便有一種膽怯之意。


    眼前的這群黃巾軍實在是和當初漳水之役的黃巾軍有著一樣的氣質。


    “咚!”“咚!”“咚!”


    戰鼓聲響起,冀州軍中軍令旗飛舞,田豐已經下達了進攻的指令。


    軍令如山,不能令行禁止者,立斬!


    蘇由就算心中如何的不安,也萬萬不敢違抗田豐的將領。


    “進軍!”


    蘇由一咬牙,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向前猛地一揮。


    “威武!”


    昂揚的戰鼓聲,激起了一眾冀州軍的軍將心中的血勇。


    軍旗一動,千軍向前。


    軍令如山,凡不聽約束者斬無赦!


    冀州軍的前陣在蘇由的帶領之下向著衛山營的軍陣緩緩壓來。


    一道閃電瞬間出現,須臾之間便將整個天際照得的亮如白晝一般。


    “轟隆隆————”


    悶雷炸響,那隆隆的的雷聲自黃巾軍軍陣的那一方滾滾而來。


    蘇由心神微振,雷聲連響,絡繹不絕。


    電閃雷鳴,乃是神威!


    蒼穹之上,似乎是掌管雷電的神祗在為泰山黃巾軍擂鼓助威!


    烏雲密布,這雲蔽日,蘇由的眼前一片昏暗,那密布的烏雲猶如一塊厚重的黑羊毛毯一般包裹著天空。


    蘇由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身後原本昂揚的戰鼓之聲似乎也變得低沉的起來,再不複之前的昂揚。


    人間戰鼓的鼓聲如何能與那天地偉力相媲美?


    “前進!”


    軍令未有改變,就算再如何的恐懼,冀州軍前陣的軍兵也沒有辦法停止他們前行的腳步。


    前方雷霆不斷,但是不至於立刻丟了性命。


    而一旦停下腳步,那麽不用後方督戰隊動手,曲中軍法官的環首刀便已經攀上了他的脖頸。


    沒有人敢後退,沒有人敢停下他們的腳步。


    冀州軍前陣的軍兵還在繼續前進。


    “轟隆隆————”


    更大的雷聲自黃巾軍軍陣的方向傳來。


    “轟隆隆隆隆隆————”


    而後連綿的不斷的炸雷聲自四麵八方接連響起。


    天空之上,烏雲翻騰,似有萬千黑龍在其上騰雲駕霧,翻江倒海一般,可怖非常。


    “前進!”


    冀州軍的軍官的喝令聲在那滾雷聲之中顯得無比的渺小。


    冀州軍的軍卒雖然礙於軍令必須要保持前進,但是他們前進的速度卻是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而且正在變的越來越慢。


    煌煌天威,那是來自天地的偉力。


    田豐麵色凝重,他騎乘著戰馬,帶著一眾軍將立於土丘之上,所聞所見比起普通的軍兵更要多。


    一路走來,烏雲密布已經有數日的時間,期間下過幾次雨水,但是並不太大,雖然給行軍造成了一些麻煩,但是總體而言,這雨水是在幫著他們。


    正是因為泥濘的道路,所以他們才能這個時候追上了泰山黃巾軍的後隊。


    泰山黃巾軍幾次安排了阻擊,依托著地形阻礙著冀州軍的進軍,煩人非常。


    一路追擊到齊國和北海國的交界處,其實田豐對於盧盛這個出身低微的黃巾軍將領已經是起了愛才之心。


    擊敗了泰山黃巾軍他不準備將所有的黃巾軍如同皇甫嵩一般全部誅殺,他想要招降盧盛,收降這十餘萬的泰山黃巾軍。


    不過要收降泰山黃巾軍,那麽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擊敗他們!


    “傳令下去!”


    田豐策馬揚鞭,轉過了身,麵對著原本跟隨在其後的一眾將領,高聲下令道。


    “暴雨一下,道路泥濘,泰山蛾賊必定逃無可逃,難進寸步!”


    “此場風雨,乃是天助我軍也!”


    轉瞬之間,田豐便是已經想到了應對的辦法。


    田豐的話語感染了眾人,他們本來被這無上的天威所震撼,但是田豐的一番話慷慨激昂,言之鑿鑿,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信服。


    田豐也確實沒有說錯,風雨以來,道路必然泥濘,泰山黃巾軍扶老攜幼,男女混雜,必然難以行動,又缺衣少食,風雨一來,若是沒有遮蔽,隻怕是光是疾病便會拖垮泰山黃巾一半的人。


    唯有安營紮寨,等著大雨過去,才能繼續進軍。


    田豐的言語被一級一級的傳下,傳到了各部各曲之中。


    他的言語終於是起了一定的作用,冀州軍的軍心稍緩,前陣的軍兵聽到傳下來的軍令心中也是稍微放鬆了一些。


    那原本震耳欲聾的悶雷之聲,現在聽起來,好像並非是給黃巾軍擂鼓助戰,而是再給他們擂鼓助威一般。


    “威武!”


    一眾冀州軍的軍將奮起餘勇,目光向前,繼續向著前方緩緩壓去。


    ……


    “轟隆隆————”


    雷聲震天,滾滾而來。


    黑雲壓城城欲摧。


    汪振抬起了頭,仰望著烏雲密布的天空。


    蒼穹之上,烏雲橫壓而來。


    蒼穹之下,無數冀州軍的兵將緩緩迫來。


    那不斷響起的雷聲似乎化作了一柄又一柄的重錘,猛烈的敲擊在他的胸口,引得他的胸腔不住的震蕩,震的他的耳膜抖動不已。


    那漆黑如墨的天空,讓汪振的心中一片的冰冷。


    他們可以攔在官道之上,用血肉之軀建立一段城牆,可以擋住敵人的利刃,擋住敵人的箭矢,擋住敵人前行的道路,用血肉之軀為身後正在行進的眾人爭取時間。


    但是他們做不到織出一塊天幕,擋住那即將傾盆而來的雨水。


    風雨在夏季並非是什麽罕見的天氣,尋常時分就是大雨、暴雨也並不致命,但是現在泰山黃巾軍十餘萬正在轉移之中。


    這種情況之下,大規模的風雨無疑就是一場災難。


    可以說,決定泰山黃巾軍是否能夠逃出生天的不是他們能在這裏堅持多久,而是這一場風雨規模的大小。


    決定泰山黃巾軍的生死,並非是人力。


    而是天意……


    就在汪振心中冷寒之時,一聲低語突然在他的耳畔響起……


    那是是太平經之中記載的經文。


    “天地自有神寶,悉自有神有精光,隨五行為色,隨四時之氣興衰……”


    汪振停止了仰頭的動作,偏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天地自有神寶,悉自有神有精光。”


    就在汪振動作之時,更多的聲音匯聚在了一起,他們重複著此前的那一段低語。


    “隨五行為色,隨四時之氣興衰……”


    而後,更多聲音加入了其中,誦經的聲音更為響亮。


    “為天地使,以成人民萬物也。夫天地陰陽之間,莫不被其德化而生焉……”


    三千名衛山營的軍卒齊聲開口,誦念著這段從太平經之中摘選而出的經文。


    “得其意者,立可睹;不得其大要意,無門戶知……”


    汪振身形微振,環顧著身旁的眾人,一股熱流自他的胸腔之中不由自主的升騰而起。


    “能大開通用者大吉,可除天地之間、人所病苦邪惡之屬……”


    “不知其大法者,神亦不可得妄空致,妄得空使也。”


    三千名衛山營的軍卒齊聲誦念著太平經中的經文,他們的聲音全都匯聚在了一起,猶如天上的仙音一般。


    仙音不絕,縱使那轟隆的雷聲亦無法掩蓋那誦經之聲。


    三千名衛山營的軍卒虔誠的誦念著經文,三千道的各不相同的聲音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好似蒼穹之上有神祗在低語一般。


    那經文似乎蘊含著某一種魔力一般,隨著誦經聲的響起,讓那些原本失去了所有戰意的黃巾軍軍卒心中的火焰再度燃燒了起來。


    那些原本倉皇而逃,在冀州軍的進攻之下土崩瓦解的黃巾軍軍兵,在沒有任何將校的指揮之下,竟然奇跡般的重新集結了起來。


    他們排列出來的軍陣雖然淩亂,雖然歪斜,雖然粗陋不堪,但是他們


    誦經的聲音,影響的不僅僅是一眾黃巾軍軍卒,還有緩緩壓來的冀州軍軍卒。


    大音希聲。


    聽之不聞名曰希,不可得聞之音也。


    有聲則有分,有分則不宮而商矣。


    分則不能統眾,故有聲者非大音也。


    鼓聲、號聲、喊殺聲等等戰場之上的聲音,除了有號令的作用之外,還有的便是助長聲威。


    夫戰,勇氣也。


    兩軍交戰,比的是將校的指揮,比的是軍隊的武備,比的是軍卒的素質,但是更多的比的還是軍隊的士氣。


    汪振環顧四下,天雷滾滾,道音繞梁。


    冀州軍的軍兵離他們不過區區五十步。


    “放!”


    兩軍的陣中,大量的弩機被激發,大量的弓弦被拉開,向著對方的軍陣之中激射而出。


    就在兩軍箭雨飛掠而起之時,整個世界陡然之間一亮,數道閃電劃過長空。


    隨後蒼穹之上,無數驚雷在同一時刻炸響。


    “此場風雨雷電,乃是黃天神威!”


    汪振目光熾熱,再無懼意,他麵色赤紅,高舉著右手,聲嘶力竭。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順天從正,以樂太平!”


    “舉盾!!!”


    “挺槍!!!”


    “讓天下萬眾都見識一下,我黃天之軍威!”


    汪振的聲音洪亮,那自蒼穹之上傳來的雷聲並沒有掩蓋他的聲音。


    話音剛落,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便已經是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來,伴隨著雷聲向著前方冀州軍的軍陣猶如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席卷而去。


    “萬勝!”


    “隆隆隆隆隆————”


    “嘩————”


    暴雨傾盆,雨水如柱,驟然從蒼穹之上向下傾瀉落地。


    天色依然昏暗,但是在一眾冀州兵的視野之中,那三千名橫在官道之上的黃巾軍頭上的黃布卻是猶如鍍上了一層金光一般。


    縱然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頭上的黃巾,但是卻並沒有能使其的顏色變得黯淡,反而是讓他們頭頂的黃巾更為奪目。


    “隆隆隆隆隆————”


    蒼穹之上,雷聲未絕。


    “咚!咚!咚!”


    蒼穹之下,鼓聲不斷。


    “不惜一切代價,擊潰這隊蛾賊,不要給他們重新振作的機會!”


    大雨如柱,田豐挺立在雨中,目光冷然,雨水順著他頭盔的盔沿流淌而下,冰冷的雨水打濕了他的戰袍,但是這一切都沒有讓田豐心中生出半點退縮之意。


    “傳令後勤,讓他們準備熱湯,幹淨的衣物,加快紮營速度……”


    田豐快速的下達著命令,這一場風雨,襲擊的不僅僅是泰山黃巾軍,還有他們。


    軍卒搏殺之時熱血上湧,冰冷的雨水澆在其身上,退下戰鬥之後若沒有完全的準備,那麽恐怕明天軍營之中將會病倒一片,到時候別說追擊了,就是保全病倒的軍卒都是一個問題。


    所以田豐立即是下達了命令,命令其餘的軍卒避雨,隻留下了需要動用的軍兵。


    冀州軍在田豐的指揮之下,很早便紮下了簡陋的軍營,風雨即將襲來早有征兆,田豐自然也是做出了準備。


    大雨讓所有的弓弩都失去原本的準頭,也讓那些弓弩幾乎快要成為了無用之物。


    冒著大雨弓弩確實能射擊,但是弓弦在雨水的作用之下,卻是根本沒有辦法使用過多的次數,被雨水侵泡過的弓弦在戰後直接就會報廢。


    但是現在沒有人吝嗇和愛惜他們的手中的弓弩,包括一貫視武備甚至比命都重要的黃巾軍在內,所有人都沒有在乎弓弩的使用壽命,他們隻是不斷的射擊,不斷的向著對方發射出箭矢,想要徹底的壓倒對方,將對方所有人全部都趕盡殺絕。


    汪振沒有去避雨,也沒有下達讓其他人避雨的命令。


    他們所有的人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官道之上,冀州軍的軍兵在一聲又一聲的鼓聲和雷聲之中,不斷的向著黃巾軍組成的軍陣衝鋒而去。


    黃巾軍衛山營的軍兵排列著緊密的軍陣,依托著官道之上建立的簡陋據點頑強的抵抗著冀州軍的進攻。


    寸步不讓,寸土必爭。


    血水、雨水混雜了一起流淌於地。


    地麵幾乎被鮮血所染紅,呼吸之間,滿是濃烈的血腥味。


    大雨不停,戰鼓不絕。


    冀州軍的軍卒瘋狂的向著泰山黃巾軍發起著進攻,一遍又一遍,然後卻始終無法將橫在官道之上的那三千黃巾軍擊潰。


    “威武!”


    成百上千的冀州軍以排山倒海之勢再度襲來。


    冀州軍的攻勢猶如潮水一般,一浪接著一浪似乎永遠不會停止。


    汪振站在前陣之中,他本來被一眾親衛所環衛,但是他那高大的旌旗成為了冀州軍的重點。


    在冀州軍連綿不絕的攻勢之下,原本擋在汪振身前的軍陣早已經是被擊潰,而汪振身旁的親衛死傷慘重。


    “千戶,冀州軍勢大,不如暫時避其鋒芒,後撤些許,調集軍兵圍殺,再奪回陣地?!”


    一名黃巾軍的軍司馬拉住了汪振的手臂,不讓汪振再衝上前去。


    現在的情況危機萬分,汪振都已經是需要提刀上陣,親冒矢石。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汪振轉頭怒目而視,嗬斥道。


    “黃天的使者,豈有貪生畏死者?!!”


    “千戶身為主將,親冒矢石,若是殞命,我軍眾皆散,何人替代千戶之位,指揮軍眾作戰?!請千戶後撤三十步,於中軍之位指揮軍眾!”


    那黃巾軍的軍司馬焦急萬分,高聲請求道。


    “混戰至此,風雨如此之大,何來指揮一說?!”


    汪振稍微後退了些許,但是他並沒有向後繼續再退避。


    “指揮之事,我已經交給了衛山營的營官。”


    “我的職責,就是鎮守此處!”


    “你看看這四周,你忘記了當初他們的選擇嗎?你覺得若是我真的戰死在此處,將旗倒下,軍眾真的會皆散嗎?”


    雨水從汪振的衣袍之上滴落而下,汪振暢快的大笑道。


    那黃巾軍的軍司馬環顧四周,眼前是無數搖動的土黃色旌旗,所有人的臉色都無比的肅穆,所有人的眼神之中都無比的堅定。


    這樣的軍隊如何會崩潰?


    留下來,作為殿後之軍不是被迫,而是所有人表決的結果。


    和盧盛分別的那一日官道之上,汪振策馬揚鞭,怒聲疾呼。


    讓一眾衛山營的軍兵做出選擇,願意跟隨他留下為大軍殿後者袒露左臂,不願意跟隨著他留下殿後者袒露右臂。


    三千衛山營的軍兵豪不猶豫,盡皆是袒露左臂。


    戰鼓聲如雷,冀州軍再度向前湧來。


    “死!”


    一名漢軍屯長挺身出陣。


    一柄環首刀斬破了雨幕,伴隨著厲喝猛然向著汪振劈砍而來。


    汪振冷哼一聲,眼神陡然一厲,沉肩塌腰一氣嗬成,猛然向著那漢軍屯長撞擊而去。


    那漢軍屯長根本沒有想到汪振竟然直接衝撞而來,全然不怕被環首刀斬中。


    “鐺!”


    但聽一聲金戈撞擊之聲,那漢軍屯長手中的環首刀斬擊在汪振的身上,但是卻並沒有能夠破甲,隻是砍斷了幾根劄甲上綁紮的繩帶。


    但是一切都止於此,那漢軍屯長被汪振撞倒在地,隻感覺被一匹重錘猛地一下擊中了胸口,當時便失去了知覺。


    隨後兩杆長槍迅速的伸出,立時便終結了他的性命。


    “嘭!嘭!嘭!”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突然從右側傳來,汪振本能的感覺不對,心中警聲大作,他下意識的一低頭,一柄大戟帶著呼嘯的風聲從他的頭頂猛然揮砍而過。


    汪振定睛一看,瞳孔不由的放大了些許。


    一名身穿著重甲,正舉著一杆玄鐵大戟的軍侯打扮的冀州軍將校正向著他猛然劈來。


    汪振身旁的兩名親衛想要阻攔,但是那軍校鐵戟大開大合,隻是一蕩,便將兩名親衛當場格殺。


    而後大戟仍有餘勢,被那冀州軍將再度舉起猛地砸向汪振。


    汪振心頭狂跳,但是腦海卻是異常清明。


    一寸短一寸險,電光石火之間,汪振的身影猶如敏捷的獵豹一樣順著長戟一掠而過。


    汪振的速度快的驚人,那冀州軍軍將根本來不及收回長戟。


    “噗——”


    一道風聲響起。


    那冀州軍軍將的身形微微一滯,原本憤怒的眼神也在霎時間變得空洞了起來。


    血霧噴湧而出,那冀州軍軍將魁梧的身形轟然倒地。


    汪振緩緩抬起了頭來,看向前方。


    前方冀州軍的兵卒並沒有因為持續的殺伐而減少半分,反而是越來越多,無數火紅色的旌旗在風雨之中飄搖……


    衛山營的軍卒缺乏武備,縱使勇氣過人,抱著必死的決心,但是還是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


    冀州軍的軍卒卻是越聚越多……


    ……


    ……


    ……


    不知廝殺了多久,汪振不知道自己斬殺了多少敵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口。


    他隻感覺到視野越來越模糊,身軀越來越輕盈。


    大雨早已經停止,喊殺聲也已經逐漸停止。


    汪振迷茫的抬起了頭,他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是他的眼前卻是一片鮮紅,隻有些許的亮光從外界滲透而出。


    汪振舉起手,用袖子拭去了眼前的汙血。


    他終於看清楚了四周的一切。


    他的腳下,盡是屍骸。


    有冀州軍的軍卒,也有黃巾軍的兵丁。


    那些屍骸在他的腳下壘成了一個小丘,而他就站在小丘的正中央。


    四下全是冀州軍的長槍兵,他們舉著長槍,將他圍在中央,卻沒有一人敢於上前。


    汪振眼神之中的迷茫慢慢的消散,他的頭腦逐漸清晰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麾下的軍將已經稀疏陣亡,冀州軍的騎兵衝破了他們的軍陣。


    他們被分割了開來,而後被冀州軍一點一點的蠶食殆盡,毫無辦法……


    他們依靠著簡陋的營地,依靠著簡陋的設施,在官道之上成功擋住了兩萬餘名冀州兵的前進的道路。


    滿目的瘡痍並沒有讓汪振感到難受,而是感到了暢快。


    三日的時間,已經是足夠了。


    足夠盧盛帶著泰山的黃巾軍通過平壽城,足夠讓他們和營州軍相匯合……


    他的使命,已經完成了。


    “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汪振舉起了手中雁翎刀。


    長風呼嘯,天邊彷佛有仙音在回響,指引著他乘風而上。


    “天地自有神寶,悉自有神有精光,隨五行為色,隨四時之氣興衰……”


    汪振將雁翎刀搭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仰頭望著湛藍色的天空,喃喃道。


    鮮血順著雁翎刀的刀刃緩緩滴落。


    “為天地使,以成人民萬物也。夫天地陰陽之間,莫不被其德化而生焉。”


    “得其意者,立可睹;不得其大要意,無門戶知。”


    “能大開通用者大吉,可除天地之間、人所病苦邪惡之屬。”


    “不知其大法者,神亦不可得妄空致,妄得空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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